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纓沉了會兒，把剩下半杯茶喝完，沒再說什麼。

紫緗提醒的是有道理，倘若不是，也不必大費周折自京師逃到江南。

但兩權相害取其輕，哪怕留下來手程嘯這件事有風險，在仍有可能繼續立功面前，都不想再顧忌那麼多了。

只認準一個目標，那就是晉職。

“拿紙筆來我寫封信，回頭周梁送去給譚將軍。”與繃著個臉仍在瞪著周梁黃績的紫緗說。

沈長纓答應給回復的時間是傍晚之前。

回府跟楊禪簡短接了手頭事之后，杜漸也去程嘯面前回復了下追蹤匪徒而未果的況。

程嘯閉著眼擺手，一副什麼人都不想見的模樣，看起來今日至是不會再有什麼心思放在疑心他們頭上的了。

他代了護衛們幾句后便先回了房。

天還沒亮，他支著窗臺喝茶，又掏出那豁了口的玉佩在手里挲著。

梁上忽然傳來些許響，佟琪輕躍到地面，喚了聲“爺”。

然后繞到他側面，說道：“謝篷已經帶著人撤出，等天亮城門一開即可憑著關碟出城，爺的行裝屬下已經打點好了，眼下出去不會有人發覺。”

杜漸盯著手里的玉佩沒有回頭。

佟琪沒等到回音，旋即探了探頭。

杜漸收了玉佩，呷了口茶說：“你先回去，讓謝蓬他們原地駐扎下來。我們先不撤。”

佟琪略為沉默：“這次行老爺并不知，我們只有這麼多時間，再延遲下去，恐會驚。”

杜漸吐了口氣，說道：“我改變主意了。我們留下來，盡快拿到證再說。”

見佟琪遲疑，他轉過來，又緩聲道：“你還記得沈琳瑯嗎”

佟琪頓住。

杜漸眸黯下來：“沈長纓的聲音跟沈琳瑯一模一樣，也姓沈，口音來自燕京，三年前到江南從軍，但是南康衛里查不出的出。

“恰好，沈琳瑯也一樣，除了名字和聲音，我對世一無所知。”

不但不知世，更甚至連長相如何他都不清楚。

佟琪神不自覺變得凝重，他凝思了片刻，說道：“爺是懷疑這個攪了咱們大事的沈長纓，會是沈姑娘”

杜漸著依稀晨，目變得深長而幽遠。

“也許是我想多了，畢竟不認識我。”

不不認識他，甚至對他的出現，對他整個人，至今都沒有任何該有的反應。

就算三年前他瞎，可沒瞎，他就不信前后朝夕相半個月之久，會對他這個人毫無印象。

更別說這塊玉佩又在他們當中起到過那麼重要的作用，也無于衷。

佟琪頓了下，說道：“那爺留下來，是為了求證這件事”

杜漸把臉別開，晨將他在窗口烙下個模糊的剪影。

“不是。”他迎風道，“是為了完任務。”

長纓

寫完信，周梁就駕馬回了南康衛。

這件事也就這麼定了下來，在程嘯把府里事作出安排之前，核對卷宗的事也得暫停。

早飯后幾個人就呆在院子里哪里也沒去，打定主意不去淌府里這趟渾水。

紫緗雖然滿肚子不樂意長纓冒這個險，但知道勸不住，也就安心地配合起來。

經過附近百姓的口耳相傳，不到半日就整個州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

往常只聽說匪徒猖狂，以為最多到程嘯半路被打劫的程度也就為止，沒想到居然還敢公然闖到府衙來殺人，這還讓人怎麼活

程嘯剛剛忙完家里的事又得著人忙著安百姓緒，倒也扎扎實實鬧心了一日。

關于昨夜里匪徒的來意他自然是沒說，好在這種事本沒有什麼人會格外關注，更不會有人往別的方面想，所有矛頭都指向歹徒的毫無人上了。

但到底只有他知道昨夜究竟是場如何樣的兇險，于一個讀書人來說，別說生死就懸在那一線間，只說看到了刀子都算是要了人命

他在房里躺了半日，閉眼就是那寒閃閃的刀，到了下晌終于也捱不住這陣折磨，拄著拐杖出門來。

程夫人早就著杜漸楊禪嚴守府四，時刻不許缺人，整日喊來丫鬟婆子圍著，哭一會兒又回想一會兒，又再哭一會兒，弄得整個院子都不亦熱鬧乎。

程嘯出得房來這會兒，氣氛仍是凝重得讓人不過氣。

“怎麼會有這麼大膽的人謀殺命可是要獲大罪的，他們難道不要命了嗎”

程夫人直到這個時候才找到機會跟丈夫哭訴，“我長這麼大可沒過這麼大的驚嚇，這還了得你究竟下了通告讓人去逮人了不曾

“對了，這是幫強盜，這是南康衛份事，你趕著人送個封去知會譚將軍務必得把他們全數捉拿歸案不可”

程嘯心煩意。

差一點點他就了刀下鬼，難道他不害怕他不憂慮

但對方既然是沖著他的背景來，那麼他豈能還把他們當是尋常強盜退一萬步說，便是捉到了，他敢殺嗎

不管他對沈長纓有再多的防備和疑心，這次他都不能不承認是托了的福。

沈長纓的到來不是救下了他一府老小的命，更是把那東西幫他給把住了

雖然哪怕有可能也聽到了些許，也疑心到了些什麼，可只要他矢口否認，也拿他無奈何。

東西把住了，起碼就不會再釀什麼余波。

只不過，沈長纓又為什麼會出現得那麼巧呢

“老爺，杜頭兒和楊頭兒都分別勘察過了，那些人是趁著傍晚后罩房無人時撬開角門的。

“他們武功高強，而且看起來對府里況也很悉，應該是早就盯住了咱們，方才同知大人已經傳令下去嚴守城門，接下來的防衛老爺可以放心。”

程嘯看了眼來人，點點頭。

杜漸行事他是放心的，當初他可是親眼看到他如何在數十人的包圍里沖殺，他雖是個文人，可是武將也認得不，衛所里也沒去，像杜漸那樣的手，真正能找得出來幾個。

他果然就放心地端起參湯來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