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小戶第143章 弱者無畏

弱者無畏

張知魚和顧慈是走的, 回家也是從后門,兩人學著夏姐兒的樣子爬了半天墻,也沒爬上去, 反而累得氣吁吁。

忽然墻頭鉆出來一個腦袋,看了半天, 還怪好心的:“大姐,慈姑, 要我幫忙拉你們一把嗎?”

張知魚看著飄在上頭的游魂, 拉著顧慈走到門口,喊:“開門!”

夏姐兒搖搖頭,開了門,看著兩個人愁道:“我以前只是以為你們笨, 沒想到竟然是笨到家了。”

張知魚氣炸了肺,喊:“張知夏——!”

夏姐兒看著大姐掏針了, 同手同腳地就往院子里鉆, 張知魚穿花越林地去抓,顧家是典型的蘇州宅子,家里一步一景,很容易迷路,張知魚拉著顧慈幾下沒逮住夏姐兒,就喚:“二郎?”

二郎沖過來尾都要搖斷了,張知魚吩咐:“帶我們抓住夏姐兒。”

二郎領命,很快張知魚就發現它也在打轉, 顧慈無語:“狗迷路了。”

二郎聽得這話,帶著兩人就是一通狂躥, 張知魚和顧慈以為它找到了人, 面上一樂, 隨其后,不想迎面就跟兩人撞了滿懷,都摔了個狗吃屎。

大桃和王牛著屁,看他們:“才來你家一刻鐘,就要人老命了!”

這通折騰已經驚得都醒了,宅子里的人都聞風而來,張知魚看著昭趙聰,姑姑和爹,驚喜道:“你們怎麼來了?”

兩個娘把自己的孩子拉起來,見哪哪哪都沒傷,才道:“你小舅帶來給你做苦力的,他不想丸子了。”

張知魚沒看到李三郎,又看娘,李氏道:“他出門買貨去了,晚間就能回來。”

顧慈和張知魚點頭,捂著盒子就要跟幾個小伙伴說話,就見幾個小伙伴離了他們八丈遠,捂著鼻子喊:“太臭了——離我們遠點兒。”

兩人道:“我們挖了一天的藕,你們信嗎?”

昭哼道:“掉臭水了就掉臭水了,還什麼挖藕,南水縣那麼多池塘,你們什麼時候下去過一次?回回都折騰我們抓蝦烤了吃。”

兩人有心解釋這次是真的,兩個娘已經把臭孩子按在桶里了。

等洗得香噴噴的,兩人就披著頭發坐在廊下曬,現在熱氣大,娘都不讓他們包頭。

顧慈悄悄喊來王牛,道:“我在外頭得了個機關盒子,你能打開嗎?”

王牛道:“我得先看看,我說能,到時候打不開,豈不是太丟臉了。”

張知魚瞪顧慈:“你又打不開,還磨嘰。”

顧慈看著四下沒人,就把王牛拉到房里,將門戶大開,張知魚還特意檢查了房頂,抓住聽的蝙蝠俠一只給了娘家法伺候。

三個人這才圍在一起,顧慈掏出懷里的鐵盒子,問他:“這個盒子里頭裝了東西,但我連個孔都找不到,怎麼才能打開?”

王牛來了興趣,接過盒子輕輕扭了兩下,張知魚和顧慈就見到鐵盒子變了樣子,上頭一圈一圈的都是字。

王牛看了看道:“這個是千字鎖,只有設置它的人才知道開鎖的順序,里頭有數不清的鎖,錯一次,鎖就要變一次。我既不知道它是誰的,也不知道字,也就打不開了。”

張知魚懂了,這就是個碼。

王牛拿著盒子問顧慈:“給你這個鎖的人,有沒有跟你不停地重復一些事?”

顧慈皺眉,腦子立刻就運轉起來,他爹在死之前都要起不來了,但卻還是經常帶著他看劃了線的門坎兒。

顧慈已經將門上的數字記得很清楚,很容易就能按照年份背下來,便手開始轉這層鐵盒,連續轉了三次盒子都沒有變,王牛道:“一定是轉對了,不然這會兒都碎了。”

顧慈點點頭,張知魚和王牛便目不轉睛地盯著盒子,不知道過了多久,三人就聽到咔噠一聲。

張知魚眼睛亮起來:“打開了!”

