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小戶第140章 當兒的滋味

心有頑疾

張知魚忙得滿頭大汗, 到了中午還不曾進一滴水,夏姐兒素來知道這個大姐如何不聽話,特意攬了來送飯的差事。

已經來了幾次婦舍, 人又是個碎子,就是里頭的鹽老鼠見著都不陌生了, 是以夏姐兒自進門便無人阻攔,一路走到大姐診室。

進門便當著眾人的面兒, 將飯放在桌子上大喊:“大姐, 娘說你不吃飯就不用回家了!”

此話不過狐假虎威,張知魚一不知真假,二來不敢不回家,只得讓著山貓充了大王, 放了針請人出門。

診室里來了許多人,好些污水氣味兒都還沒散, 很有些難聞, 張知魚讓人敞了屋子氣,再熏屋消毒,特意把夏姐兒帶到后廚,兩姊妹一塊兒坐著吃。

夏姐兒拎來的盒子很大,一共有三層,一層擺了炒羊、辣炒丁、清燉魚肚,一層擺了素鹵、泥螺和一大碗綠豆湯,最底下便擺了兩碗飯一碟子花糕。

張知魚一聞這味兒就知道是娘做的, 肚子瞬間便得厲害,道:“娘還特意給我做了辣的。”

夏姐兒喝著湯, 笑:“大姐也太自作多, 娘覺著家里待著無聊, 和阮嬸嬸在外頭擺了攤子賣小菜去了。姑蘇人流多,好些客商娘做辣的,這是剩下來的。”

言外之意——給自己臉上金!

張知魚懶得理這壞東西,問:“家里不是還有人做藥麼。娘跟阮嬸嬸都有了,藥怎麼辦?”

“小舅喊了他船上的人一塊兒過來,分工在家幫忙,自己來按順序混合,又能保又有效率,用不著我們了。”

當然,真相是這味兒太腥,大伙兒有些不樂意做,就是阿公都拿著兩文錢在外頭賴了一日了。

張知魚還是覺得這事兒懸乎,李三郎很可能會第一個累死的

夏姐兒笑:“小舅是全能的,大姐也太小看人。”

張知魚笑噴:“是,小舅練了九轉玄功,有三頭六臂夠你們這樣使喚。”

夏姐兒看大姐——明明是你使喚的!

張知魚干咳兩聲,笑罵:“小兔崽子越大越會給人扣帽兒!”

旁邊的穩婆聞著味兒都饞得厲害,見姊妹兩個說得這麼一嘟嚕,還不肯吃飯,險沒急死,忙笑問:“小張大夫家里在哪兒擺攤?晚上家去我也買點兒嘗嘗。”

夏姐兒吃著螺笑:“就在忘江路口子上,你們要買可得早點兒去,我娘一天只賣那麼多,說還想出門玩呢。”

張知魚很滿意娘不再繃繃地過活兒,將這麼些菜擺到大伙兒跟前道:“一起吃吧,我娘做了這麼多,我們也吃不完。”

眾娘子心里早了,只是不好意思說,見魚姐兒大方便夾了一兩筷子,頓時辣得眼淚直冒,大喊不了。

張知魚一個人吃著娘加了重辣的菜笑:“我家就我一個人吃辣,我娘平日賣的還是咸甜口,大家要吃改日我帶點兒過來。”

李氏的船菜已經很有名,有名到江南的老饕都往南水縣走了無數回,大家慢慢啃著糕兒,只覺得魚姐兒和夏姐兒兩個小娘實在太辛福了。

有這麼個會做飯的娘。

夏姐兒也不怎麼吃辣,但是不肯落于人后,常跟著魚姐兒比著吃,如今雖然也不,但吃總是沒有問題的,兩人都是個無底,沒得一會兒一桌子菜就干干凈凈。

夏姐兒著肚皮憾道:“要不是我在家吃過了,還能再多帶點兒來,這麼點東西也就夠龍王打打牙祭。”說完,打了個飽嗝。

眾娘子笑倒,見鵝蛋臉的,個不停地,夏姐兒嚇得躥上房梁,悄悄跟大姐道:“我就在上頭等你。”

眾娘子找了一圈兒沒找著人,只好歇了逗人的心,繼續干活兒去了。

張知魚盯著上頭道:“你到車里等我,在上頭沒人見著,給妖怪捉走了怎麼辦?”

