蕊兒一愣，下意識就反駁道：“姑娘害人從來不用刀，都是用繩子或下毒……”

說到一半，忽然反應過來，這才苦笑道：“原來王妃的遞刀，是說幫忙的意思。確實，姑娘害人的事我都知道,但的確和我沒有很大關系。一來，我沒給出過害人主意，一向自詡聰明，便連害人的手段，也要自己想，我若在這時自作聰明,只會惹不高興；二來，無論下毒還是勒人,姑娘從不用我手,嫌棄我瘦小，沒力氣，我最多也就是把毒藥當著的面放進碗里。”

“那你也是幫兇，就不怕下地獄后，那些冤魂找你算賬嗎？”

“那就算唄。”

蕊兒怡然不懼，淡淡道：“冤有頭債有主，大家都是苦命人，們也該知道，我是不由己，若說非要咬我幾口出氣，也隨們去，我確實是幫兇。”

沈元熙冷哼道：“你倒是振振有詞，可我不信。若你沒有幾分獨到之，你們姑娘憑什麼將你留在邊五六年？如你所言，你這麼瘦小,也沒力氣,服侍也未必得力。”

蕊兒淡淡道：“力氣活自有其余大小丫頭來做。我能留在姑娘邊這麼多年,是因為我足夠了解，能揣出的心意，說話做事自然對胃口。我容貌又普通，在邊，襯得彩照人，如此，自然就留下了。”

“確實。”蘇挽秋認同點頭道：“對于侯玉容這樣的人來說，邊服侍的人力氣大小有什麼關系？能讓順心舒暢才是最重要的。”

說到這里，便看向蕊兒，輕聲道：“告訴你一個消息，你們姑娘……昨晚服毒自盡了。”

蕊兒一愣，第一個反應就是搖頭：“這不可能！”

但是仔細看了蘇挽秋兩眼，再看看沈元熙，慢慢低下頭去，過一會兒才長出一口氣，抬頭道：“我明白了，老爺不愧是承平侯，關鍵時刻，還是有壯士斷腕的魄力和決心。其實他很寵姑娘，不然姑娘也不會被縱的說一不二……”

“等等……”蘇挽秋打斷蕊兒的話，震驚道：“你的意思是說？你家姑娘不是自盡,而是……”

“明擺著的。”

蕊兒自嘲一笑：“我了解姑娘的，最怕死了，哪怕是被上絕路，也絕對下不去手自行了斷。不過這也都是我的猜測，而且，究竟是誰下的手，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侯府可以再茍延殘幾年，除非王爺上位……”

說到這里，沒有再說下去，知道沈元熙和蘇挽秋比誰都明白的意思。

“真不愧是能將喜怒無常的候姑娘都服侍好的丫頭，連我現在，都有點欣賞你了。”

蘇挽秋微微一笑：“我甚至……有點舍不得你死了。只是，你聽見你家姑娘的死訊，竟如此冷漠，未免太過無了些。”

蕊兒并沒有因為這番話而起一波瀾，淡淡道：“王妃娘娘，難道你覺著我們姑娘不該死嗎？明明是咎由自取，我為什麼要難過？說實話，若我們兩個在絕境，只能活下一個，我會毫不猶豫將殺了，如同有機會殺我，也不會有半猶豫一般。從沒將別人的死活放在心上，我為什麼要為的死傷心？”

蘇挽秋忍不住看向沈元熙，輕聲道：“這個丫頭的奴一點也不深重，當真難得。”

“什麼奴不深重，分明是個白眼狼。”

沈元熙冷哼一聲，并不認同。卻見蘇挽秋搖頭道：“我覺得不是，說得沒錯，想也知道，侯玉容那樣涼薄狠毒的人，就算用服侍慣了，也不會對有什麼恩義之舉，倒著做幫兇，害了好幾條人命，換我我也會對恨之骨，又何來主仆之？”

說完轉回頭，看著蕊兒認真問道：“你聽見我的話了，我不覺著你這是忘恩負義。但侯府用你兄嫂你出來，你竟穩坐釣魚臺，置之不理，這是不是就有些過分了？一家人，難道連點骨親都沒有嗎？”

“本來就沒有。”蕊兒的眼圈忽然紅了，咬牙道：“又不是我老子娘，哪里來的親？哥哥娶了嫂子，便是嫂子家的人。明知姑娘是什麼，他們何嘗在意我過的什麼日子，倒是每個月來我這里拿月銀，從不會落后一時半刻。”

蘇挽秋納悶道：“你的月銀，為什麼要給兄嫂？”

蕊兒眼淚都在眼里打轉，看著蘇挽秋哽咽道：“我聽說王妃出鄉野，難道您竟不知這人間疾苦？長兄為父長嫂為母，爹娘去世后，他們便是我唯一的家人，說是家人，其實就是在我頭上的一座山。他們跟我要錢，我不敢不給，不然就是忘本。世人才不會說，我不曾吃穿用過他們一星半點兒，他們只會說我這個做妹妹的頭生反骨，大膽忤逆。姑娘也不會為這事幫我，敢跟說一句，只怕還要惱火我啰嗦不懂事，我一個月一兩的月銀，只能留下一百錢，夠什麼用……”

看來確實被榨得狠了，蕊兒這一說起來，便滔滔不絕，只聽得旁邊幾個丫頭都目瞪口呆。再想一想自己的大手大腳，連恨蕊兒骨的幽蘭都不得不承認：慘！確實慘，攤上這樣的兄嫂和主子，這丫頭真得太慘了。

其實似蕊兒這種況，在小丫頭們中很常見，但慘就慘在，可是侯玉容的心腹。那樣蠻橫驕縱的千金小姐的心腹大丫頭，有這種兄嫂，本來都不用說話，就該有許多人上趕著幫教訓，卻連在主子面前訴訴委屈都不敢，也難怪聽見侯玉容的死訊，會如此平靜無波。

廳里一時間陷沉默，蕊兒很快就停止了啜泣，默默去眼淚。蘇挽秋看著努力直背脊的模樣，忽然就覺著眼圈有些發熱。

“怎麼？聽了這丫頭的哭訴，就心了？”

沈元熙多了解妻子，一看這形容，心里便明白了。卻聽蘇挽秋輕聲道：“難道你不心嗎？你看看，像不像泥濘里一棵不肯低頭，努里向上生長的小樹？哪怕風刀霜劍摧折，但只要還有一口氣，一希，就不肯放棄掙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