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釜關東煮都賣得干凈，連滴湯也不曾剩。豆腐郎看著自己剩下的那許多甜豆花羨慕得眼睛都紅了。

整整六十文，趕得上他做一日的買賣，還不算下了集后拉著車走街串巷賣吆喝的腳力。

張大郎在周圍嫉妒的目中紅滿面地將車架起來，招呼魚姐兒：“快上來，買了筆墨就回家了。”

張知魚卻堅持要自己走，爹雖自愈能力好得跟他的力氣似的嚇人，但也不能時時勞累，便拉著水姐兒一齊在集市晃起來。

因賣完了東西，是看天天青看地地平，對著攤上上一只丑兮兮的豬頭糖人都覺得格外眉清目秀，忍不住笑起來。

張大郎想把抱上車去，見兒連看著只頭大耳的豬都高興得不得了，難免想起魚姐兒長這麼大活在好山好水的南水縣，居然被個豬糖人驚得眼珠子都掉了，一時只覺自己做爹做得失職，滿心地盼著魚姐兒看看旁邊的嫦娥。

張知魚當然不會去看什麼嫦娥，豬頭就是們勞人民最樸素的喜悅，等家里能頓頓大魚大娘都不帶心疼，那會兒倒是可以分出心神來看看仙。

糖人的看著魚姐兒眼睛粘在豬頭上也納悶，這個豬八戒在穿服的時候壞了，本來該是大褂子不小心了紅孩兒的開，丑得沒邊兒。

好好的一個姐兒怎地能這？

張知魚卻看這豬越看越喜歡，頭大耳，寓意好，丑豬照年，今年注定發！

頂著兩道怪異的目魚姐兒有些不樂意了，火速從兜里掏了一文錢扣在攤上：“這個豬頭，我買了，誰看上也沒用。”

攤主正在猴子，手一抖把個猴耳朵個二師弟。抬頭沉默了會問：“你看這個猴子還喜歡嗎？”

張知魚嫌棄地搖頭：“我就要這個豬，猴子不是瑞兆。”

張大郎也沒鬧清怎地瑞了，但他也沒敢問，怕自己承不起閨的心里話。

丟了錢拉了魚姐兒就走，他怕再不走就有人認出來他是張大郎了！

但市集上的便宜又好玩兒的東西特別多，看繡品三個孩兒就走不道了。

縣里的小娘子好多都把自己做的繡活兒拿了來放在攤子上賣，自己賣又能比寄放在繡莊多兩個錢兒，只不過跟客人多廢些口舌而已。

以前張知魚還想著靠著自己從前見過的各種華配，在上大展手，但真到學起來就知道完全不是這麼回事，的手藝不說竹枝巷子，就連家那一畝三分地都沒走出去！

以前王阿婆見配靈，說得頭頭是道，還起過心思收也做個小徒弟，不想一上手繡出來的花連爹都不肯要。

平民家的小娘子沒有那許多華麗的綾羅綢緞和技藝，但心思和配總是尤其巧，比見過的只有更沒有不如的，即使繡法狂些，也有一生機的野趣。

繡花這事，也算是天賦技能，看來娘沒給配上套兒，張知魚看著攤子憾地想。

梅姐兒也沒忍住拿起一個荷包看起來，那荷包只是用最普通的淺綠素布繡了一尾游魚，卻因魚兒躬銜花的姿態格外好看顯得十分靈。

梅姐兒素來便坐在房里繡花兒，在竹枝巷里的針線便是小娘子里最好的。但王阿婆見了卻總說靈氣不足，原來還覺得奇怪，如今來街上走了一圈才知為何，一時也看呆了，問清了才三文一個，便手買了下來。

只從來沒有單給自己買的習慣，加上這錢本就是靠魚姐兒出的主意賺的，便一點不心疼地給家里幾個小的花起來。

旁邊正好有賣甜饅頭的小販用扁擔挑了兩個籮筐在吆喝，梅姐兒便住問道：“你的饅頭怎麼賣的？”

“素餡兒一文，餡兒三文兩個”小販歇住腳打開上層的竹蓋，把包子出來給看。雖也是摻了麥麩的灰包子，但卻比店里要便宜足足半文錢。

梅姐兒撿了四個豬油豆沙餡的。

南水縣人吃包子的比吃甜饅頭的，魚姐兒原是山城人，慣酸辣口味，但這糯糯的豬油豆沙饅頭也很吃。

這是個平民難得紅的時候，張知魚過來這些年能放開肚皮吃的時候很，久了也饞起來。

豬油豆沙饅頭一口下去就能咬到板油、豆沙和白糖，甜鮮，好吃得人直瞇眼。

以至于難得竟不肯吃了，反用油紙還包回去，等著下午了吃。

張大郎自然是沒有的，梅姐兒也是市井里長大的孩子，接的觀念就是得對下頭的好，上頭的哥哥自然就得對這個小的好了。

張大郎也很懂自家妹妹，練地買了包子遞給梅姐兒，還給家里其他人一人買了一個。

張知魚拿著包子，想著這兒的東西更便宜，便轉頭看爹：“爹，這里東西便宜，我們不去天清街了。就在這買筆。”