王牛點點頭,手就要開盒子,張知魚眼疾手快地打掉他的手,盒子卻已經開了一條出來。

刺鼻的氣味慢慢溢了出來,張知魚覺得這個味道太悉了,心一下就沉了下去,猛地按住盒子,支走王牛,道:“我們要說悄悄話,你先出去。”

王牛看著黏黏糊糊的兩人,心酸地走了,道——魚妹妹越大越胳膊肘往外拐了,還不如花妞對他好了。

張知魚不知道王牛已經心碎了一地,正和顧慈一起盯著盒子瞧。

半天,顧慈才慢慢打開了它。

——里頭是一顆泡在水里的人心。

這顆心已經變得很白了,顧慈看著這顆心,口也劇烈地跳起來,他忍不住流出了眼淚,看著張知魚說:“小魚,這是我爹的心,我知道,這就是我爹的心。”

張知魚看著這顆遍布傷痕的心,想起兩人在書房看到的那些趣味橫生的批語,也難得哭了出來,

顧慈捧住這顆心,很快又干凈淚,道:“小魚,我們不要哭,我爹說悔恨和眼淚是最沒有用的東西,只有往前走才是一個人該做的事,我們不要做只會哭的人。”

張知魚點點頭也干了淚。

這個人曾經越八百里河山只為送一個人回家,常縣所有百姓的重量,也沒有垮他,但是這麼好的顧玄玉,只留下了這顆千穿百孔的心。

兩個人坐在桌前,對著這顆有千鈞之重的心,都說不出話來。

張知魚看著琉璃盒中悉的,漸漸有些出神,如果這是顧玄玉自己做的,說不得他們兩個還真是老鄉,但顧玄玉經營船隊,搞不好是從外頭過來的,握住顧慈的手,在心里嘆,顧爹爹真是一個驚人的謎團。

見過謎的人,總是會忍不住被他吸引。

顧慈將這顆裝在琉璃中的心從鐵盒中取了出來,張知魚眼尖地又在鐵盒中看到了一張紙條。

看著上頭的印刷,道:“這是從道佛家典籍上裁下來的。”

這張紙很小,上頭也只寫了幾行字而已,顧慈接過來,看了看,道:“都是關于淡水金魚的話。”

典籍說,這個魚是吃了龍氣有機會化龍的魚,喝它的能夠延年益壽。但這種魚素來稀,幸好天下一共有三種龍,除了淡水金魚外,剩下的兩種,一種是龍子孫,一種人中龍

前者自然不必說,就是天子的心頭,后者就是人杰的心頭,越杰出自然也就越接近人龍了。

顧教諭是怎麼死的,已經不言而喻。

他是當年姑蘇城的第一號人杰,是姑蘇的案首,他已經去世了十年,姑蘇還沒有一個能跟他相提并論的人。

張知魚看著這張紙,怒道:“太荒唐了!”

顧慈看著這顆沒有的心,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說:“我爹竟然是這樣死的……”

他的眼里沒有淚,但每個孔寫滿了傷心。

張知魚看著這張紙,想起千啟明喝喝得那樣自然,不知道里頭是不是又有第二個顧玄玉?

人說十指連心,被夾住手指已經是酷刑,那剜心呢?

兩人回想起第一次見到無類樓的震撼,現在,在這顆心面前,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或許顧玄玉也有機會為千老先生那樣的人,但人死萬事空,他再也沒有證明自己的機會了。

顧慈道:“我爹不會為了這樣傻乎乎的理由就被人取。”

顧慈想起當年顧家人來人往的學子,又道:“但恐怕他也沒有機會再為我留下更多的話了。”

老漢兒是江湖人,他有他的門路不用通報也能隨意進出顧家,但顧玄玉卻沒有武功來躲開所有人。

顧慈收好這顆心,轉出去問阮氏:“娘有沒有看過爹的尸。”

阮氏有些傷心地說:“你爹生前就安排好了人為他殮,都是當年跟他從鄉里一起去姑蘇衙門的同縣學子,我只為他穿好了裳。”

張知魚大概能夠想到,是誰替顧玄玉剖的心,又是誰替他送的鏢了,便問:“當年給顧爹爹殮尸的人,阮嬸嬸還記得是誰嗎?”