夏姐兒肅然點頭,已經做好跟妖怪打架的準備,道:“君子不立危墻,我聽大姐的。”

張知魚哄走笨豬,也回了診室。

只見前頭站了一老一兩個婦人,老婦人臉青白,已經出氣多進氣了,年輕些的正哭著喊娘。

張知魚一進門,就有人拉著年輕子說:“大夫來了。”

娘子見魚姐兒年紀輕輕,心里便咯噔一聲,只是況危急,外頭的大夫們都不收婆婆,此刻死馬當活馬醫,也求道:“我婆婆素來便有心疾,今兒在家織布,不知怎麼便捂著心口說難,在路上就暈過去了。”

張知魚聽了這話兒,也顧不得有人在,立即了銀針刺老婦人人中。

這是大號的針,珠都出來了,老婦人還不曾

張知魚又取了針扎的指甲,這回老婦人眼皮子緩緩,張知魚拔了針,拉開老婦人上,娘子見了趕請人出去。

里頭很快就只剩了他們幾個人。

娘子就見小張大夫用老長的針扎在老婦人心口,這麼扎了半刻鐘老婦人才長長地吐了口氣,大口大口地呼吸起來。

也紅潤了。

張知魚這會兒才問來人:“你家阿婆平日里可有哪些不舒服?”

榛娘見著婆婆這會兒都能出氣了,便放了大半的心,坐在椅子上道:“我家婆婆自從兩年前開始便一直說心里悶得,這兩年越來越不上氣,什麼藥也吃盡了還是不見好,大夫都說只有二三年景了。

張知魚問:“阿婆有多歲了?”

“六十八歲。”榛娘道。

這在如今已經堪稱長壽,就是富貴人家的老壽星也有活這麼長的。

張知魚著老婦人的脈,又看已經逐漸清醒的眼睛,道:“阿婆年紀大了,心臟年紀也跟著一長,這病治不了,只能緩解。”

說完便寫了方子,讓去藥鋪里抓,道:“一副藥最多花五十文,超過這個價你就去別買。”

榛娘忙問道:“我聽說別的娘子看病都沒花錢。”

“其他人的病沒有這麼重。”張知魚道:“能拿的我都從婦舍給你,但是這些藥材貴,婦舍是沒有的。”

榛娘愣了會兒,問:“我婆婆這樣按方子吃藥,還能活幾年?”

張知魚想想道:“阿婆子骨底子好,這麼些年雖然耗了些底子,但也普通的老人好一些。只要不讓心生氣,按時吃藥,每日都找我扎針,扎上幾個月,總能再活五六年。”

榛娘聽了忍不住抓住的手,喃喃道:“真能活五六年?”

張知魚點頭:“只要聽我的話兒,不要胡作賤自己,你們也不要去氣。”

榛娘了帕子,五十多文的藥對們也不便宜了,但是五六年的景,誰舍得真讓活生生的人去死?而且甄老娘都是為買宅子不停織布才累得心力瘁,一病不起的。

真看著婆母這樣累死,豈不是人說不孝?

不孝就是民間最大的罪名,連帶著孩子都要人瞧不起,想到這兒,榛娘便將婆婆托給魚姐兒,著錢出了門子抓藥。

甄老娘已經漸漸緩過氣,能聽到話兒了,魚姐兒上的料子笑:“就是這個覺,方才定是你救的我了。”

張知魚詫異道:“阿婆先前兒神志不清也能記得住我?”

