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夏郁青和陸笙一直有聯系，雖圈子不同，聊得不甚切。

陸笙有時會發來子或者鞋子的照片讓幫忙選。

知道這意味著可以許參與對方的日常，就會適度地主發給陸笙，比如謝送的防曬霜，效果一流，完全沒有曬傷。

有一次陸笙隨口問了一句的生日和星座，也就有了今天兩人的“約會”。

今日陸笙穿臍背心，黑短和長靴，小煙熏的眼影和巧克力口紅，非常酷颯。

夏郁青不懂化妝，說不出門道，只知道今天的笙笙姐漂亮得很不一樣，“而且看起來比平常要高。”

陸笙笑說：“你是不是在涵我矮？”

“我哪有！”

“因為有增高，這個靴子。”陸笙抬起靴跟給看，“最討厭你們高妹了，尤其是紙片人材的高妹，穿什麼都好看。”

“紙片人材是指我這種嗎？”

陸笙點頭。

“……你們城里人好奇怪，喜歡這種營養不良的材。”

陸笙發出山呼海嘯的笑聲。

夏郁青是第一次來南城最繁華的地段逛街，大學城臨近郊區，“進城”一趟四五十分鐘地鐵，因此一般的購需求，學生就在大學城附近的小型商業中心滿足了。

陸笙想給夏郁青挑件生日禮，帶進了最高檔的商場。

里面冷氣十足，人跡寥寥。

夏郁青悄聲問，“人這麼，商場不會倒閉嗎？”

陸笙又一次笑出聲，“暫時應該不會倒閉。”

當夏郁青跟著陸笙進了一家店鋪，看過那上面的價簽之后，就明白為什麼不會倒閉了，一件看似平平無奇的T恤衫，夠一學年的學費。

陸笙帶著夏郁青逛了好幾家，拿了好幾樣東西，都說不喜歡。

陸笙沒轍了，問：“你有沒有什麼需要的東西。”

夏郁青想了想，“潤膏？”

逛累了，兩人找地方坐下吃甜點。

陸笙問軍訓況，尤其重點關注：“有沒有帥氣的教？”

“好像有一個，我們年級的生都會討論他，不過我覺得一般般。”

“有照片嗎？”

夏郁青從院里宣傳部的公眾號里，翻出匯報演練的那篇推文，里面有那個教跟全排學生的合影。

陸笙看一眼，“好帥！”嫌不夠，接過夏郁青的手機，雙指放大了細細欣賞，“這樣的你還覺得一般般？”

“因為他讓想我到我們高中班上的班長了。”夏郁青笑說，“也是黑皮，這樣的氣質，牙齒很白。當然他沒有這麼帥。”

永遠是問題聊起來最有趣，陸笙出八卦表，“那你喜歡過哪個男生嗎？”

“好像沒有心也沒有想法，讀書太忙了。不過……“

“不過？”

“我們高考是在縣里的考場，那時候跟我同考場的有個男生，坐在我斜前面，我覺得他很讓人過目不忘。”

“什麼樣的？”

“嗯……”夏郁青偏頭回憶，“白短袖襯衫，皮很白，個子很高，很沉靜的覺。我們都很張，但是他一點也不，不管是做聽力，填答題卡，他都特別淡定，好像有竹。”

“你喜歡皮白的呀？”

“沒有，沒有喜歡啦。”夏郁青一下鼻尖，“可能我自己太黑了，就會覺得皮白的人好好看，比如笙笙姐你這樣的。”

陸笙笑說：“我倒覺得黑很酷——你有要他的聯系方式嗎？”

“沒有，那時候一考完就趕跑出去集合了。而且他是我們縣里一中的，縣里最好的學校，我覺得他應該績很好，考到清北的可能很大吧。”

不過離開考場時，瞥過一眼他的名字，蘇懷渠，很好聽，一下就記住了。

“可惜現在人人網已經沒落了，不然你說不定能找到他。”陸笙說。

“人人網是什麼？”

“不重要。”陸笙揮一下手，“時代的眼淚。”

