《心毒》第28章
第28章 紅(28)
邱大奎道:“哎,就住在東裏巷巷口那一家人,你們上次不是去他們家取過什麼證嗎?就那家。”
花崇腦中立即閃過那家大兒的影,“說詳細些。”
邱大奎眨眨眼,“員警同志,你不是問邱國勇得罪了誰嗎,怎麼突然又……”
“我好奇心旺盛,不行嗎?”花崇上輕鬆,心頭卻不然。
邱國勇對誰都一副“欠著穀子還了糠”的態度,為什麼獨對東裏巷那一家人不一樣?
取兇那天發生的事歷歷在目,花崇不認為那家人能讓邱國勇改變一貫的態度,除非……
“這事有點,有點那什麼。”邱大奎咳了幾聲,尷尬地著手,“那家人有個兒,比我小幾歲,從小績就很好,讀書的時候是我們那個片區所有小孩子的榜樣。我們吧,基本都是聽著考了多分長大的。”
“什麼名字?”
“孟,孟小琴。”
花崇突然警惕,“qin?哪個qin?”
“鋼琴的琴。”邱大奎有點張,“好的孩兒,雖然長相算不上特別漂亮,但有本事,穿職業裝的時候還是有氣質的,我們都說是‘氣質人’。不過可惜的是,都30歲了了,還沒嫁出去。”
花崇一聽“qin”,就條件反想到了“一顆芹菜”,冷靜一想,又覺得自己大概過度敏了,畢竟“琴”與“芹”雖然讀音一樣,但意思完全不同。
若單論發音一樣,柳至秦的“秦”也念“qin”。
他接著問:“邱國勇為什麼對他家不一樣?”
“以前,我是說以前啊,邱國勇想和孟家攀親。”邱大奎抓著頭髮,給自己找臺階下,“孟小琴那麼優秀,小時候績好,考進了重點中學,高中三年學費生活費全免,後來去北方念大學,聽說也沒花一分錢,每年還往家裏寄錢。畢業後沒兩年就回城了,工作找得好,在五星級酒店當管理。哎,不止邱國勇,還有一些住在我們那兒的人也想跟家攀親。”
“邱國勇是隨便說說,還是真去攀了?怎麼個攀法。”
“去,去了吧。”邱大奎更加尷尬,支支吾吾的,臉都紅了,“但我沒那心思,小莉不在了,我只想好好把薇薇養大。為這件事,邱國勇罵了我很多次,說孟小琴會賺錢,年紀也大了,人年紀大了沒人要,我有機會。但我還不清楚我自己有幾斤幾兩嗎?孟小琴是外面那個世界的人,有本事有氣質,就算暫時沒有嫁出去,也不上我。而且家況複雜,有個好吃懶做的弟弟,初中畢業後一直在家閑著,這也快三十了吧,從來沒工作過。爸媽嫌貧富,不得把嫁給當的有錢的,怎麼會接我?邱國勇每次去套近乎,都被甩臉,回來沖著我一通罵。”
“孟家罵他,他回來罵你?”
“他不敢得罪孟強和陳巧啊,他覺得以後還有機會攀親。”邱大奎著手指,“對了,孟強陳巧就是孟小琴的爸媽,弟弟孟俊輝。孟俊輝這小子,不是個東西!”
花崇順著話問:“為什麼這麼說?”
邱大奎尷尬地了手指,“別人家的事,我其實也沒立場說,而且我以前也遊手好閒過,和他也,也就半斤八兩。但我起碼沒拖累我姐——我是說如果我有姐姐的話。”
“孟俊輝拖累孟小琴?”
“可不是嗎!他一男人讓一個人養著算什麼?孟小琴的確有贍養父母的義務,但他只是弟弟,年富力足,憑什麼也讓孟小琴養啊?”
“孟小琴一人工作,養著他們全家?那擔子重。”花崇想到了同樣養著全家的肖。
但肖並未與父母住在一起。聽肖的意思,自家父母在鄉下其實也有收,弟弟還小,尚在念書,今後並非沒有出息。以目前的收,能夠改善老家父母和弟弟的生活,也能令自己相對富足。原生家庭雖然讓無法像唐蘇、徐玉一樣自打出生就含著金湯匙,但現今也沒有過多地拖累。
孟小琴呢?
“何止是重!很多街坊都說,孟家是要榨幹大兒,去供那小兒子。”邱大奎憤憤不平,“孟小琴小時候是讓孟俊輝給救了命,但我要是有個姐姐,我姐出了事,我肯定也救,怎麼還能討一輩子的債呢!”
“什麼?孟俊輝救了孟小琴的命?”