甄老娘笑:“我年輕時也是姑蘇小有名氣的繡娘,什麼料子我一就知道是誰的,活命的本事就是死了也忘不了吶。”

張知魚想起阿婆的眼睛,又取了針問:“你心里不好,我有一套針法能幫你排出淤,就是有些疼,阿婆可能忍得?”

甄老娘自豪一笑:“誰家的孩子沒摔過?老娘也是給娘打著長大的,疼跟活命比起來算什麼?”

張知魚見狀,便取了針扎的五臟,所有的針都得很深,甄老娘頭上汗不停地流,卻怕嚇著孩子,手心都要爛了也不曾開口喊一聲疼。

不一會兒,甄老娘就覺得自己里腥甜。

莫娘子在旁邊看七孔都流出淤,膽戰心驚地喊:“魚姐兒——”

張知魚心里早有預料,取了帕子給干凈,又讓甄老娘漱口。

甄老娘也是見過世面的婦人,看著一盆的水,雖然有些怕,卻也覺得心里的大石好似被搬開了一大半兒,呼吸聲都大了,子也輕了不,不由看:“日日來扎的可是這個針?”

“不是,這針兇猛。”張知魚笑:“雖然能扎,但是只能半年扎一次,若不夠,就要流了,心上的流了是要折壽的。”

甄老娘這才住了不說,只素來串門子,這會兒好了就有些坐不住,想出門逛逛。

張知魚就道:“就在門口轉轉就行,你心里不舒服,以后臟污的地方要去。”

幸而這時候沒什麼污染,只要是空曠的地方,基本上每一口都是新鮮空氣。

甄老娘鬼門關前走了一趟,已經很聽大夫的話,連忙應了聲兒,乖乖地在門口溜達。

榛娘提著藥過來的時候,就見差點兒進棺材的婆婆在跟人笑瞇瞇地湊話,心里震驚得半天無言,見著腳底下有影子,才慢慢信了,忍不住問魚姐兒:“我婆婆這是好了?”

張知魚搖頭:“怎麼可能,只能讓多活些日子而已,老病是治不了的。”

榛娘看著婆婆喝著苦藥也開懷大笑的樣子,心里直嘀咕——這瞧著比臥床前都好些,一時腦大開,害怕地問:“該不會是回返照吧?”

張知魚悄悄說:“只要你不跟要死了,說不得能攬鏡自照好些年。”

榛娘有些不明白。

張知魚道:“人的生命有限,但潛力無窮,你跟一個人說得了重病,這個人可能沒病最后也會病死,但如果跟說你很快就會好起來,只能活三年的病人說不得就能到三十年。”

榛娘也是個生意人,很快就明白過來:“懂了,這是要忽悠我婆婆活。”

張知魚笑笑沒說話。

榛娘隨即便下定決心回去就把沖喜的白布賣了,再不許相公說一點兒衰話。

等又過了一刻鐘,甄老娘還還不見萎靡,反而得慌時,張知魚就們家去,囑咐道:“必須每天都過來找我復診,不然都可能會暈厥,再這麼三次,就是藥圣在世也難救。”

榛娘唬得立即賭咒發誓,甄老娘只覺得心臟無比輕松,就像年輕了十歲一般,見兒媳擔心,還攬著往外走。

站在外頭哭得淚人一般的孫大郎在跟夏姐兒訴苦,夏姐兒安他:“這算什麼事,我大姐保證治得你娘活蹦跳。”

孫大郎哪里還聽得見人聲兒,蹲在地上哭得滿臉鼻涕眼淚。

榛娘出來看著就喊:“大郎,娘好了。”

孫大郎淚眼朦朧地抬頭,心里已經做好了娘蹬兒的準備,就見橫著進去走著出來的老娘正沖他笑,孫大郎愣愣道:“難不,我見的是竟已是娘的魂?”