下午兩人看了一部電影，出來再逛一會兒，差不多就到晚飯時間了。

Crepuscolo的位置沒訂到，陸西陵幫們定了另一家西餐店。

對于不會的東西，夏郁青不會到難堪，尤其在了解了陸笙的格之后。

對而言，這正是學西餐禮儀的好時機。

吃完飯，陸笙卻不急著走，“先前我哥發了消息，說會過來接我們。稍等等吧，等他快到了我們再下去。”

一會兒，來了條微信，陸笙看一眼說：“走吧。”

們乘坐直梯到了地下車庫，找到陸西陵的車子。

陸笙拉開車門，讓夏郁青先上。

夏郁青彎腰上了車，在陸西陵后方落座時，輕聲打招呼：“陸叔叔。”

陸西陵淡淡地“嗯”了一聲。

車門闔上。

過冷的空氣中，夏郁青嗅到一淺淡香氣，是悉的雪中森林的氣息。

回去路上，仍是陸笙和夏郁青聊天，陸西陵幾乎沒說話。

陸笙問夏郁青假期剩下的幾天準備怎麼玩。

“我找了一個兼職。”

“什麼兼職？發傳單？”陸笙大小姐對兼職的概念有限。

“玩偶扮演。”很多店鋪選在節假日開業，需求旺盛，工資也會比平常給的高，而且是日結。

“星黛那種？”

“星黛是什麼？”

陸笙笑說：“下次我帶你去迪士尼玩。”

聊著天，陸笙往窗外看了一眼，“哥，你不先送青青嗎？”

陸西陵“嗯”了一聲，也懶得解釋，他是嫌陸笙太吵了，嘰嘰喳喳的，早讓下車他早清凈。

車在陸宅門口停下，陸笙下了車，夏郁青再度對道謝。

“沒事兒！下次我們再約。”

陸笙將走進大門的時候，夏郁青聽見駕駛座傳來窸窣聲響。

陸西陵解開了安全帶，對說：“你等會兒，我進去拿個東西。”

“好。”

陸西陵將車子熄火，下了車。

陸笙聽見腳步聲，回頭看一眼，“哥你怎麼過來了，不是還要送人嗎？”

陸西陵沒答，換了拖鞋，往里走去。

他跟陸爺爺和陸打了聲招呼，進書房拿了份文件。

出來時陸笙倚坐在沙發扶手上吃葡萄，一邊對說今天給夏郁青過生日的事，很是憾地表示，可惜沒有訂到最好的餐廳。

陸西陵想了想，還是出聲：“陸笙，你過來。”

“干嘛？”陸笙一臉警惕。

“跟你說兩句話。”

陸笙拿餐巾紙吐掉葡萄皮，跟陸西陵走到了大門口。

陸西陵往屋里瞥了一眼，聲音低，“我不反對你跟夏郁青多接，但收一收你過分泛濫的圣母心。”

“……誰圣母了？！”

“沒有？”陸西陵看一眼，“人均兩千多的餐廳，你想帶人去吃，考慮過被你請客的人是否愿意接？”

“我就說以你的人脈怎麼會訂不到Crepuscolo，原來你就是故意的。你是什麼意思？你不就覺得貧困學生不配人均兩千的餐廳，不配好東西嗎？”

“我是覺得目前還‘不配’。”陸西陵聲音非常冷靜。

他過分的直白，陸笙反倒噎住。

“上回也是。你當的面詰問我跟周潛，你是出了氣，不考慮難堪不難堪。”

“……”陸笙陡然沒話說了。

“過分熱只會徒增負擔。尊重別人的生活軌跡，不要揠苗助長。”

陸西陵說完便走了。

走出兩步，他又頓足，多問了一句，“你送了什麼生日禮？”

“膏。”

“你自己挑的？”

“指定的。”

“多錢？”

“很便宜，就兩百多吧。”

陸西陵睨一眼，那目似乎是在讓自己好好想想。

陸笙著陸西陵的背影，咀嚼他最后這個問題的用意。

潤膏兩百多，陸西陵幫忙定的餐廳人均差不多也是這個價格。

似乎意識到，這可能就是夏郁青能力范圍，能同等地回贈給的極限了。

夏郁青看見陸西陵從大門走了出來，立時坐正。

他自車前方繞到駕駛座，上了車，扣好安全帶。

車子點了火，左轉燈打上了，卻遲遲沒啟。

空氣沉默得夏郁青有些茫然。

陸西陵出聲了，“我不喜歡給人當司機。”

