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慢慢恢復了意識：“主……我, 我這是……”

紫修道：“先別多話。調整息。”

“是……”

在四人的幫助下，孔雀完全清醒過來。他坐直了子，尚有些虛弱, 但說話已不問題：“這下面有一個地宮, 里面應該有我們要找的東西。方才我找不著你們, 便想先在那附近打探打探，不料人還沒靠近，便被一強大的魔氣擊中, 撞了出來。后來，我聽見有人的呼喚聲，像是從地宮深傳來的，又像是從我耳朵里面傳出來的……他在一直念什麼‘羅睺’‘滅世魔影’……聽這聲音, 我實在瘆得慌，又見四周塵頭大起，便一路往上飛，終于飛到此, 便暈了過去。”

“那說話之人, 是崇虛陵的守護者。”紫修琢磨著他說的話, “而且，似乎那個傳聞是真的。”

“看這況，應是了。”

尚煙道：“什麼傳聞呀？”

“在崇虛陵最深, 有一個魔神正在沉睡。倘若他覺醒，會變滅世之魔。”

火火嚇得猛地一：“滅世之魔？！”

尚煙也打了個激靈：“我雖沒見過魔族，但也不至于初次遇魔, 便要遇到個這麼大的吧？”

“若是進去, 確實危若朝。待會兒我和孔雀進去，你們在外面等著便好。”

胤澤道：“我可以去幫忙。”

“我也去。”火火拍拍脯, “我可是真娘兒們。”

尚煙道：“我也可以的。”

紫修想了想，道：“胤澤來吧，火火和尚煙還是在外面待著。”

作為火域天的姑娘，火火自小便被教導要保家衛國，照顧男子，毫沒聽出紫修話中有姑娘弱、不應冒險之意，立刻解讀了另一個意思：“也行，那我和煙煙在門外看護，若有危險，我們把他們殺個片甲不留！”

尚煙張了一下，卻沒再堅持。只因知道，不能飛，劍學得也很有限，進去可能是幫倒忙。心中難免沮喪，只是并未表出來：“胤澤可以？他會不會太小了？”

“他年紀不小了，能力也強，不過沒長大。”

“哼。”胤澤傲地別過頭去，但小脯了。

“哈哈哈，就你這小樣兒。”火火彈了彈胤澤的臉蛋。

見鐘石上的水再次匯聚，尚煙忙道：“別，別，胤澤，省點力氣，不然一會兒幫不了紫修哥哥。”

“哼。”胤澤道。

“對了，紫修哥哥，我還是不懂，你們為何要冒險來此？”尚煙盯著紫修看了一會兒，發現他還是守口如瓶，只無奈道，“好吧，你有自己想找的東西。我和火火乖乖在外面等著便是。”

五個人同行，往地宮方向前去。

往下走鐘石并未變多，但空氣越來越，地面水漬變多，冷刺骨，尚煙膝蓋因而作痛。聽見下方傳來“嗚嗚”的哭聲，尚煙探頭往巖石外往下看，發現下面當真有一條河，在陵墓中心流了一片寂湖。幽幽的靈從湖里飄出，發出氣蒸發之聲，而后青煙般往上飄，又傳出細小哭聲。

胤澤倒一口氣，趕退后，著石壁走。他這些小作都被火火看在眼里。火火壞笑著，輕手輕腳飛到他后，低吼一聲。

“哇啊！”尚煙慘，一把抓住紫修的角。

“啊啊！！”胤澤一把抓住尚煙的袖。

火火哈哈大笑。

紫修嘆了一口氣：“火火，你別嚇他們了。”

尚煙正，紫修卻又補了一句：“嚇暈了更麻煩。我是沒功夫搬的，你搬。”

“……”

越往下走，靈變多，僵尸變，但偶爾出現一兩只，攻勢也比上層僵尸更加兇猛。所幸他們都遠不是紫修的對手。加上有尚煙、胤澤、火火、孔雀的輔助，五個人總是三兩下便除了僵尸。

這一路上，不能使用神力，反倒變了尚煙專注劍法的好契機。打著打著，從焚月劍訣中總結出了新招。這些新招更適合的格與力道，比紫修最初教時，靈活強勁了許多。紫修察覺到了的進步，并未夸贊，但也在一旁提點，助提升更快。

開始，尚煙還覺得有些害怕，但劍法使得了，加上有紫修保護，也放寬了心，未再像之前那般躲躲藏藏，甚至因為走得太久，太過無聊，還有些飄。飄著飄著，目便瞥到了紫修上。

“紫修哥哥，為何你的皮這麼白呀？”尚煙把手出來，放在紫修的手旁邊比了一下，“和我居然是一個調的。我比一般人都白很多呢。”