夏姐兒看著老婦人腳底下的影子,離他遠了點兒。

等張知魚扎完最后一個病人,外頭已經散干凈了,夏姐兒幫收拾東西,還說著孫大郎如何挨得一頓臭罵。

張知魚靜靜地聽著,還沒出大門就被莫娘子拽住,道:“補丸什麼時候能到?”

這事張知魚已經去信催了南水縣幾次,只是那頭人手不太夠,只供南水縣還行,要再供應別的地方就有些艱難。

張知魚只能給婦舍自己做的,便看夏姐兒:“家里有多了?”

夏姐兒了一日,這會子上都有腥味兒,便捂著鼻子悶悶地說:“都有兩盆了,大姐。就是豬肝有些不夠了,小舅已經到鄉下去收了。”

張知魚點點頭,想著南水縣的藥丸子最遲也就這兩天能送過來,便對莫娘子道:“明日我給你送一些過來,但估計只夠幾個婦人用,這東西最好不要斷,平日里吃不上這個藥的,讓們暫時先多吃半生的蔬菜。”

從南水縣和京城做出來的藥往各地送,這個效率實在太低,還不如讓全國各地的藥坊一起做,自產自銷來得便利,只是這是上頭的決定,也沒什麼辦法。

就只能在蔬菜上多下功夫,這事張知魚剛到就跟莫娘子說了,但在姑蘇的信服力度沒有南水縣大,能有多人聽就不知道了。

莫莫娘子笑:“小張大人放心,我日日都盯著們吃,就是那些東西也要錢買,大伙兒就是有心也用不起那麼多。”

窮病難醫,大家都不說話了。

張知魚嘆了口氣,道:“我回家再想想辦法。”

夏姐兒見大姐擰著眉,也不鬧著去橋上看娘擺攤了,心想自己長得這般大,又是家里頂頂聰明的人,不得給大姐分憂,便笑:“大姐真的好笨。”

張知魚有點懵,夏姐兒道:“你是兒,自然可以給皇帝寫折子了。”

張知魚一拍腦袋這才想起自己是兒,從不穿服,也沒什麼人管自己,難免擺不正自己的位置,立即道:“我回家跟慈姑商量商量。”

長這麼大,就是紅旗下的演講都沒做過一次,給皇帝老子寫信,想想就頭皮發麻,別一封信直接全家都沒了。

夏姐兒見大姐果真要給皇帝老子寫折子,興的手都抖了,大姐有些呆傻,見了兒老不拜,自個兒了也不會耍威風,是以夏姐兒已經決定這個威風來替大姐耍了。

短短幾日,就已經躥了紫帽兒巷,還在眾多二代面前吹了一通牛,是自然不會允許大姐把自己是兒給忘了。

張知魚隨即決定明天開始穿服去婦舍,小小地適應一下當兒是什麼滋味兒。

的滋味兒

張家院子里一腥味兒,提前回來的阮氏正拿著兌了香的水澆地,張知魚著鼻子跑到書房。

慈姑正在看書,張知魚一進來就熱了個踉蹌,道:“今年我定要把最后一味藥給你湊齊了,不然這麼熱的天不能擺冰,你不曾死倒先把我熱死了。”

顧慈給打著扇子笑:“那咱們擺幾盆上來,就一會兒不礙事。”

張知魚搖頭,問他:“你知不知道怎麼給皇帝寫折子?”

顧慈心思一轉,也興起來,問:“你要給皇帝寫什麼?”

張知魚道:“想讓皇帝趕把方子廣分天下,別磨磨唧唧的,人都給他耽誤死了!”

張阿公立在門上打了個哆嗦,戰戰兢兢地回房念經去了。

顧慈想想道:“我也不曾寫過,但照貓畫虎還是會的,你寫了出來,我瞧瞧。”

張知魚應了,又覺得這事兒寫給皇帝不如寫給皇后:“雖然我是七品兒,但跟天生地養的野猴子似的,婦舍聽說大多數時候還是皇后在管,不如寫給皇后去。”

被看著的機會大就不說了,能吹吹耳邊風豈不是事半功倍?