夏郁青沒有聽懂這句話的意思，下意識地抬頭看了一眼。

陸西陵瞥了眼后視鏡，還是又補充了一句：“到前面來坐。”

夏郁青下了車，坐到副駕上。

系安全帶時，看了陸西陵一眼，他神看起來很平靜。

陸西陵手，打開了中間的儲格，拿出一只小袋子丟給，“生日快樂。”

沒什麼緒的聲音，夏郁青卻覺得驚喜極了。

拿著袋子，轉頭對他說：“謝謝陸叔叔。”

眼睛仿佛被點亮的星星。

陸西陵轉過目，解開電子手剎，松剎車送油門，打方向盤。

車一路碾過薄薄的夜，夏郁青心輕快，像是乘風。

“在學校適應得怎麼樣？”陸西陵知到了，瞥了一眼。

“適應得很好。學校很漂亮，老師很專業，課程是我喜歡的……我跟室友相得也不錯！”

陸西陵忍下了的嘆語氣——怎麼這麼喜歡嘆，真有那麼好嗎？

或許，時時覺得滿足，并且能直白表達，也是一種并非人人都能備的能力。

“你學的新聞。”

“嗯。”

“怎麼沒學理科。”

“我們學校理科很薄弱，老師教學水平有限。老師建議我們學文科，去好學校的幾率更大。”

“為什麼想到要學新聞？”

“因為當時有個記者去我們村里采訪，報道了村里的況，得到關注以后，很多人陸陸續續得到了幫助。我也是那個時候被陸叔叔資助的。我希以后也能通過同樣的方式，幫助到別人。”

陸西陵一時沒作聲。

那些慈善項目他并沒有仔細了解過，底下的人做了調研，報告呈上來，他只負責簽字。

他對自己有自知之明，從來沒有陸笙那樣泛濫的同心。

夏郁青的尊敬和謝，指向一個虛偽的終點。

不知道知道真相以后，會不會大失所。

陸西陵單手掌方向盤，拿出一支煙點燃，將車窗半落，吸了一口，聲音更冷靜，“你是不是覺得，我看過你們村里的報道？”

夏郁青頓了一下，“……我之前是這麼以為的，不過陸叔叔你既然這樣問，那應該是沒有，對吧？”

很聰明，很能辨別旁人話里的潛臺詞。

陸西陵說：“資助的事兒，我從頭到尾只簽了個字。”

夏郁青思考片刻，笑說：“可是這并不影響這份善意的。我確實收到了錢，也靠它改變了命運——不，還不算完全改變，但是我已經見識到了更廣闊的風景。”

陸西陵沉默片刻，撣了撣煙灰，“你是不是政治滿分？”怎麼這樣口號似的大話張口就來。

“啊？……政治考滿分還蠻難的。不過我數學是滿分！”

沒聽懂他的反諷。

而且，又是嘆句。

假如他的員工敢在跟他的對話中用到一個嘆號，工資就只用領到當天了。

車繼續行駛，氣氛有種無言的靜謐。

不知不覺間，已到了學校門口。

陸西陵靠邊停車，打上雙閃燈。

夏郁青解開安全帶，拿著禮拉開了車門。

轉頭看著他。

陸西陵直接打斷，“你是不是又要謝我。”

“……嗯。”夏郁青笑出聲，“不過陸叔叔這麼說，那我就不說謝謝了。祝您節日快樂。”

陸西陵只輕輕地掀了掀眼皮。

夏郁青下了車，剛要闔上門，陸西陵說，“等等。”

夏郁青立馬停住腳步，回頭看他。

“你老家的人找過你沒有？”

“我問過我高中老師，說他們沒有打聽到我的下落，暫時放棄了。”

“沒事不用聯系，有困難可以找周潛。”

“我知道，我不會聯系他們的。”比任何人都珍惜這得之不易的自由。

陸西陵點頭，“回去吧——做兼職要勞逸結合。”

“嗯！”

陸西陵在前方掉頭，行駛到對面。

過玻璃窗，往校門口看了一眼，正走進大門的影輕盈，像青綠竹，每一陣風，似都能催生得它更拔節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