“因為見的不多。”當然，還因為他的種族都偏白，但這是萬萬不能說的。

“你不是在上界生活嗎？怎麼會見的不多呢？”

“我不出門。”

尚煙“噗”的一聲笑出來：“那你劍法還練得這樣好，敢都是在宅練習的了。”

尚煙發現了一件事：紫修對自己的態度，是因孔雀是否在場而決定的。當孔雀在時，紫修便冷酷得要命；當與紫修單獨相時，紫修便會變的紫修哥哥。

這大大地引起了尚煙的好奇。一路上，也在觀察紫修和孔雀如何相，孔雀那一聲“主”，究竟是因為什麼。但他們倆竟可以一前一后，走那麼長時間，一句話不說，也毫不覺得尷尬。道：“孔雀，你為何要紫修哥哥‘主’呢？”

“那是因為主是……”

孔雀一邊說著，一邊觀察紫修的反應。收到了紫修的淡淡一瞥，他咳了兩聲：“因為主是我的主。”

還是說了等于白說。尚煙放棄了。

經過長久的徒步，他們總算走到了石坡的盡頭。在湖邊，有一艘破船。靠近一看，船便似由朽木雕刻的一般，上面還有不明生的尸骨。

紫修跳上船去，整理腐了一半的船槳，抬了抬下：“上來吧。”

孔雀化為白孔雀，飛到破船上方。尚煙膽怯道：“……上來？”

紫修道：“哦，對。你和火火要在安全之等我們。胤澤，來吧。”

胤澤的小原本的，看見這周遭的環境，已變得白白的。但他還是一咬牙，低聲道：“真……真男人不怕危險。”然后飛上船去。

尚煙和火火一起回頭，看向來路，都嚇得汗流浹背。

“別別別。”眼見紫修正要劃船，尚煙觀了一下周遭環境，急道，“我來，我來。”

兩位姑娘不得已，也跟著跳上船去。

在孔雀的帶領下，紫修將船往湖深劃去。木船微，時時生出浪。顛簸之中，尚煙全程都捂著臉，不敢睜開眼，生怕一個不小心，船便爛徹底了，掉到湖中央。

“沒事，煙煙，有我在！”火火拍著脯，“若掉下去，我來接住你！”

胤澤道：“我……我也可以！”

火火喜道：“嚇得都結了，還裝什麼真人，切。”在火域天，“真人”便跟“真漢子”差不多一個意思。

“你才……才結了，我和花魁哥哥一樣勇敢！”

紫修道：“……不要那個名字。”

不知不覺的，周圍嗚咽聲變輕，芒漸強，尚煙才總算愿意從指間看。那些靈早已大片雪白的亮取代：有的是燃燒了數十萬年的長明燈，有的是死者的意念碎片，有的是不明出的螢火……

白絢爛，澄澄映巖壁，如一片小的星河，黯淡了死寂的湖水，很難想象竟都與死亡有關。

眼見即將穿過這片“星河”，地宮的口在不遠。五人耳邊都響起了來自守護者的警告：“崇陵之盡，吾主覺醒，羅睺再現，滅世魔影……”

尚煙這下是真怕了，靠近紫修，攥著他肘部的袖子。紫修雖劃船作未停，卻手拍了拍的手背，似乎在安。

而他只拍了兩下，心中的恐懼便減了七八，只更加黏他了一些。

隨著他們靠近，那個聲音越來越大：

“崇陵之盡，吾主覺醒，羅睺再現，滅世魔影……”

“崇陵之盡，吾主覺醒，羅睺再現，滅世魔影……”

“崇陵之盡，吾主覺醒，羅睺再現，滅世魔影……”

破船停靠在岸邊，一座石制廟宇出現在他們面前。廟宇有數十米高，敞開的口像一個盆大口，又像無底黑，往吹出一陣陣冷之風。

孔雀在紫修面前幻回人，道：“主，再靠近一些，便會被擊退了。”

“嗯。”紫修回頭對尚煙和火火道，“你們在此等我們？”

“不要不要，我跟你們進去。”尚煙立即上去。

紫修微微頷首，閉上雙眼，雙掌中出現了兩團雷電紫，噼啪作響。待到團中的法力聚集到位，響聲變得有些刺耳，他睜開眼，將團推出去——也不知是否產生了錯覺，他睜眼的剎那，尚煙似乎看見他瞳仁變了紅。但接著，團瞬間化作一道網狀結界，從天而落，將他們五人罩在里面。再看紫修，他的瞳仁又變了紫，再變黑。尚煙了眼睛，只當是剛才太刺眼，自己產生幻覺了。

