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寶回到府中，已是深夜。

阿硯見回來，上前低語道：“爺，事有一點眉目了，大邊那幾個腹痛的人，都是吃了廟里的一道素菜，素菜是二太太賞下的，但那匹馬，小的死活沒找出為什麼突然驚的原因。”

手腳倒是干凈。

靖寶用手了幾下鼻梁，“再有三日，我便要去國子監讀書，留母親一個人在這府里，不安全。你明日去侯府一趟，問舅舅借兩個侍衛來。”

阿硯：“爺，兩個便夠了嗎？”

“足夠。”

靖寶篤定道：“二房的人不是傻子，母親邊多了兩個侍衛，他們應該知道是個什麼意思。”

回到房中，阿蠻端著煎好的藥湯來，靖寶著鼻子喝了，剛放下碗，一抬眼，就看到房中多了個紅樟木箱子。

“哪來的？”

阿蠻揭開蓋板，“這是侯府派人送來的，說是給七爺的賀禮，奴婢瞧了瞧，還都是稀罕。四姑娘的生母劉姨娘，除了賀禮外，多加了二十兩的銀子。”

靖寶默了默，“收著吧，明兒叮囑母親，下回去侯府，給劉姨娘捎上兩匹上好的綢。”

“爺，這個是五姑娘送的，怎麼置？”

阿蠻從中間撿出一個繡囊，上面繡著鴛鴦戲水，靖寶一個頭兩個大，和五姑娘才見一面，就麼就鴛鴦戲水了呢！

五姑娘的膽子有些大啊！

“你先收著，回頭等找著合適的機會，還回去！”

阿蠻一一記下了，又道：“那個元吉的已經在咱們院里，爺要不要瞧瞧？”

靖寶懶懶地往床上一倒，“明兒再瞧！”

……

翌日。

靖寶在書房里見了元吉，將將十二三歲的年紀，長得極為秀氣標致，跟個孩兒似的。

心里清楚，母親尋這樣一個人放在邊，是用了心思，若尋個虎頭虎腦，不知輕重的小子來，怕委屈了。

靖寶在打量元吉的同時，元吉也在打量著，也不知道自己這副笨模樣，七爺喜歡不喜歡？

正忐忑著，只聽七爺聲道：“能進我這房里的，除了阿蠻以外，你是頭一個。元吉，日后爺便要仰仗你了。”

元吉哪聽過這種話，又是驚，又是喜，一時竟不知道如何回答。

他漲紅著一張臉往地上砰砰砰磕了三個響頭，把靖寶樂得，“怎麼著，你是打算用腦門跟這青石磚比比誰更嗎？”

元吉撓撓頭，嘿嘿笑兩聲，紅著臉不說話。

阿蠻一把將他拉起來，將所有細細索索的事一一待，怕他記不得，又反復叮囑好幾遍。

正午時分，阿硯回來，后跟著兩個威風凜凜的帶刀侍衛。

靖寶領著人去給陸氏瞧，陸氏笑瞇瞇的賞了銀子，卻只字不問為什麼要在院里放人。

靖寶覺得自家老娘真真聰明，什麼都知道，什麼都不說，一切都讓這個“兒子”拿主意。

果不其然，第二日便傳來了二太太生病請醫的消息。

趙氏的病，一是被七爺進國子監的事氣出來的；二是被兩個帶刀侍衛嚇出來的。

宅婦人，管的也就是后院那一畝三分地，哪見過真刀真槍。

靖寶為了惡心惡心趙氏，故意帶著兩個侍衛去院里問安。

趙氏做了壞事心虛氣短，有怒發不出，有氣不敢撒，還得對著靖寶好言好語，那臉上的表，甭提多彩了。

靖寶瞧了，心漸安。

不敢說趙氏以后生不出那齷齪的心思，至近段日子，應該是不敢的，如此一來，自個也能安心在國子監讀書。

……

忙忙碌碌幾日，轉眼便到了學的日子。

這日，窗外還昏蒙一團時，靖寶便被阿蠻醒了，剛洗漱完，陸氏進房來，后跟著劉媽媽。

劉媽媽把食盒打開，將早飯一一擺在桌上，是靖寶最喜歡吃的粳米粥和小籠包。

“進了學，凡事自個小心，別給人看出端倪來，若有什麼不妥，就回家來報個訊，”

陸氏頓了頓，又道：“家里不缺銀子，你可著勁兒的花，同窗之間，既要好，又要保持距離。外頭的事你別心，左右還有你大姐在邊上幫襯著。”

靖寶聽絮叨個不停，有子溫暖在心底流淌。

這也是心甘愿扮男裝的原因，母親和三個姐姐對，是掏心掏肺的好！

一籠小籠包見了底，靖寶才停下筷子，端起茶水漱了口，一抬頭，看到阿蠻定定的看著。

這丫頭一起床，眼里就含著兩泡淚，瞧著可憐可。

“哭什麼，你家七爺是去讀書，又不是上斷頭臺？”

“呸呸呸！”

阿蠻恨道：“大清早的，爺別說這些不吉利的話，沒得讓奴婢在家里提心吊膽，牽腸掛肚的。”

靖寶笑道：“好好學算卦哈，回來我要考你，算不準得挨爺的板子。”

阿蠻：“若算準了呢？”

靖寶：“那就給爺抱一個！”

阿蠻臉唰的紅了，“爺還沒進國子監呢，就學得一的油腔調！”

“你還真當爺什麼人都想抱的？”靖寶橫了一眼，“能抱你，你就著樂吧！”

阿蠻當場差點瘋了。

這七爺……

還能不能有個正經了！

……

不正經的七爺端著禮數，去靖二老爺房里請安。

趙氏一病，二老爺便歇在了小翠姨娘院里，靖寶去的時候，小翠姨娘眼角眉梢都是春，拿眼角去瞄靖寶。

靖寶一看這副樣子，便不大喜歡，娶妻娶賢，納妾納，這也太不正經了些，早晚給男人戴綠帽子。

聽二老爺待了幾句后便匆匆離開。

到了二門外，三個堂兄都等在門外。

靖寶與三個堂兄其實并不親近，小時候被陸氏拘在宅；大了，堂兄們跟著他們父親進京，一年到頭也只有過年的時候，才能見上一見。

靖寶也不知道說什麼，一一見過禮后，笑瞇瞇的閑扯了幾句家常，方才出了府門。

……

馬車轱轆駛在青石路上，靖寶的心撲通撲通。

臉上的淡定是裝給外人看的，陸氏擔心的那些，也擔心。

出恭怎麼辦？

洗漱沐浴怎麼辦？

最主要的是，天氣漸熱，裳單薄，偏這子一天一天長大，又該怎麼辦？

靖寶掀起車簾一角，清晨微寒的空氣撲面而來，一只小鳥從低空掠過寂寥的人間清晨，向著更廣闊的藍天飛去。

一敲自己腦袋，心說－－

自己的份十五年都沒出差錯，怕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