張大郎覺得在胡鬧，哪有市集上賣筆墨的，那些個鋪子都簡直恨不得修在天上了，哪能來這四是泥的地方？

賣給們饅頭的小販聽了就笑：“說起來還真有，就怕姐兒看不上。”

那怎麼可能，張知魚又不是沒念過書，學習的目的主要是圍了悉大周朝的文字和歷史，筆墨能用就行，若不是阿公寶貝得很，都想拔了做羽筆。

見魚姐兒執意要去，小販就給指了條路。

張大郎扭頭看了一眼，隔著這老遠他都能聽到那地方有老母在咯咯，覺得不太靠譜。

小販見他不信，就解釋：“我們鄉里正家的小孫子學字用的就是攤上買的筆，才三文錢一支，長得比鋪子里的漂亮多了！”

張大郎不信，可他閨信啊，都不待他開口兒，就見魚姐兒小臉兒都亮了起來，拽著他就往攤子跑。

張大郎：……

攤并不遠，一條路走到底就到了。攤主拿了刀提起一只花大公，高聲兒提醒小孩捂眼，他要殺了。剛準備下刀就聽見一個脆脆的嗓音在自家腰旁響起。

“大叔，你這兒有筆賣嗎？”

殺的停了刀一看，一個圓圓臉，跟自己姑娘差不多大的孩子正彎著腰，眼神火熱地盯著他手上的大公，驚得不停撲騰。

張知魚安地給了大公一個眼神，又問：“它能做筆嗎？”

攤主道：“這只已經有人要了，也是客人的不能給你。”

看著這只威風凜凜的大公，張知魚有些失：“那你還有別的筆嗎？”

攤主便從腳底下拿出一盒子遞給：“喏，這個里邊的都三文一支。”

張知魚一打開便眼睛一亮，看著盒子里艷麗的筆，這才知道為什麼賣饅頭的說它好看。原它不是一跟羽做的，而是取了脖子上的短做的筆，在下流溢彩，又漂亮又別致。

本來月姐兒一點不覺得侄讀書認字有什麼好，但這會兒卻很羨慕能用這支筆。

張知魚挑了一支出來道：“這有什麼，回頭我學了也教你們，只咱們家現在還不會寫，先合伙兒用這一支，等學好了再來買。”

月姐兒看了下哥哥的臉，見張大郎并不生氣，也高興地笑起來點點頭。

大家用三文錢就買了筆都很開心，鋪子里的筆說也得十幾文才能買到最下等的。雖然筆都是不等的玩意兒了，但們這樣的人家能識字就已經很了不得了，誰也不會在意用的東西是不是夠好。

但買了筆還得買墨和紙，張知魚心里卻早有打算：“爹，不買墨，我還小呢手上沒勁寫不出好字，買墨沒用，先沾家里碳水使，等以后我練好了再買墨。”

聽閨這樣說張大郎就有些遲疑，想了想李氏日夜勞的樣子，便咬牙道：“但紙得買，不然你怎麼寫字？我聽師爺說，不用紙和筆，在地上畫學了也是白學。”

這個問題其實也很好辦，剛剛看著旁邊食鋪里就有許多包裝紙。紙貴說的紙，從來都是讀書人的紙，并不包括平頭百姓也能用的起的雜紙，不然包裝費就得花去多？普通人又怎麼買得起吃食？

張知魚便拉著爹徑直去了隔壁的餞鋪子，這樣的店鋪紙是最多的。

掌柜一聽要買紙來寫字就道：“這個紙可不容易寫字，上去就得花。”

張知魚自己的筆一樂：“那我的筆也不容易上吶，這不是天生一對嗎？”

掌柜看到魚姐兒手上拿著的筆，瞬間了然地點點頭。

要讀書習字，即便是對縣里的小富之家來說也不是容易的事，對于鄉下的孩子就更難如登天，往往得舉全族之力才能供一個讀書人。

但能念書是一回事，考不考得上又是另一回事，很可能供一個讀書人全鄉都得赤貧十年，甚至更久，直到供出秀才舉人方才算得苦盡甘來，但更多的人考上生就到了頭。

作者有話說：

上章末尾改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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