紫修帶著四人朝口走去。他特意加強了法力，防止五人被地宮的力量擊中。

可奇怪的是，無事發生。他們平平安安地進了地宮。連帶守護者的呼喚也消失了。

“咦？”五人步，孔雀抬頭看了看石廟的拱門，詫異道，“主，你方才使用的只是防吧？沒用別的？”

“沒有。”紫修道。

“那這是怎麼回事？”

“不管了，先進去。”

進地宮，門廊空曠而巨大，三個人渺小如同螻蟻。兩排八角石柱撐住穹窿，石柱下方的基座呈花瓶狀，上方柱頭則是鐘形，雕刻著兩兩相對的混沌、饕餮、窮奇、梼杌等上古兇。每兩個石柱中間，又分別有一排雕塑，蔓延到門廊盡頭。每個雕塑都高過十米，形態各異，雕刻底座又雕著多位的信徒，面悲傷，虔誠拜著各自的雕塑。

“紫修哥哥，這些都是魔族雕塑？”尚煙說道。

“嗯。這里是魔星后卿和他同伴的墳墓，所以雕像上大多是古代魔族智者，曾經為了魔界未來獻祭而死。”

“難怪，他們的穿著打扮都是我從未在神界見過的。”

“何止在神界沒見過，即便在魔界也見不到。”不知道為何，孔雀神里有幾分驕傲，“這些墳墓可以追溯到六千二百四十五萬年前，比現存的魔界宮殿古老得多，也比六界傳說中第一次的神魔大戰的時間早很多。”

“六千二百四十五萬年？！”火火驚嘆，立刻低頭開始掰手指數數。

像是新世界的大門被打開了，尚煙只到不可思議：“在孟子山深，藏有這麼這麼老的魔界跡，說出去恐怕都沒人信。”

“那今天看見的一切，你可得守口如瓶。否則，可能會引來殺生之禍。”紫修想了想，又道，“倘或我們還能活著出去的話。”

“……我們可能會死？”

不止是尚煙，胤澤的臉都變了。

紫修道：“誰知道。畢竟傳聞這里有滅世魔神的真。那守護者也警告過我們了，不是麼。”

尚煙道：“……那你為何要進來？”

“因為，我有比命還重要的事要辦。”

“……那我為何要進來？”

“應該問你自己。”

尚煙目瞪口呆。火火倒是干脆。

“我還沒追求功名，還沒娶老公呢。家里等著我給添個大胖丫頭，不能死在這里。”火火揮手道，“各位，我和煙煙在外面等你們。煙煙，咱們走。”

尚煙看看紫修，又看看火火，進退兩難。

然而，火火剛回到地宮門口，便被一道強勁的魔氣震了回來。踉蹌了幾步，不死心地，又朝外面走去。這一回，被彈得更遠，差點摔個狗吃屎，所幸被胤澤一道水流沖到半空中，再慢慢放平在地上。

火火服被打，冷得四肢發抖：“這里這麼冷，你要凍死我！”

胤澤道：“救你你還罵人，下次鬼才救你。”

這時，守護者的聲音又在他們耳邊響起：“崇陵盡頭，吾主覺醒，羅睺再現，滅世魔神……”

紫修觀察了一下地宮門，那里冒起了黑煙：“看樣子，你是不能出去了。”

“哈？！”火火震驚道，“我三代單傳，難道要斷在我這一代？！”

尚煙道：“火火，你沒兄弟姐妹嗎？”

“唉，我家真的很難，我沒有姐妹。只有太多的哥哥。”

“太多哥哥？”

“是呀，我爹太可憐了。未婚失貞不說，還讓我娘整了一大堆兒子出來，也難怪天天被我娘打。其實，我哥哥他們也沒做錯什麼，個個都是溫賢惠的……”

孔雀笑道：“是有多哥哥，會讓你嫌棄至此，以至于用上‘太’這個字？”

火火道：“十一個。”

“……”孔雀道，“那是真的多的。”

紫修都愣了一下：“十一個？”

孔雀道：“這是想兒想瘋了。但十一個哥哥，怎能算是三代單傳？”

紫修道：“火火是火域天祝融氏。”

“哦，那沒事了。”

“沒法，兒子長大了，總歸是別人家的。”火火長嘆道，“罷了罷了，兒一生豪氣，應頂天立地。姐妹有難，八方兒來救，須得義不容辭！走，我們一同殺進去！”

于是，五人繼續往石廟深探索。

兩旁的雕塑時不時會冒，還會飄出半片靈魂。經孔雀解釋，那些都是古代魔神亡靈的碎片。因此，每走一步，尚煙都覺得命在旦夕。

可是，預料中的危險始終沒發生。他們對尚煙一行人毫無攻擊。

走到第一個門廊盡頭，他們進了一個暗室。暗室也像是墓，里面陳列著大量古董，有青銅三腳架、銀制蜂酒杯、單耳杯、士兵侍俑等等，致而古老，有典型上古魔界的特征，富得令人咋舌。暗室的墻壁上掛著許多黃金面、青銅面，浮雕工藝運用的彩充滿張力，形強烈的差，也是尚煙從未見過的。