顧慈也覺得魚姐兒是弼馬溫,給皇帝招安了,沒什麼實權,只瞧著好看,但他不忍心說,道:“你想給誰就給誰,橫豎都是他們在管。”

這事兒就這麼定下了。

隨后,顧慈就和魚姐兒嘰咕,這個折要寫什麼容。

現在補丸不能快速推廣,只有一個原因,方子如果流出去,世族得了方子自個兒在家做了吃,便不上藥坊買了,這丸子賣給有錢人的價格是很貴的。不從他們上割,就會一直賠巨本,這樣的生意國家不是很想做,所以在沒想出辦法前,就定點兒制作,往外送。

張知魚做為只需要提出問題,不需要解決辦法的刺頭兒,心里早有算,道:“這事兒說來也簡單,首先把東西在手里,世家大族,買這個丸子都要登記,而且咱們的丸子上還得有防偽標志。只要其他人家里抄出來一顆不是婦舍做的,就罰十兩黃金,這個黃金就可以歸婦舍,繼續為百姓發發熱,免得婦舍老掏別人的荷包不是?”

這個辦法很多,但群策群力總能行的,只是想提醒上頭趕發丸子,怎麼解決,那就不是手的了。

顧慈覺得這小錢串子是為了這十兩黃金,專寫了個折子,笑道:“打今兒起,你就要被狗大戶罵碩鼠了。”

張知魚裝模作樣道:“哪有,我怎是為了一點子錢就折腰的人。”

說著,兩人便哈哈大笑起來。

寫著寫著,張知魚忽然想起金店里的冠子,金璀璨得厲害,但們家人都不能戴,便問:“我現在能給我娘請封了吧?”

顧慈搖頭:“五品兒才有封,你還有得熬。”

張知魚雖不是個兒迷,但卻想讓娘戴盡天下好,頓時覺得當個弼馬溫也有這麼多的好,難怪人人都愿意給權貴做狗子啦。

想到五品能讓娘端坐上首,張知魚頓時覺得自個兒也不是不能往上躥躥,雄心壯志一起,這錢串子連著寫了三次才將信寫好。

張知魚是個實干派,讓拍誰的馬屁那是萬萬不能,是以這封折子寫得倒不似建議而像命令了。

顧慈已經決心要做兒,面子與他還抵不上兩句“昭哥哥”,很自然地便提筆給了一番。

張知魚瞧得上頭謝天恩的話兒,覺得此貓實在很有當臣的潛質。

顧慈哼道:“見多怪,我這都是抻著寫的,聽說好些大臣寫折子都跟孫子似的。”

張知魚不知真假,但向來是不看這些場彎繞的,肯定慈姑這個正經士子比更知道怎麼在場爬,便同意下來。

兩個猴兒寫完折子,李氏已經從外頭提著籃子回來了,正在外頭分買回來的冰碗。

都沒見著兩人,便從一群狼手底下搶了兩碗送過來。

兩人歡呼一聲,端了碗吃得渾舒泰,才拿起已經曬干的折子瞧。

兩人通讀了幾遍,見沒有什麼問題,張知魚就拿著印在里頭狠狠了一下,通紅的印泥瞬間便落在了紙上。

烈火一樣的朱砂印浮現在兩人眼底,張知魚忽然模模糊糊地意識到——這方印能決定很多事。

大周的百姓就是在無數大大小小的印下討生活,從前張家也在最小的那方印下,馱著上頭層層疊疊的大印,如今還不到十年,張知魚已經了拿印的人。

想起張家往事,張知魚著玉石不說話了,的直覺告訴自己,只要有一點兒用得不好,一個印下去,這些印在紙上的朱砂,就會變百姓流淌的水。

張知魚和顧慈盯著刺眼的紅,頭皮麻得厲害——原來這就是兒。

這樣手握權力的滋味兒,讓兩人手都抖了,只覺滿腔的熱都要破而出。

張阿公拜完佛回來,就見兩人拿著折子不停地攆,院子里飛狗跳的一片,恨恨道:“小兔崽子,又在找死!”

