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阮菱早早的起了床，洗漱妥當。除了認床一夜沒睡好，還有一個就是知道今日必不會消停。

昨夜從外祖母那兒出來后，才得知是沈霜的生辰，清音和院子里的丫頭閑聊套話，沈霜向來看重老太太的寵，因為自己，外祖母沒有出席的生辰，哪里能咽的下這口氣。

沈霜的脾氣是知道的，自小養長大，或許在京城世家貴里，只是一個四平大員的姑娘，可在沈府，就是那頂頂的頭一位。

阮菱秀眉輕蹙，轉頭問：“東西都準備妥當了麼？”

清音晃了晃手里的盒子，那里邊是一個水頭極好的翡翠簪子，上頭還嵌著一對金子質地的鏤空蝴蝶，做工栩栩如生，極為巧。

笑了笑：“姑娘，早就包好了。待會兒咱們去請安時，奴婢就給霜姑娘賠不是。”

阮菱點點頭，又簡單的收拾了一下，便起：“走吧，去給外祖母請安。”

還沒走到壽明堂花廳，隔著老遠，阮菱便瞧見垂花簾幾個下人簇擁著兩個貴，一鵝黃，一靛藍，淡掃蛾眉，倩影盈盈。

心里有了拿，款款上前，笑著打招呼道：“霜姐姐，月妹妹。”

靛藍裳的小姑娘眼眸一，頓時走上前，笑嘻嘻的喊了句：“四姐姐。”

阮菱了的臉，眉眼溫婉，淡淡調侃道：“幾日沒見，你這小臉越發渾圓了，想是姨母將你養的極好。”

沈月是三房所出，年紀最小，堪堪十四歲。阮菱從前也常常來沈府探老太太，是以和們也是十分絡。

沈月晃了晃阮菱的胳膊：“好姐姐，你可別說我胖了，母親最近看我看的，說我快及笄了，要注意淑形象呢！”

兩人說的正酣，沈霜別過臉，那張與王氏一般無二的艷臉龐帶著一討厭之意。一個外姓人來沈家充什麼威風，竟還把的祖母栓得死死的。

那生辰一年只有一次，就這麼被耽誤了，這里到底是沈家還是阮家！想到這兒，沈霜心里就發了好大的瘋。

似笑非笑的看著阮菱，語氣不善：“四妹妹當真是好大的閑心，姑母都被扣在宮里多日了，竟還能來探祖母，霜兒都看不出姐姐葫蘆里賣的什麼藥呢？”

阮菱盯著，袖下的手漸漸攥到一起。

沈霜見不說話，心里途生出一種極強的快，直至擴散全。口不擇言，越說越不像話：“怕不是來打秋風的吧？”

沈月見沈霜扭曲的臉，嚇了一跳，忙勸道：“姐姐，你這是做什麼？四姐姐自小便待咱們極好，你怎麼能這麼說呢？”

“閉！”沈霜剜了一眼：“沈月，你到底是姓沈還是姓阮。是你的嫡親姐姐重要還是眼前這位四姐姐對你好？！你怕不是昏了頭了。這到底是我的家還是阮菱的家？！”

沈月眼眸一，阮菱當即拉過，輕輕拍的背，安道：“月兒別怕，你霜姐姐和你開玩笑呢。”

沈霜見兩人親，心里那無名的火算是熄不下去了。快步上前，就要去掐沈月的胳膊：“你還不去向祖母請安，站在這里做什麼？給我上演姐妹深麼？”

沈月嚇得“哇哇”了兩聲，哭著跑了。

跑得急，險些絆倒在地上。

阮菱惦記沈月，不由得蹙起了眉，語氣冷淡下來：“沈霜，即便你心里有氣，也不該這樣對月兒，才十四，懂什麼。”

沈霜冷笑：“不懂，你懂？一個外姓人，倒跑到沈家來教育我了。四妹妹，你好好看看，這里是哪？”