阮氏說:“玄玉走的時候還不到二十五歲,他友廣闊,天南地北都有朋友來送他,人實在太多了,我也只認識幾個人而已,但我們幾家早就沒有來往,又怎麼說聯系呢?”

張知魚笑:“千家門生遍地,我們也要抱多點兒大才行,嬸嬸先想想,顧爹爹的好友里有沒我在可靠又兒大的人,我們先看看。”

阮氏只想到顧玉說的臺州陳公復,回憶道:“當年玄玉說他有諫臣之姿,千老先生走的時候,陳公復沒去都去吊唁,還把一起來的學子全帶跑了。”

這也是阮氏為什麼覺得顧玉是千家害死的原因。

陳公復跟顧玉是君子之,一直惺惺相惜,陳公復每次來姑蘇都要找顧玉一起吃飯。

顧玉死后他還給了阮氏一張名帖,阮氏想到這里,連忙吩咐丫鬟去找,當時心神耗損,很多事都不太記得了。

丫鬟很快就在箱子下頭找到這張已經泛黃的名帖,

顧慈看著上頭的字對娘說:“爹一生從來沒有看錯過一個人,現在陳大人已經居三品,史中丞,整個史臺都是他在管。”

當年陳公復還是小小的七品檢查史,就因為彈劾王孫,被圣上賜下三品大員的服飾。

不過十年而已,他就是當之無愧的大周第一諫臣了。

張知魚忍不住想,如果顧教諭活著是不是也能居三品了?

兩人沒有去細想這件事,他們還有更重要的事做。

顧慈的字和顧玄玉很像,得了信兒,便回房寫了封信,準備讓人拿著名帖去神京找陳公復。

只是這一路實在太遠,這封信又過于重要,兩人半天都沒想到旁誰去送。

張大郎去靜實在太大了。

李三郎去跟送菜有什麼分別?

夏姐兒從房梁上探出腦袋小聲說:“我去送唄,千里走單騎,好酷好酷。”

張知魚看著妹妹已經出落得花一樣的臉,想了半天,還是同意下來,又道:“范大人馬上要回京述職,你坐他的船走,要安全得多,只是這事有風險,無論他問你什麼,你都不能說出來。”

夏姐兒拍著脯保證,道:“大姐讓我做的事,我何曾沒做到過?”

沒做到的事兒實在太多,張知魚不想打擊的積極,遂閉了

趙聰也從房頂上探出一顆頭道:“我在家等績等得無聊,我也跟夏妹妹一塊兒去,好歹我也是半個大夫,就是有個頭疼腦熱,也能照顧。”

張知魚道:“趙掌柜會打斷你的。”

趙聰道:“我回南水縣先跟我爹說說,老頭子如今好哄得很。”

張知魚看著神采奕奕的兩個人,還是同意了。

只不過這事同意沒什麼用,家里的生殺大權在娘手里。

夏姐兒也懂得很,便跳下來,興高采烈地出門就喊:“娘——快給我收拾行李,我要去神京!”

李三郎失聲:“去什麼神京,你不是要跟我去福州嗎?”

夏姐兒中氣十足的嗓音傳得老遠。

張知魚和顧慈聽到說——賺錢哪有玩命刺激!

兩人很快捂住了耳朵,愁道:“這孩子不知道得挨打到什麼時候才算完。”

等人聲靜了,顧慈看著盒子,也有些拿不定主意,道:“我不知道該不該把它給娘。”

張知魚笑:“你太小看人了,阮嬸嬸活到今天,也就能活到百歲。這麼辛苦,不就是為了你爹,你都是順帶的,你不讓知道死了也閉不上眼,再說我們是要為顧教諭報仇的,這事兒遲早得捅出來,你告訴總比別人告訴來的好。”

顧慈被張知魚說服了。

阮氏看著這顆心,眼底明明滅滅,這些年已經流干了淚水,以至于得到這顆心時,已經哭不出來,只是半天才啞著聲嘆道:“也不比豬狗的心更漂亮,怎麼就讓人惦記上了。”