遂不顧魚姐兒七品,將兩人頂著碗兒在廊下罰站,還指揮夏姐兒往里頭添水:“倒一滴水十兩銀子,砸一個碗兒十兩黃金!”

張知魚頂著金錢力,慢慢地回了神,心里逐漸冷靜下來,愣是站足了半個時辰,別說灑水,就試邊兒都沒一下。

可惜慈姑砸了個滿地碎瓷,他小聲道——我又沒錢,我怕什麼賠銀子。

“死豬不怕開水燙!”張阿公想到自個兒借他的銀子,氣得眼睛都紅了,好歹給高家兩兄弟勸回了屋歇氣兒。

夏姐兒和累得死狗似的李三郎坐旁邊翹著兒吃瓜子,笑得臉都要爛了。

高家兩兄弟從阿公房里走出來,捂著心口說:“張家人,可真有點兒不一樣。”

七品在他們家都能做老祖宗了,在張家還得挨揍罰站。

張知魚卸了碗兒洗了澡,正躺在娘的大床上,深沉地嘆道:“當兒可真不容易。”

李氏笑:“做哪樣事兒能容易?撐船的花娘容易?頭的衙役容易?”

張知魚靠在娘上嘆氣:“可是當兒的不容易會害死很多人。”

兒是自己的,李氏把這兩個天魔星猜得的,的臉兒笑:“所以你要更小心,你師父不就做得不錯?他們高家人的針不是都要先扎自己才能出師?你為什麼不學呢?你有了什麼想法兒,先想想放在家里人上能不能得了,如果你自己都不了,怎麼外頭的千家萬戶一起?”

張知魚心里給娘說得平了,只是想著折子終究沒睡好,第二天起來便跟慈姑熊貓眼對熊貓眼,又拿起折子改了又改。

兩人第一次知道了做的滋味兒,但張知魚已經不想再知道得更清楚,這樣野心,能夠隨意主宰別人的滋味,實在是太嚇人了。

李三郎往馬車上裝了家里做的幾盆藥丸,送魚姐兒去婦舍。

張知魚想著娘的話兒,還是沒穿服,總覺得這是魔戒,一穿上就要變咕嚕了。

夏姐兒跟著娘出攤找耍子,紫帽兒巷實在太無聊了,寧愿在橋上跟小孩子搶糖吃——看他們哇哇大哭不比在家好玩兒。

李三郎笑罵:“小鬼頭,人家可不想被你逗哭。”

李氏眼睛立刻掃了過來,夏姐兒怕了,道:“娘,我沒打哭人,還給他們分糖了!”

李三郎幸災樂禍,唱了一路跑調的歌兒。

莫娘子早在門上等著了,見著里頭的丸子高興得聲音都尖了,忙不迭讓人抬進去給眾娘子分。

張知魚仍進房去給婦人們看病,只做三日這個活兒,今天已經是最后一日,里頭來的娘子就更多。

張知魚忙得水都沒喝一口,還是出了婦舍在顧家的馬車上吃的,慈姑著寫好的折子給念。

張知魚邊喝湯邊點頭道:“咱們兩個就能做到這樣,我已經問心無愧,這事兒宜早不宜遲,現在咱們就把它遞出去。”

