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都在京師呆了三年了，還沒進宮，誰知道得到什麼時候才能進再說了，等我嫁了給他，讓父親好好提攜他不就完了嘛”

程湄抿著。“何況就算是嫁三品大員家，若是做不到宗婦又有什麼意思我才不要看妯娌們的臉”

“你這是橫了心要跟我對著干了”程夫人說著來了氣，食指上額角，“他不是個庶民，且已經都有了妻室，你還非得在他這破樹上吊死

“京師里那些家清白的家子弟哪個不比他強我都快被你氣死了”

程湄跟爭執：“他親了與我何干難道我還拿不了一個無知小婦人他能跟我親便了”

程夫人聽著來氣，背過去扶起額來。

一轉頭看見了丈夫，便又打發了兒出去。

程嘯問：“說的誰呢”

“還能有誰不就是你帶回來的杜漸”程夫人撇了撇。

程嘯天把人家救過他命的事掛在上，并不當回事。

長程瀠嫁東宮指日可待，等到太子上位，作為新皇親信的兒，怎麼著也能撈個皇妃當當。

程湄有了當皇妃的姐姐，價自然高漲，要什麼樣的子弟沒有呢怎能便宜了那個庶民出的杜漸

程嘯聽說這層，頓時皺了眉頭，沒有答話。

程瀠已經十七歲，按說要進宮的話很可以進了，但羅源卻列了這麼個條件在前面，讓他辦好了這件事才讓程瀠進宮，這便多帶了些要挾意味。他又哪里會有程夫人那樣信心滿滿

程夫人催他更，他抬頭道：“上次我給你收著的那幾筆賬目，你拿給我，我再去書房對對。”

被程夫人這份得意一刺，他睡不著了。

羅源一個月前說會派人來長興，但遲遲未到，或許，等沈長纓走后，他也應該找個人把這燙手山芋給轉出去了。

雨下到亥時就停了。

亥時的夜已經格外的深重，由于這場雨，街頭的游人也早早安寂下來。

杜漸回房掩門，黑暗里傳來轉微的噗地一聲，火亮起，接而照亮屋里靜立的十來個黑人。

杜漸走到屋中，拿著輕薄甲的青人立時行至跟前，將甲套于他上。

“謝蓬呢”他問道。

“已經率人埋伏下來了。”青人說完又取來夜行，幫他穿上，擱在旁側的寶劍掛上他腰，最后再遞來面巾。

杜漸將面巾覆上，微頓后又解下來：“去看看沈長纓那邊。”

青人頓了下：“南康衛來的那位將”

杜漸沒吭聲。青人略迷，然后朝后方揮揮手，當中便已經有兩個黑人悄聲開門出去了。

屋里依舊有茶，冷暖適宜。

他執起來，立在窗口。

天上流云滾滾，淡月努力地想要逮住云層間隙出來面，顯然也不能功。

樹影搖搖曳曳，在幾近全黑的夜里劃出滿眼的牛鬼蛇神。

“回爺的話，沈長纓晚飯后散了散步，又喝了會兒茶，就回房了。戌時沒到就熄了燈。”

出去的人很快回來了。

杜漸未置可否。

下晌在看到沈長纓自程嘯那邊溜出來的那一幕始終還盤旋在他腦海。

是南康衛的將領，是譚紹的手下，按照南康衛與地方接的慣例，潛在暗抓程嘯的把柄沒有什麼可大驚小怪。

但他仍然覺得需要以這種手段來抓把柄，顯得有些匪夷所思。

他不由想到了即將到來的這件事。

當然，又或許是他想的太多

這麼的事，怎麼會讓一個低層將領收到風聲

再怎麼說，不可能會知道今天夜里會發生什麼。

想到這里他把撐著窗沿的手收回來，把殘茶潑了，揮掌熄了燈。

“走吧”

夜漸深，也漸寧靜。

程嘯看完手里的賬，終于也打了個哈欠。

他起走到門口，忽來的一陣風吹得桌上燈苗一陣。

他手握在門把上，回頭盯著燈苗看了兩眼，走回來將它吹熄，然后回去將閉的書柜門再次檢查過，才掩門走出去。

門下廊柱旁的墨蘭在風里抖瑟，他看了一眼，抬腳走了。

長纓藏在屏門之上已呆了兩個時辰，兩個時辰保持同一個姿勢并沒有讓不耐煩，雖然吃不準程嘯什麼時候出來，但時間在近，知道等不久了。

轉頭環視了一下程夫人、程湄姐弟以及同知一家所住方向，調整呼吸又安下心來。

據對現場的數次推測，以及所收集到的報，匪徒應該是分開行的，即程嘯這邊被制住的時候，其余各人應該是死于同一時間。

不然的話只要其中一個鬧出靜，其余人多半會有所所察覺，也不至于全部都死于睡夢之中。

但眼下不能輕舉妄，暗中不知道藏著多雙眼睛，只要一，說不定就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所以提前安排了黃績周梁以及紫緗他們三個分守在程湄姐弟以及同知夫婦住，擎在程夫人，而則蹲守程嘯。

現在只希大伙能干好自己份的事。

杜漸在程嘯書房對面的樹上。

江南的二月雖不如江北寒重，但晚風唆唆刮著樹梢，卻反襯得這子夜更加寂靜了。

他凝視著走出書房來的程嘯，將呼吸控制得更加沉緩。

程嘯今夜走得比往常步伐要慢得多，四面真是太靜了，從前他也不是沒有夜深回房過，但從來沒有任何一次像今夜這般著詭譎。

他像是走在墳地里，并不沉重的腳步聲直擊心臟，甚至還帶著回音。

“沙啦”

一陣風過，不知何傳來了細微的響。

他額間略有汗意，清著嗓子，直準備喚人府里日夜有人值守，此刻他出門已有片刻，四面還無人前來掌燈引路，本就已經著不尋常。

但未等他張口，那響就已開始集，仿佛看到了他要呼喊似的，很快從斷續變了連續，接而不到半刻，便如同暴雨的前奏，嗒嗒聲響徹了耳，并自后方鑼鼓地追隨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