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怪趙夏卿如此多慮，本就是個搞創作的，思維與常人不同，他下午在何許尤那邊喝茶，說跟那些茶藝師關系好，是為了打點關系送人好茶的時候方便賒賬，趙夏卿才有了接下來讓夜不能寐，骨悚然的聯想。

生意人為了利益，可能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一路走來，能有如此鮮亮麗的份，這其中一定參雜很多不擇手段，或者可以說下三濫的手段，鮮亮麗的背后，多多有不為人知的暗面。

不過李明申既然否認，那趙夏卿也沒有繼續追問，拉了被子躺下，不再繼續胡思想。

誰知后半夜，李明申的電話被打響，趙夏卿睡得迷迷糊糊，被他談話聲吵醒，翻了個扭腰爬起來。

掃了一眼臥室，臥室房門敞著，說話聲是從客廳傳來的，只是深夜靜寂，那邊事又急，李明申在外頭教訓人，聲音就顯得格外大。

趴下準備再睡，李明申那邊掛了電話走進來，開始換服準備出門。

趙夏卿裹著被子了，被他穿服窸窸窣窣的聲音徹底驚擾睡意，睜開眼皮子又瞧了他一眼。

男人回頭看到醒了，一邊站在床邊扣皮帶，一邊揚起來下對說：“下面工人鬧事，我過去一趟，你繼續睡吧。”

換作往常，向來對男人的事不太關心，因為那個劇本的要求，多問了一句：“大半夜不睡覺，鬧什麼事？”

“有工人要跳樓。”

“啊？”趙夏卿一聽，立馬從床上爬了起來，看著他眨了眨眼皮子，“為什麼要跳樓？真的要跳樓嗎？”

“真要跳樓，悄默聲就跳了，至于鬧這麼大？”

趙夏卿稍稍安心，隨后也爬了起來，赤著腳跳到地上，全然沒了方才的倦意，李明申擰起來眉頭，不解地著，“你做什麼？”

趙夏卿腳步匆匆往帽間走，走到門口站住腳，扶著門框盈盈一笑，“我跟你一起去。”

“跟我去做什麼？”

“收集素材啊。”

“……”

“況且我最近要寫一個劇本，馮沉建議我拿你做原型，所以你不嫌棄的話，最近這段時間，能不能24小時接你一下？”

說完也不等李明申答應，只讓稍等自己片刻，換了一條子便急匆匆出來，長發凌，一邊往外走一邊隨手梳理兩下，走到李明申眼前，見男人站在原地一不，還以為他是嫌自己過去添，忙豎起來三手指，“到那邊你就說我是你助理，你忙你的，不用管我，我只圍觀，不說話。”

誰知李明申看片刻，只是佛開的手。

“你倒是很聽姓馮那廝的建議，他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平常我說什麼，也沒見你這麼聽話。”

趙夏卿愣了一下，“他是我經紀人。”

“經紀人可以找經紀人，為什麼非找男的？還真當男搭配干活不累？”

說罷不再理睬趙夏卿，只拿了車鑰匙一把丟給，像使喚小劉一樣使喚，“去車庫把車打著，候著，我去書房取個文件就下去。”

這是看有求于他，把當免費司機了。

趙夏卿下意識接過去車鑰匙，等男人轉去了書房，才回過來神。

公司里好幾個書，他隔三差五還要花天酒地的應酬，現在又多了不知幾個關系好的茶藝師，趙夏卿還沒說什麼，邊也僅有一個異，還是合作伙伴，卻被他嫌棄上了。

只許州放火，不許百姓點燈，雙標界典范非他李明申莫屬。

不過，趙夏卿行得正做得端，隨他怎麼猜想，齷/齪之人看什麼都齷/齪，要不怎麼說，人與人之間的相就是一面鏡子？

工人鬧著要跳樓，不用問，十有八九是因拖欠工資的問題，不過如今工人權益大，國家層層保護，還真沒有幾個老板敢拖欠農民工的工資。

路上的時候趙夏卿只顧著開車往那邊趕，還沒開問，旁的男人雖然方才對頗有微詞，還是主把況介紹了一下，在創作的事上，李明申還是很支持的，既然是要跟過去收集素材，那這一趟自然不讓白跑——

“這項目去年就竣工了，目前還有一小部分尾款沒結，工人的錢我一早就讓財務部下發了，不存在拖欠問題，不過突然鬧出來這種事，肯定是分包帶隊的那邊提前扣了利潤，所以錢沒到工人手里。”

“扣什麼利潤？”

“這麼說吧，一個項目有總包和分包，總包整個拿下來，再給下面分包商來做，倘若是100萬打包給他們，分包商帶人做，能拿20個點，這就是20萬，按照規矩，工人工資先給，帶隊的利潤后發，帶隊的這邊不愿意承擔風險，就會把工人的工資扣下來，先拿自己的利潤，工人不就被拖欠工資了？所以今晚帶頭鬧事，估計也是帶班這人出的餿主意……我是項目總負責人，現在鬧著要跳樓，我當然要出面，花點錢息事寧人，否則影響在圈子里的聲譽。”

趙夏卿聽得一知半解，似懂非懂，消化許久才點點頭，“那這人好險。”

李明申慢條斯理抬起來手臂整了整袖口，云淡風輕地說：“是啊，做生意要講義，畢竟混這個圈子的都是人，給你口飯吃，你就要懂恩，會做生意的，路子越做越廣，不會做生意的，路越走越窄，等這邊安好，以后在圈子里不會讓他好混。”