張知魚抱住,眼里又要冒出淚水了。

阮氏取了帕子給干凈臉,見兩個孩子轉眼就挖出了這麼多事,心里便有些安——告訴他們這件事果真是對的。

又覺得自己太迷糊,因為小時候吃的苦多,嫁了顧玉許多年,顧玉就將養得有些不清楚了,若不是丈夫死得突然,還醒不過來。

顧慈擔心地看著,他已經長大了,不能再跟小時候一樣靠著娘。

阮氏是過來人,看著兒子的眼睛就知道他在想什麼,道:“娘答應過你爹,這輩子都會活得好好的,你不必擔心。你爹是個信守承諾的人,我也是。”

顧慈這才放心下來。

阮氏看著兒子跟丈夫像得驚人的臉,恍惚又回到了顧玉去世那天。

顧玉握住的手說:“以后你要自己立起來,很容易的對不對?我知道你從小就是堅強的孩子,沒有我你也能活下去。”

阮氏看著瘦一把骨頭的顧玉,跟今天一樣干凈淚點頭:“我可以,你忘了嗎?我也做過飯也裳,在阮家也穩穩當當活到大了。”

顧玉笑著點了點頭,很快阮氏就發現他的手逐漸涼了起來。

話說到這里,阮氏已經明白丈夫的死因有多驚人,這也是這麼多年一直守口如瓶的原因。

顧玄玉唯一的愿就是讓照顧好兒子,母子兩個都長命百歲。

顧慈搖頭道:“爹不是畏懼強權的人,他能這樣忍氣吞聲一定有他的原因。”

阮氏只是怕,顧慈如今已經有了魚姐兒,他們和張家已姻親,若是家里惹不起的人,到時候招來禍事怎麼了得?

阮氏沒有一日放棄尋找顧玉死亡的真相,但更希是在顧慈有能力保護這個家的時候。

張知魚握住的手說:“嬸嬸不要怕,我們雖然命如螻蟻,但也是好大的螻蟻了。”

“強者無敵,弱者無畏,以多勝以弱克強的事兒,天下太多了。”張知魚想起老漢兒的話,對顧慈笑:“我們和千家,誰強誰弱還真不一定。”

阮氏想把心收起來,張知魚攔住,道:“我想給阿公看看,他從小就跟在仵作邊,對驗尸的經驗,比我厲害得多,顧教諭究竟是怎麼死的,他能知道得更清楚。”

阮氏有些擔心:“我是怕嚇著他老人家。”張阿公已經不年輕了,又是人心又是千家,讓他嚇出個好歹可怎麼辦?

張知魚笑:“阿公似鬼,家里就沒有他不知道的事,還有夏姐兒這個耳報神,阿公肯定早就知道了,只是老頭子要面子,不肯先開口。著我們先吱聲。”

阮氏想起張阿公的子,也破涕為笑,將這顆心還裝回盒子里,帶著兩個孩子一起去見他。

張阿公看著心,只覺得顧玄玉是個狠人,連自己的心都敢挖出來,還能藏十年這麼久。

張知魚問阿公:“你能不能看出來什麼?”

門生

張阿公跟在衙門仵作邊許久,驗尸還是有一手,拿著這顆心看了半天,皺眉道:“怪哉,看痕跡這一刀是最早的,后頭的都要淺一些,但是沒道理啊。”

大家有些懵。

張知魚雖然不通驗尸,但怎麼說也是個大夫,得了阿公兩句話,便如通了任督二脈,腦子里一下子就清明起來,因為明白,就更難過,道:“這一刀已經殺死了顧教諭,后邊的痕跡本來都不應該存在。”

顧慈了鐵盒,大家的臉都跟著變了。

張阿公從小在姑蘇長大,永寧八年,江南發大水時,他已經回了南水縣,張大郎都十幾歲了,他在保和堂給人看病,心里還記掛姑蘇的舊相識,等大水退了他就帶著兒子一起去了姑蘇。

姑蘇這樣的大城,面對浩劫也很容易就能恢復過來,當時他和張大郎劃了好久的船才慢慢飄到姑蘇。

南水縣還是一片破敗,姑蘇已經又是錦云遍地,只有站在城樓的秀才學子,穿著破爛的裳,腳底都爛了還在踹家的門。

不過顧玄玉踹門的英姿兩人沒見過,張家是小民中的小民,父子倆還在掙一碗春面。

但在城樓上紙片一樣的人卻讓父子兩個記了好多年,看著這顆心,張大郎只覺得往事歷歷在目,嘆道:“能這樣活一回,顧教諭也算不枉此生。”