邱大奎說,有一年夏天,天氣熱得嚇人,孟小琴帶孟俊輝去河邊游泳,結果因為水不好,差點溺亡,關鍵時刻是孟俊輝拼命把孟小琴救上來。也不知是嗆了不水,還是本就營養不良,後來孟俊輝一直不太好。
孟強和陳巧本就偏心小兒子,直此以後更是心疼孟俊輝,有任何好全都給孟俊輝,孟俊輝不要的才給孟小琴。而孟小琴也知道自己的命是弟弟救回來的,不僅不吃醋,自己也全心全意待孟俊輝好。
孟俊輝算是被溺著長大的,只念完初中,就過上了“啃姐”的生活。
“如果我是孟小琴,我早他媽不管那個家了!”邱大奎總結道。
大約是因為不久前才與柳至秦說到了“一顆芹菜”,花崇聽著“孟小琴”三個字,就老是想到“一顆芹菜”,這令他略不安,又有種有什麼東西即將浮出水面的覺。
“邱國勇單獨與孟小琴接過嗎?”話題再度回到邱國勇上,花崇問,“有沒有起衝突?”
“這我真的不清楚。”邱大奎搖頭,“孟小琴工作很忙,早出晚歸,週末也很休息,按理說邱國勇沒有單獨接的機會。”
天又黑了,痕檢那邊尚未查出結果,整個科室都在加班。重案組這邊,眾人也仍在忙碌。
花崇走出辦公室,獨自靠在走廊的牆上。
孟小琴,孟小琴。
這個名字就像咒語一般,在他腦子裏揮之不去。
夜已經很深,他出一煙,叼在裏,沒有點燃。
在道橋路的排幾乎可以說沒有進展。邱大奎堅稱沒有殺害徐玉,那麼必然有人將徐玉一案的兇榔頭悄悄放在窗外的工箱。但住在周圍的居民卻說,近期沒有看到可疑者出現在邱大奎家附近。
花崇閉上眼琢磨。
出現這種況無非兩種可能:第一,兇手蔽得極好,運氣也好,確實沒有人看到“他”;第二,居民們在撒謊,在集包庇兇手。
花崇搖搖頭,很快排除第二種可能。集犯罪的案例不是沒有,但非常罕見,道橋路居民不存在集犯罪的機。
深夜的走廊很安靜,花崇離開倚靠的牆壁,開始來回踱步。
有沒有第三種可能?
有人看見了兇手,卻沒有意識到?
花崇腳步一頓,居民們的回復充斥耳間。
“沒看到什麼可疑的人,真的沒看到。”
“邱大奎家那條巷子來來往往都是人,可疑的人?沒有沒有!”
“員警同志,你真是為難我老婆子,上下過路的都是街坊,我可不能隨便說。”
……
如果兇手正是長期生活在道橋路的人,那“他”經過邱大奎家,對周圍的居民來說,就本不算什麼稀奇事!
花崇心跳加快。
徐玉一案同理,當時居民們也說,14號晚上沒注意到什麼可疑的人出現。
老街坊從面前經過,當然不是可疑的人!
若兇手真是土生土長的道橋路居民,那一些疑點就能解釋了。
“他”非常悉道橋路的小街小巷,知道哪些監控早已損壞,哪些尚在工作。“他”謹慎地避開了所有攝像頭,又或者並沒有避開——“他”出現在攝像頭裏是合理的。“他”悉邱家,也悉邱家附近居民的生活習慣,甚至悉荒地,“他”知道不會有人去荒地,尤其是晚上,在那裏殺死徐玉本不會被人發現。“他”也知道什麼時候將兇丟進邱大奎的工箱不會引起懷疑,就算警方開始排查,“他”也不會有暴的風險……
花崇深吸一口氣,目深邃而複雜。
道橋路東裏巷,陳巧惡聲惡氣地喊:“你能不能理點事?回來就關在屋裏盯著電腦,電腦有什麼好看?家裏這麼多事不做,你是有多金貴啊?那麼金貴趕嫁個有錢人當啊!我生你有什麼用!你給我馬上出來,把你弟換下的服洗了!”
孟小琴疲憊地打開臥室門,穿著洗得泛白的舊T恤,兩眼無,頭髮鬆散地搭在肩上,全無白日工作時的幹練與氣質。
“好。”捋了捋頭髮,輕聲道。
陳巧繼續念叨:“不是我說你,人鮮不了幾年的,你看看你現在這樣子,30歲的人哪個要?你嫁不出去怎麼辦?你弟怎麼辦?”
孟小琴蹲在地上,將孟俊輝換下的服一件一件放進盆裏,正要站起來,孟俊輝從浴室裏出來,將手裏的布料往孟小琴臉上一扔,嬉笑道:“謝了啊姐。”
孟小琴避開,那布料掉在盆裏,是一條剛換下來的。
“愣著幹什麼,趕去洗!”陳巧催道。
孟小琴閉上眼,將滿目絕、仇恨、痛苦關在眼底。
的世界,生來就是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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