阮菱了發酸的手腕，面不改道：“這里是沈家不錯，可我的母親沈從染也姓沈，骨子里流的也是沈家的。一口一個外姓人的，難不你也覺得將來你嫁了人，了別家新婦，就不再是沈家人了？”

沈霜一怔，邊呢喃：“怎麼會……”

阮菱深吸了一口氣，心里默念，只是個小丫頭，還不經事，不能跟計較。平復了心心緒后，示意清音將禮盒遞過去。

“我知你因祖母沒去給你過生辰心里有氣，可有一天，你經歷了我所經歷的，你母親被扣在宮里生死未卜的時候，你便知道我現在是什麼心。對你而言，漂亮的首飾，華麗的裳是最重要的，可對我而言，能救出母親才是最重要的。”

微風驟起，吹起阮菱的擺，的聲音過風聲，很淡，很輕。

“阮家不會占沈家一一毫的便宜，此番前來，我也是看祖母的。妹妹不必多想，就算我母親獄了，長平侯府也不需要來你沈家打秋風！”

沈霜被這番話驚得說不出話，就連那簪子都忘了拿。

二人對峙間，前院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急切爽朗的聲音，阮菱認出，是大哥哥沈蕭衫。

福了福：“大哥哥好。”

一旁的沈霜傻傻的，連行禮都忘了座。

沈蕭衫微微點頭：“妹妹，四妹妹這大冷天你們怎的站在風口說話，快些進屋，正好我有事要說。”

屋，王氏剛伺候沈老太太用完早膳，見兄妹三人十分默契的，一同踏進壽明堂，不免臉上都掛了抹稀奇。

不待老太太問，沈蕭衫便將手中的帖子放在桌上，急匆匆道：“祖母，母親，方才刑部尚書李家的人來送帖子，說太子殿下在皇家校場設了圍獵，遍邀世家貴族子弟，咱們家也收到了帖子。”

王氏一聽是東宮的帖子，眼睛亮一到，登時就站起了，一臉高興的去看那帖子，還不忘偏頭問：“蕭兒，你說的可當真？真是太子殿下組織的？”

“那還有假。父親在宮里收到后，立馬就派了人送回來，只是……”沈蕭衫一臉的不著頭腦：“聽下人說，這帖子是刑部李尚書家送來的，滿朝廷都知刑部是東宮的人，可咱家一向與恒王好，太子殿下此番是何意呢？”

沈蕭衫怎麼想都沒想明白，難不東宮拋來了橄欖枝？不能呀，恒王一向無心黨爭，雖然與太子有從小一起養在先皇后宮里的意，可面對皇位，太子與皇子可就了利益驅使的對手，難不這是來挖墻腳的？

沈老太太喝了口茶，慢悠悠問：“可有說僅是男眷，還是眷也去？”

沈蕭衫腦里還在算著朝廷那點事，冷不防沈老太太一問，頓時噎了個夠嗆，他作揖道：“回祖母，李大人說眷也可同去。”

阮菱心口一跳，“砰砰砰”的如雷鳴一樣，耳邊傳來嗡鳴聲，這屋里人說話的聲音都快聽不真切。

纖細的指節攥著梨花木扶手，心知，此行圍獵，家是伯爵府，大公子是必定去的。如今眷可同去，那是不是意味著自己便可借著機會與渝相相，若得來，得了伯爵府的助力，打探母親的事兒，那便容易多了。

可是老太太和王氏都沒發話，阮菱幾番思忖，決定再等等。

王氏眉上的喜都快掩飾不住了，那可是太子啊，未來的儲君，聽說他言寡語，子沉穩，又生了一張極為俊朗的面容，是多京城世家子的春閨夢里人。

家霜兒，花容月貌，若能有些際遇……想到這兒，王氏匆匆向老太太福了福：“母親，我這便帶家里的幾個兒收拾收拾，晌午便隨蕭兒一同宮。”

阮菱攥著帕子的手了，小臉微抬，眼里有些急切。

沈老太太點點頭，似是有些乏了，抬手了太，淡淡道：“去吧，菱兒也同去，你帶著們，一起。”