尚煙環顧四周，道：“其實，若不是因為有命危險，我很想一個人留下來，多看看這些古董。”

紫修道：“這些都是陪葬品，每一件上面都附著大量亡靈碎片，你確定敢一個人看？”

尚煙抖了一下，跟小尾似的，跟在紫修后面。

紫修見膽小又好奇，調侃道：“神族姑娘也對魔族文如此興趣盎然？”

“魔界歷史悠久，僅次于神界，而且還發展出了全然不同的文典章、風土習俗，這些都是神界看不到的，也是很值得我們學習的，我當然有興趣啦。”

“九天風俗差異小，是因為早在上古時期，天帝玄冥早已統一了神界。而魔界風俗差異大，是因為神界統一后沒多久，魔尊將七虛域由七位魔君管轄。因地勢緣故，七君自給自足，發展地方勢力，帝都難以集權，以至于后來群雄割據，兵荒馬，分裂至今。分裂有什麼好學習的。”

紫修說到最后，火火的大頭探到尚煙和紫修中間，頻頻點頭：“就是就是，煙煙，咱們不能長別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尚煙卻在認真揣紫修說的話，覺得甚有道理：“紫修哥哥，這些你都是從魔界史課上學到的嗎？”

紫修“嗯”了一聲。

“我們要將息期過了，才會開魔界史的課。”尚煙又琢磨了一下紫修說的話，“可是，我覺得你的說法還是稍顯自命不凡了。魔界能和我們抗衡至今，說明有他們的可取之。且不論原因如何，觀乎人文，魔界包羅萬象，洋洋大觀，便已別有風味，豈能至善至呢？”

胤澤道：“不錯，禍莫大于輕敵，我們萬不可看低了魔族。”

紫修道：“你這想法倒是有趣。”

孔雀笑道：“小姑娘，你可知道魔界不僅是人文多種多樣，連男人也是如此。”

“啊，是嗎？”尚煙撓撓頭，“這我倒未聽說過。”

孔雀對尚煙歪了歪腦袋，以手掩臉，像是怕被人聽到一樣，悄悄道：“你這麼有興趣，不如嫁幾個魔族丈夫，便知道了。”

“幾、幾個？”

“是啊，在魔界五虛域，男人可以娶三個媳婦兒，人可以嫁三個相公呢。到時，你可以嫁一個魔神，嫁一個修羅，再看心，從風火水土靈魔其一名，盡齊人之福，會魔界之洋洋大觀。”

火火喜道：“聽上去，還不錯。”

孔雀所提及“魔神”、“修羅”、“靈魔”，都是魔族里的分支。其中，魔神是魔族里的龍髓，玉葉金柯，極其尊貴，輕易不與非魔神通婚；修羅是魔族中絕對戰斗力的象征，多盛氣凌人，桀驁不馴，與神族勢不兩立。這些魔族幾乎都不可能與神族好，更別說娶神族媳婦兒。因此，這些話實都在拿尚煙尋開心。但尚煙還是天真爛漫的年紀，并不達事理，只聽得目瞪口呆，正兒八經地應答：“生是神族魂，死是神族鬼，我才不要嫁給魔族。”

“可是，神族姑娘只能嫁一個丈夫，丈夫還能納妾，豈不無趣？”

“一個便已足夠了。”

“嘖嘖，想不到小姑娘年紀輕輕，對神界卻是一片赤膽忠心。三個魔族丈夫，也抵不過一個神族丈夫。”

“別說三個，一百個也抵不過。”尚煙氣鼓鼓道。

為神族男孩，胤澤驕傲萬分，起了小脯：“不愧是我尚煙姐姐。”

孔雀道：“若這三個魔族丈夫，生得都很好看呢。”

“好看也不要。”

“若是生了我們主的臉呢？”

“不……”尚煙思緒停了一下，“呃？”

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紫修。

心有，沒什麼奇怪的。畢竟當他還是顆包子時，便沉迷于他的孩中。如今他長得比高出一大截，褪去了曾經的稚氣，散發著一松竹般清爽俊逸的年氣，眉宇間還有一神界罕見的邪肆之氣，對而言，他有多好看，自然不言而喻。

可這份被本尊發現，便不是什麼好事了。

尚煙還沒來得及收回目，紫修已經微微側頭，冷冷淡淡地看了一眼。

視線相之時，是慌，逃避；待到視線收走之后，是心虛，尷尬。

孔雀了下：“哦，長著主臉蛋的魔族，便可破例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