顧慈聽著兩人的話,心咚咚咚地跳起來,在這一瞬間他想起了很多往事,有些難道:“在這一刀后,我爹上的每一刀都是白挨。”

顧玄玉挨第一刀的時候就已經死了,是阮氏和顧慈讓他活了過來,著一次又一次地站起來回了家。

張知魚不知道他是懷著怎樣的心,帶著這顆千穿百孔的心去理后事的。

顧慈都還能記得第一次去千家那天,他在門上跟千啟明一塊兒看過路的人玩兒,他爹還是抱著他回家的,那雙溫暖的大手原來從這個時候起,就已經涼了下去,只是因為放不下他和娘,爹才忍剜心之痛存活于世。

顧慈想起人來人往的無類樓,對張知魚說:“我爹一直跟說我以后要好好做人,我以為他是要我做好人,原來他竟然是要我做一個好壞都有的人。”

張知魚看著這顆心上的刀痕,道:“圣人也是人,是人就有,他想你以后可以直面自己的,想逃學就逃,想做什麼就去做,憋起來的人,壞掉的概率太大了。”

談話間,幾個猢猻已經置辦好了一桌席面,剛擺好飯。

千家的嬤嬤已經走到了門口,這一次是帶著旨意來的。

張知魚剛想起,阮氏就就讓個小丫頭代了幾句。

小丫頭領命而去,回話:“我們家姑娘還在陪娘子吃飯,娘子的外公死了,娘子肝腸寸斷,眼睛都要哭瞎了!”

婆子不敢打擾別人盡孝,只勸:“姐兒治好了娘子便來一趟千家,我家小爺最近病得越來越重,也等著救命。”

小丫頭煞有其事地點頭,利落地關了門子,呸了兩聲也吃飯去了。

顧家雖然有許多糟心事,但吃飯依然是最大的,幾個孩子剛到姑蘇,一路上新奇得很,連碗碟下頭都致地墊了蘇繡帕子,用的碗也是掌大的,其名曰——沾點姑蘇的仙氣。

上頭擺了無數大家從路上搜刮來的吃食,梨苦瓜湯一人只有一口,夏姐兒喝了一杯,覺得不爽利,直接對壺吹了。

本來大家都還很斯文,有一個破功自然有樣學樣,顧家飯桌一下就從紅樓夢專場水滸傳,張大郎還買了兩斤下酒。

張阿公已經是髯公,看著桌上飛狗跳的一團,抱著梨花釀跟二郎一塊吃去了。

趙聰和夏姐兒吃完這頓就要去神京,心里又激又難過,在桌上就死吃爛脹,兩人從后門翻墻出去的時候,張知魚看到素來輕如燕的夏姐兒在半空往下墜了一截,最后是狗刨過去的。

張知魚搖搖頭,又搖搖頭,拉著慈姑走了。

高家兩兄弟已經知道這里頭水深,但見張家人和這麼多跟顧家半點緣關系都沒有的人,都留在這里跟春游似的,怪道:“也不知怎養出的這群人。”

張阿公神出鬼沒,嗦著兒笑:“可能因為老張家上梁比較正吧。”

他老人家這麼善良,養出來的兒孫可不是也是先天就足麼?

張知魚捧了一通阿公臭腳,背著藥箱就要去千家,走前還囑咐在顧宅探險的幾個豬兒:“在家好好丸子,每天都要給婦舍送的。”

幾人忙不迭點頭,在家著鼻子苦理肝臟,李三郎解放了雙手,頭也不回地收拾包袱,也要帶著黎二郎南下——等們兩姊妹有空,海水都變了三次桑田了,可恨自己白打了這麼久工!

夏姐兒一去不回頭,魚姐兒更是個大忙人,李三郎想到這個已經要氣死了:“小猢猻便大猢猻,肚皮越來越青,下次再信,我李三郎就不是個好漢!”

那頭將小舅拋在腦后的夏姐兒和趙聰已經坐著范安回京的船溜進了陳家。

陳公復看著顧慈的信,又看看從墻頭翻進來的兩個泥猴兒,問:“你們哪個是顧玄玉的孩子。”

趙聰道:“顧慈還在姑蘇折騰,他馬上就要考學,只是讓我們先來抱大,免得到時候濺菜市口。”

陳公復嘆道:“顧玄玉也是這樣萬事走在前頭的人。”又看兩個大搖大擺逛著他家花園的人,好奇道:“你們不知道我是誰?”