呼……阮菱懸在心口的石頭終于落了地，激的朝祖母投去目。

晌午，用過午膳后，沈家的馬車緩緩自巷前行駛，一路轔轔之聲，杳杳踏向大業宮。

桑落時節，雖是艷高照，可風卻是冷的，烈的。

街邊兩側的梧桐葉嘩啦嘩啦作響，阮菱掀開車簾，想到待會兒進宮后要發生的，握著車的指尖不自覺的用著里，貝的指甲著一層白。

穿過幾條街道后，馬車停在了西側門，召武門前早就停滿了各馬車，轎輦，東宮親自下的帖子，此刻，滿東京城的權貴們皆在這兒了。

王氏攜著沈霜走在最前頭，沈月蹦蹦跶跶的去找阮菱，一行眷在宮人的指引下依次宮。

皇家校場就在西部大營旁側，一進門繞過回廊邊可遠遠瞧見。校場天高云淡，原野遼闊，一無垠。

王氏忙著與其他家娘子應酬，囑咐幾個姐妹先自己逛逛。

前邊不遠一些世家公子在投壺，沈霜一雙眸落在他們上就沒離開過，微風吹過，帶著幾許，轉頭沖沈月笑道：“走，姐姐帶你去玩點新鮮的。”

沈月頭一次出席這麼盛大的景，心里，不免點頭。小手拽了拽阮菱的襦，仰頭問：“四姐姐，咱們一起去吧。”

沈霜一聽要帶阮菱，登時瞪起了眼睛，聲音拉的好長：“誒？阮菱，你去麼？”

阮菱一眼便瞧見渝不在那群男子中，抿了抿，拒絕道：“你們去吧，我去前邊坐坐。”

聞言，沈月臉上有些失落，沈霜卻好似登時松了一口氣般，隨后飛快補了句：“這可是你說的。”

說完，便拉著沈月跑了，急匆匆的樣子生怕阮菱回反悔一樣。

阮菱輕笑了聲，沒放在心上，轉過頭同清音低語道：“走，去打聽打聽公子在哪。”

比起賞景投壺的沈霜，有著更重要的事兒要做。

上輩子傻的糊涂，了那人圈養的一只貓兒。重生后便想開了，命運要掌握在自己手上。

校場門前是一座新殿，分前院后院，后院便是一無垠的校場。

亭臺樓閣，喧囂飛揚，風景秀，綠草茸茸，水渠環山。

阮菱和清音順著影壁一路朝里走，四看著，終于在不遠涼亭里看見渝的影。

阮菱在沈府瞧見過他的畫像，溫文爾雅，笑如竹。聽說他科舉一年便中了進士，現任史臺的諫議大夫，居五品，是個文采斐然的大人。

清音指著殿側一條長長的回廊，前后觀道：“姑娘，我就在這守著您，若有人問起，奴婢便佯裝和您走散了，這樣，您出現在那亭子里也不算失禮。時間迫，您快去快回。”

阮菱點點頭，素手隨意拂了拂鬢邊的珠釵，隨后直脊背，徑直朝回廊走去。

自在高門閨閣里長大，從沒做過這樣的事兒，每一步都恍若踩到平直的鼓面上，“砰砰砰”砸的心慌。

利用這二字，頭一回出現在四姑娘的認知里。

回廊環池而設，曲水流觴，彎彎繞通幽。很漫長，像是給阮菱足夠的緩沖機會。

一路上，甚至都想好了，若渝肯幫救出母親，那麼們婚以后，他要納多個妾，都不管的。相敬如賓也好，寵妾滅妻也罷，都是的命。

行至一半了，阮菱的手越來越涼，回廊外翠竹擎天，偶爾下的日都黯淡了許多。

默念著別怕，別怕，很快就到了！可心神恍惚間突然聽見后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那腳步越走越近，就在后，好似要跟撞上一樣。阮菱心里打了個哆嗦，迅速轉，這一回頭，便對上一張沉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