暢云軒這邊安頓停當，杜漸也已經和楊禪回了院子。

酒歸了楊禪先放著，杜漸回房掩上門，掏出袖子里酒封紙寫就的字條看了看，著火石將之燒了，然后又站到了窗戶前。

霧氣早已經散去，視野變得開闊而清晰，院子里柳樹上灰綠的芽尖也能清楚看到了。

越過東面屋頂，還能看到暢云軒里那棵極高的梧桐樹。

他倒了杯溫茶，執在手里又喝起來。

程嘯準備的宴席設在小花廳，出席的是程嘯夫婦和同知夫婦。

但事實上程嘯和同知應了個卯就撤了，只留下們眷作陪客。

眷雖然與份不同，但因品級與丈夫相當，因此陪客是很合理的。

若是在京師，例如貞安侯那樣的高與朝們應酬，通常便是各安一席，在長興，也就不必這麼講究了。

程夫人容長臉，妝容致，也很熱，只是那雙微微泛出白眼的三角眼瞧著有些刻薄。

同知夫人則一向以程夫人的意見為任何意見。

長纓與們不存在利益沖突，席上言來語往，家長里短，一席飯吃得也還算愉快。

半路程嘯的兒程湄也來了，程夫人讓前來拜見。

長纓瞧見兩眼紅通通的，像是哭過，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麼，便也沒怎麼引說話，問了兩句家常就過了。

宴后程夫人又親自送長纓回暢云軒，同時還帶來兩個丫鬟：“都是我素日跟前使喚的，雖然笨，打打下手還是使得的。將軍不嫌棄，這兩日就讓們留下來聽候差遣。”

長纓看著丫鬟們，笑道：“這怎麼好意思”

“應該的。有什麼吩咐，您只管說便是。”

程夫人很是客氣了一番。

等到出門，長纓使了個眼，紫緗便帶著兩人出去了。

雖然說送丫鬟過來也可以說是程嘯的意，但長纓又怎麼敢放心用

此番目標雖然不是沖著抓程嘯的把柄，不怕他們盯出什麼，可是要辦的事終究，若是走了風聲，引出什麼風吹草，搞不好整個計劃都要泡湯。

而又怎麼能讓這計劃泡湯呢上還拴著這麼多人的前途呢。

要晉職，擎和黃績他們也都要晉職，甚至是要回京，要有更廣闊的天地施展抱負。

經營籌謀這多年，還不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各償所愿

這一夜平靜得很。

杜漸雖然值到夜半才回來睡下，卻是一夜無夢。

天亮時下了場雨，漸漸天就敞亮起來，只是院里一院的落紅，看著凄慘了些。

他出門路過小花園，見到程湄在桃樹下對著地上的花瓣發呆，側面看去神凄怨，倒是應景。

杜漸別了路，從另一邊出門上了街。

節日的氣氛已經十分濃烈了，街頭的喧嘩聲比平時早了許多，他走到街對面的面館，買了碗排面骨坐在棚子里吃。

不一會兒，陸續也有人走進來，黑袍的眼青年坐在對面，要

了一碗跟他一樣的排骨面，唆起來。

早飯后程嘯與夫人裝扮一新，作為父母，按例他們今日也得上街去冒個頭，以示勤政。

程湄普通裝扮，在長纓去往尋程嘯的路上，正捉著丫鬟打聽著誰的去。

看到來，連忙襝衽施了個禮，瞧臉，昨夜應是沒睡好，眼里有紅，眼窩下也青青的。

程嘯的長子留在祖籍，他十歲的次子程融帶著小廝在院子里扎風箏。

“沈將軍可要一道上街逛逛”程夫人熱地邀請沈長纓。

長纓推說要核對卷宗而婉拒，又笑道：“夫人不必客氣，我不過小小軍差而已，您喚我名字即可。”

程夫人道：“那多不敬”

“算起來我跟大小姐年歲相當，您也可算是我的長輩，這兩日承蒙大人和夫人關照，若是不棄，您把我當個侄看待是我的榮幸。”長纓笑得大方。

程夫人的親姐夫羅源是當今吏部左侍郎，程嘯在仕途上沒羅源關照，所以除去夫妻關系之外，程夫人在程嘯面前說話也還是有些份量的。

跟程夫人把關系好，對沈長纓即將而來的計劃沒有什麼壞。

程夫人果然很高興，拉著手道：“那我就不客氣了。說起來，我們家在京師的大姑娘，跟長纓你個子差不多”

杜漸一進門就見到沈長纓笑得跟只狐貍似的跟程夫人手拉手套近乎。

狐貍當然隔著大半間正廳也看到了他，但只跟他視線匯了一瞬，隨后便移開，又跟程夫人說起了今年時興的子款式。

一個長年在軍營里舞槍弄棒地混著的將跟眷議論時興，其實也扯的。

“打點好了麼”

原本也在靜默旁觀著那邊人們說話的程嘯看到他，問起來。

他說道：“車轎都已準備妥當，可以出發了。”

程嘯點點頭，問：“湄姐兒呢”

“不去了，說頭疼。”程夫人在那邊接話，一面與長纓走過來，“早兩日還嚷嚷著要去呢。”

程嘯看了眼長纓，笑了下：“將軍若不嫌小愚鈍，不如我讓來陪陪您”

長纓揚：“姑娘家連今兒這樣的日子都不肯出門，說頭疼，想必是上真不舒服，大人何必為難湄姑娘”

程嘯不好再說什麼，道了個“請”字，出了門檻。

目送他們夫婦出府之后長纓笑容則斂下來。

這種熱鬧當然不會去湊，雖然說已經有把握事是發生在晚上，但誰也不知道會不會世事有變。

為了不出偏差，順利等到今天夜里那一刻來臨，程嘯夫婦絕不能在外頭逗留太久。因為府外完全沒辦法能保他們周全，更別說捉住匪徒。

而程嘯當然是絕不會放心獨自在府里呆著的，只要不去，包準他們很快就會回來

程嘯不在府里，反倒有些事方便去做。

跟紫緗說：“去看五爺他們在哪兒，讓他們所有人都回房來，我有事要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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