趙夏卿回頭看了看他，邊除了他，也不是沒接過生意人，想想趙飛思的事風格竟然與他截然不同，疑半晌，忍不住問：“你們做生意也分派別？一個人有一個人的經營理念？趙飛思也是生意人，覺城府極深，做事狠辣，向來只有利益最大化……為了利益都可以大義滅親。”

李明申知道“大義滅親”指得哪件事，聽罷只是低頭笑了笑，淺淡評價：“不要提你姐，檔次還不夠。”

趙夏卿抿了抿皮子。

說話間已經到了地方，晚上就開始鬧，半夜才鬧到李明申這里，工人在上面已經站了好半天。

不過這些人還算聰明，最近天氣熱，日頭曬，晚上鬧事總好過白天鬧事，白天鬧事得在上面沒吃沒喝站上一天半天，那才真遭罪。

趙夏卿隨著李明申從車里下來，腳下坑坑洼洼，盡是碎磚瓦礫，幸好出門的時候猜出來工地路不好走，所以特地挑了一雙跑步專用的運鞋。

盡管如此，還是深一腳淺一聊。

李明申不著痕跡扶了一把，這邊負責人知道他親自過來，已經跑過來迎接。

言辭之間都是小心客氣，“這麼大半夜還讓李總跑一趟，我這邊其實也能理好，這會兒正跟他們談判呢，這幫人就是被人糊弄了，被人賣了還替人數錢……”

“那個領隊的呢，談了沒有？”

“談了談了，那按照您說的，明天給他們簽個保證協議？這個月底就匯款？”

“人怎麼還不下來？”

“非要今晚簽字，怕我們賴賬。”

李明申嘆了口氣，抬頭了高樓之上的工人，佛開他往人群里走，趙夏卿跟其后，默不作聲。

有人要跳樓，派出所自然也被驚，警車派出來好幾輛，停在工地旁，除此之外還有一輛消防車，正在擺放大型充氣墊，以備不時之需。

只見李明申走到人群里，環視一圈，看這些工人神倦怠，熬了一夜，不用想也知道當下眼皮子生有些熬不住。

于是隨便指了指他們，低聲勸：“你們也換個人上去，不要磨不開面子嘛，老讓他在上面站著，你們在下面看著？站了那麼久，早就吃不消了，萬一不小心掉下來，不想跳也真跳了，到時候咱們兩邊都沒法代。”

工人里頭，年輕的聽完義憤填膺，年齡大的聽完，謀詭計被揭穿，低下頭抿了抿。

其中一個年輕人，看上去也就二十出頭，做事魯莽，一把拉住出警人員，張口就往李明申上潑臟水，“您看到沒有，他不懷好意，慫恿我們跳樓，真是不要臉的商！榨工人！真出了人命，得讓他以命抵命！拿著我們的汗錢福，早晚全家遭報應！”

趙夏卿鮮遇到如此驚心魄的場面，往后退了一步，趕扯了扯李明申的袖子，蹙起來眉梢。

男人回頭瞧一眼。

這種場面派出所的人也見多了，只能做做樣子訓斥李明申。

訓斥完把他拉到一旁兩邊勸起來，這邊勸，“李總，您不想進看守所就別在這胡言語為難我們，稍微注意點說話態度嘛……那邊要簽字，早晚都是簽，要不今晚你們簽了，也好讓工人們回去睡個安穩覺……”

那邊勸，“非要今晚簽字？明天其實也一樣，放心吧，人家是大公司，差你們這點錢？明天不簽字，你們直接去勞局舉報，沒必要跳樓威脅，這是法治社會，一天天想什麼呢，趕讓樓上的下來，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李明申這個人是順驢，最討厭別人拿家人詛咒他，本也不是多大的問題，既然工人鬧到他這里，肯定會給他們一個說法，都說了明天簽保證書，他們還不見好就收，所以就起了逆鱗，想讓他多熬幾個小時，熬到天亮再說。

于是說：“非要大半夜就簽字？公司員工都下班了，怎麼簽？那你們且等著吧，我去打幾個電話。”

于是拉了趙夏卿準備回辦公室那邊喝茶，回到分包負責人辦公室這邊，看到椅香茶，幾個人坐在那沒事人一樣有說有笑，還約了等下去吃宵夜。

趙夏卿抿了，站在那一言不發，心有些沉悶。

李明申拉，“怎麼了？”

趙夏卿低著眼眸，被問了好幾聲才說：“你也是窮苦出，一步一步爬上來的。盡管他們方式方法有錯，又說了不尊敬的話，可他們思想高度就在那，文化水平就在那，說話魯商低，環境造就的，沒必要跟他們計較……況且，你在外面打拼是為了養家糊口，這些男人也是為了養家糊口，你是老總，俯視他們的時候，謙卑大度一些，不是更好？”

這番話出口，李明申愣神許久，一瞬不瞬地看著趙夏卿。

還以為李明申會嫌胳膊肘往外拐，冷嘲熱諷一頓，誰知下一秒。

李明申回頭喊人，“小劉。”

“哎，怎麼了李總？”

“樓頂的人下來，立馬簽字。”

劉經紀愣了愣，沒想到李明申神來一筆，正疑，就聽男人補充：“今晚看我太太的面子，不跟他們一般見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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