趙聰皺眉:“不知道我還能送對信?”

陳公復:“那你們都不拜我?”

“我大姐說死人才拜,難不你竟然要死了?”夏姐兒擔憂道:“那還是跟我們一起回姑蘇找我大姐治病算了。”

“伶牙俐齒的小娘魚。”陳公復笑起來:“你大姐是個妙人,但這話在外頭不要說這個話,神京的兒個個都比你大姐大。”

夏姐兒撇:“我大姐還說,如果是我打得過的人,他吃屎也可以。”說完,一拳打裂了地板,轉頭想起大姐又有些怕了,“你家地板不經打,你告訴我大姐,也不會打我。”

陳公復看著趙聰和夏姐兒臉發黃,還一的土,就請下頭的人帶們洗漱,又在客廳擺了飯。

夏姐兒掏出大姐給的銀針,把個篩子,見著沒變才笑:“這有什麼,睡一覺就好了,我大姐才是活閻王,一個不注意惹了就要封我的味覺,的,這樣活著跟死了有什麼分別?”

寧愿被娘打一千次,也不愿意給大姐打一回!

陳公復笑:“你大姐也是個高手?”

“你都是三品兒了,怎麼還這麼笨。”夏姐兒覺得很奇怪:“你娘打你你躲開,不給你做飯吃了怎麼辦?我阿公說我在外頭會得跟狗搶食。”

這次路上,娘給備的干糧掉在地上被狗叼走了,要不是趙聰攔著,夏姐兒是真打算搶過來再吃的。

陳公復笑得肚子痛,趕安排人送兩個小的回房,掏出已經備下了十年的書信,按上自己的印,寄往了大周四海。

信上只有一句話——當年城樓今何在?

落款——顧玄玉。

陳公復看著這些信,想起顧玄玉談笑風生的樣子,笑道:“十年為,如今,我們門生也遍布天下,但千家還是從前的千家。”

整整十年了,陳公復已經見過太多的冤案,心已經到有人在他面前濺三尺也不會眨眼,但只要想起姑蘇城里永遠停在二十歲的那張臉,他還是忍不住嘆:“實在太可惜了。”

夏姐兒湊到陳公復跟前,問:“千老先生是壞蛋?”

陳公復已經想了很久這個問題,道:“一個人都是有好有壞的,他或許對你是壞人,但對在千家學習的窮苦學子,就又是好人了。”

說完便打了個寒:“你怎麼在房頂上?”

夏姐兒笑:“我不看著你寫信,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壞東西?”

陳公復:“如果我是壞人你要怎麼辦?”

夏姐兒安他:“你放心,我不會殺人,我大姐長的狗鼻子,能聞出味兒,最多也就是晚上了龍袍給你穿起來啦,大姐說了——有必要可以借刀殺人。”說著又樂起來:“原來這個就借刀殺人。”

陳公復看一點也不怕,心很復雜,道:“我可是鐵面閻羅。”

“那你也是瘟豬兒?”夏姐兒吊在房梁上,臉湊近他驚喜道:“我娘說我是天煞魔星。”

陳公復徹底不理了——這倒霉孩子,張家是攤上寶了!

那頭長平正拿著張知魚遞過來的折子跟皇帝一起看,殿燈火通明,皇帝道:“若是個男子,大周又多一位良臣。”

長平立即豎了眉:“學醫學得好的人,就一定要做好?會治病就能治理國家?還是爹到現在還覺得醫家比不上良相,也看不起有出息的人。”

皇帝不敢說話了,太子看著大姐,小步挪過去,苦口婆心:“都說兩句,家和萬事興。”

皇帝和長平異口同聲:“滾!”

太子摔門而去——這個家沒法待了,他要離開!

作者有話說:

顧玄玉心上被取了還能活,我寫的時候是想到課文上寫郵上父親給兒削蘋果中了一刀,最后下了郵才死。還有仙劍奇俠傳不死劫的影響。

拜月教主說——“是在作怪。”

顧玄玉也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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