像張知魚這樣的七品兒,自然是沒有權力自己上奏的,只能通過知府轉奏。

門房見來的是個娘,旁邊陪著一塊兒過來的先生也不過是個秀才,雖然心里吃驚,但守門的都是掃地僧,再沒看不起別人的說法,仍然乖乖地進去通報了。

知府這會兒還在衙門,張知魚怕他不夠重視,便掏出小關公公給的令牌,晃了晃。

這大印驚得門房膝蓋都了一截。

知府回來聽說是大印,心里轉頭就想了無數個可能,拿著張知魚寫的折子臉巨變,悄悄地喊了人加急送到宮里。

這頭兩人下了馬心里依舊沉甸甸的,讓顧家的馬車先回去,兩人預備著從姑蘇的各種小巷子里走回家,散散心。

結果迎面撞過來一個老婦人,神清氣爽地拽住魚姐兒喊:“小張大夫?”

張知魚看著甄老娘笑:“婆婆瞧著子大好,已經看不出頹態了。”

甄老娘高興地笑了兩聲,將兩人帶著拐了一個彎兒,走到自家門上坐著。

兩人看著榛娘給人舀餛飩,恍然大悟道:“阿婆家原還賣餛飩。”

甄老娘笑:“這是我兒媳的營生,也是從娘那繼承來的,跟我倒沒有什麼關系。”

說著,榛娘便給兩人舀了一大碗放了豬油的蔥花餛飩。

張知魚覺得有些燙,便想等放涼了吃,趁這個時候又給把脈,聽了會兒就笑:“這幾日養得不錯,心跳已經正常了許多,再這樣堅持幾個月,還能再好點兒。”

甄老娘喏喏地應了,又急眼看兒子兒媳婦,罵:“沒眼的東西,這麼大了,還不知給小張大夫裝點兒農貨,老娘一生無愧,怎有你這麼個呆子!”

孫大郎驚了一跳,忙不迭回神從攤子上裝了好些魚蝦菜,他們家在這兒賣得還算不錯,榛娘子手藝不說多好,但做的餛飩皮厚餡也多,不是什麼味,卻能一碗就讓人吃飽肚皮。

白日里要做許多活兒的市井人家,便常買家的餛飩,這時還有流著大汗打著赤膊的壯漢子來買,孫大郎正裝餛飩,有給娘罵得迷糊,連忙道:“今日不賣了、不賣了。”

漢子憾地走了。

張知魚抱著餛飩,心里沉甸甸的,這是孫家半日的工錢,不收為難,收了也為難,想著不如自己盡力治好甄老娘,來回報這份餛飩,轉頭便了張名帖出來道:“大娘日后哪里不舒服,便拿著這個上紫帽兒巷的顧家來找我。”

甄老娘看著上頭燙金的字兒,有些不敢手了。

顧慈笑:“你不敢收帖子,也不敢收餛飩了。”

甄老娘這才將東西收回房里藏好。

周圍人見甄老娘這才幾日工夫,已經能中氣十足地坐在攤子上賣,心里都吃了好大一驚,回頭就跟家里人說:“搞不好,那小娘魚真有幾分本事,打今兒起我在外頭便日日給你帶著菜回來燙了吃。”

這點兒靜,在偌大的姑蘇城里,是極其微弱的小風,但來往千家的都是寒門子弟,是以僅僅是有人了一星半點,千老爺也很快知道張知魚將個心臟有疾的老婆子,治得已經能夠下地擺攤的事兒了。

千老爺幾番思量,還是撞將進去見了滿頭白發的娘。

沒得幾日張知魚便收到了知府的口風,讓去千家給千啟明瞧病——這是上頭的意思。

張知魚自從治得甄老娘可以下地,便知道家里遲早都有這麼一遭,這麼些年千家尋遍名醫,就是為了救千啟明。

聽說千老爺之所以告老還鄉,就是因為千啟明自覺大限將至,不想再留在神京,想要回故土閉眼。

張知魚固然想救千啟明,但明擺著千家跟顧教諭有關系,這關系是好是壞還說不準,是好自然皆大歡喜,是壞,那也不想讓自己一無所知地就去千家。

作者有話說:

等會兒再修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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