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走出府衙。

盛二從懷里掏出十兩銀子，“拿去買雙鞋，換裳。”

錢三一眼睛里像是住進了一明月，不僅亮，還很快活：“那……我就不客氣了。對了，二爺怎麼來了？”

“顧長平！”

錢三一一怔：“我先生回來了？”

盛二抱著，所答非所問，“錢公子，你還有別的事要我辦嗎？”

聲音平靜，語氣平和，但里出的意味，如同在牢里微揚起的角，著些許微妙。

“既然沒有，那就先走一步。”

盛二翻上馬，連余都沒朝錢三一看過去，“告辭！”

一人一馬遠去。

銅板撇撇，“爺啊，二爺瞧不起咱們呢？”

“不是咱們！”

錢三一掩住心中難堪，一甩破袖，道：“是你！”

銅板：“……”

“回京！”

“爺，這頭的事還沒辦完呢！”

“蠢貨！”

錢三一一記栗子賞過去，“先生回京了，我做學生的，要不要有所表示？”

銅板著腦袋，一臉的委屈。

表示什麼表示啊，都窮得叮當響了。

……

主仆二人連夜回京。

錢三一沐浴更后，直奔靖府，阿蠻客客氣氣把人迎進花廳，花廳里坐著靖府二姑娘和二姑爺。

靖若溪笑道：“對不住錢公子，顧先生沒來我們府上。”

沒來？

錢三一：“那靖七呢？”

靖若溪：“阿寶一大早便出門了。”

錢三一：“去了哪里？”

“沒和我說起。”

靖若溪看向高正南，高正南搖搖頭：“也沒和我說，”

靖若溪一臉歉意，“錢公子找有事嗎？”

“沒事！”

錢三一起，“今天是生辰，我過來給拜個壽，人不在，我就先回去了。”

靖若溪留客，“吃了午飯再走吧！”

錢三一：“今日過節，爹娘在家等著呢！”

高正南起，“我送送錢公子！”

送到二門外，錢三一一抱拳，匆匆離開，到了角門口，見銅板等著，吩咐道：“去高府別院！”

……

“什麼，顧長平回來了？”

高朝氣得渾發抖。

好嗎！

自己這個嫡嫡親的學生不通知，倒去通知些不相干的二爺、三爺，虧自己為了他，還欠下一屁的債。

“還有，錢三一！”

高朝突然想到了什麼：“你他娘的逛院不給錢是怎麼一回事？”

錢三一傻眼：“怎麼連你都知道？”

高朝簡直氣笑，“你去大街上打聽打聽，誰不知道堂堂狀元郎在院賴風流賬，還被關進了大牢？”

錢三一：“……”傳這麼快？

“托您老人家的福！”

高朝恨鐵不剛：“今天靖七生辰，我愣是沒敢上門，就怕別人問起這樁事。”

錢三一：“不至于吧？”

話音剛落。

只聽外頭有人嚷嚷道：“高朝，高朝，你兄弟逛院不付銀子是怎麼一回事？聽說服都被人了？做男人怎麼能差到這地步？”

陸懷奇一頭沖進來。

目一掃。

臉先是白，再是青，最后漲得通紅。

半晌，他咳嗽一聲，云淡風輕的接話道：“嗯，我猜這里面，一定有什麼誤會！”

高朝：“……”

錢三一：“……”

“我家爺是被人算計的！”銅板小聲替他家爺申冤。

唰！

唰！

兩道八卦的視線齊齊看向錢三一。

錢三一子往椅背上一靠，頭一仰，無語嘆了口氣。

正月初八，他去農耕司報道。

農耕司管的是行農耕，種農活，蓄養牲畜的事兒。

皇帝的原話是“打個下手”，這不，他就被上司曹福安排到保定府的容城縣去監管春耕。

說是監管，但上又沒個位，下頭的人誰會正眼瞧他。

錢三一挨了幾天冷眼，決定自掏腰包請容城縣農耕司的幾位兒喝頓酒，先聯絡聯絡。

男人喝酒，自然是喝花酒。

他咬牙聞著邊劣質的脂味兒，陪笑了一個晚上，結果，付賬的時候，銀票沒了。

那幾位兒拍拍屁就走，留下他被老鴇、公糾纏著，撕扯著，最后就撕扯進了牢里。

“這真是秀才遇著兵，有禮說不清！”

錢三一：“我明明備下了一百兩銀票，銅板親眼看到的。”

銅板用力點點頭。

超過十兩銀子，爺就自己保管。

一百兩？

爺藏得比哪個都好！

高朝蹙眉：“酒桌上，你服了？”

錢三一：“了，房里的炭盆燒得太熱。”

高朝：“服給了誰？”

錢三一：“那姑娘說玉仙。”

陸懷奇一拍大，“八是做的手腳，但真正的做局的，應該另有其人。一個，沒那麼大的膽子。錢三一，你在容城縣有沒有得罪過人？”

“還得罪？”

錢三一深吸一口氣：“我活這麼大，就數那幾天陪的笑最多，都快賣笑的了。”

陸懷奇：“那就有點蹊蹺了！”

錢三一的心像被針輕輕刺了下，臉漸漸沉下來。

蹊蹺的，何止這一？

容城離四九城，說也有五百里，他人剛到，消息就傳遍了。

誰傳的？

為什麼會這麼快？

絕不可能是盛二。

那丫頭臉冷眼冷，不會多話，更何況是先生讓來的，只有瞞的份，斷無張揚的份。

銅板？

更不可能！

“三一！”

高朝用腳踢踢他，“走，去盛府，他一定在，讓他分析分析。”

“他是誰啊？”陸懷奇一臉好奇。

高朝白他一眼，“你妹夫！”

陸懷奇：“我好幾個妹夫呢，你說的是哪一個？”

蠢貨！

高人簡直忍無可忍，“跟盛二有關的，你說還有哪個妹夫？”

“啪嗒！”

陸懷奇從椅子上直直摔下來。

我天！

嚇死本小爺了！

我他娘的何德何能，能讓顧長平稱呼一聲哥？

“別，別，別，我還想多活幾年！”陸懷奇連連擺手。

高人不想搭理這個慫貨，“錢三一，走不走！”

“不走！”

錢三一此刻，前所未有的冷靜，“一個徐青山，就讓他沒了半條命，剛回京又得來心我？我就算臉皮再厚，也不好意思開口。”

高人：“那你一回來，上桿子找顧長平做什麼？”

是啊？

我找顧長平做什麼？

錢三一認真的想了想，“我就想問他一句，他是怎麼知道我出事的？誰給他報的訊？還有……”

高人和陸懷奇眼睛瞪大一圈，等著他的下文。

錢三一頓了頓：“為什麼把我放到農耕司？”

高人：“那現在呢？”

“現在？”

錢三一心底泛起了一層浪：“我改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