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句話，他把子讓開。長纓沒有再吭聲，抬步走了。

四面風聲如昔，月影綽綽。

杜漸抬頭看著繁星，眉眼之間盡是深黯。

當年追他的人就在土地高附近的各莊子里巡守，別說他失明，就是安然無恙都未必能躲得過搜捕。

而謝蓬佟琪他們又都在通州城的另一面等待，沒有人知道他在哪兒，他也無法遞出消息。

隨著時間過去，他心越發焦灼，因為他要辦的事還沒有辦，那可是關系到一府二十來口人命的大事。

他和沈長纓在土地廟里呆了半個月，終于在下山覓食的途中等來了有商隊要進城的消息。

但因為流匪甚多，商隊也不敢輕易捎人。

悄悄裝落難民去試過幾次，人家因為還要捎上他，于是非得讓證明他們是良民才行。

“要不你先走吧，你幫我送個信出去，會有人來接我。”無奈之下他這麼說。

但冷靜地否決了：“你都瞎了，上還有傷，沒有我在這兒，你絕對活不過半日”

他知道說的是事實，實際上哪怕遇上不會武功，其實他也早就走上絕路了。

而要走的話也不是完全走不掉的，只要不顧及他的話。

他也不知道，怎麼就傻到陪著他呆了下來，還照顧了他半個月，雖然吐出的話沒幾句是中聽的。

“夜里我去通州衙門看看，不行就找張什麼印信來充充數。”最后說。

但最后的最后，卻只從衙門里帶回來幾張空白的婚書。

“我翻遍了，除了這個什麼都沒有就這，還是從卷宗里摳出來的。”攤手說。

他當年也已有十七歲，自然知道婚書代表著什麼意思，心里也不住暗窘。

“我倒是沒關系，你肯嗎”他記得他當時悶聲地問。

就沖救了他，還陪著在這里呆了半個月這一點，他娶作為妻子一點都不委屈。

可婚姻大事對姑娘家來說，還是應該慎之又慎的吧

他們又無那種愫，簽了這婚書，不管怎麼說，可就是他的人了。

“反正是假的，這有什麼呢”依舊是滿不在乎的語氣。“等到你險了就把它撕掉便是。”

他想想也是，于是就允了。

就著一并撈回來的筆墨，他們倆簽下了這張婚書，然后假扮夫妻混商隊進了城。

所以從某種角度來說，他的確是過親的，他沒有說謊。

但是現在，跟與他簽下婚書的人極之吻合的那個人，不認識他。

其實從一開始他就沒有想過去找，不然除非已經不存于這個世上，否則三年里他一定會有結果。

就算是相遇后他疑心就是那個人，他也沒想過要去印證。

反正都不會再有關系的，不是嗎

但是現在他卻覺得應該有個答案，他可以不跟發生糾葛，也可以不去揭穿，但究竟是不是沈琳瑯，他應該知道。

長纓回到房里剛褪下裳，程夫人就帶著人來叩門了。

“府里剛才角門鎖被撬了，懷疑有人進來，沒驚沈將軍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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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這般帶著人長驅直，就連紫緗都沒能攔得住。

長纓出了半截的手臂勾起帳子，頂著頭披散的青瞇眼撐起來：“居然還有人這麼大膽夫人這麼著急，可是要長纓幫忙擒賊麼”

“哦不，”看到這副模樣，程夫人神明顯松下，賠了個笑臉：“只是見著角門鎖被過，也不定就是有人有這麼大膽，興許是他們忘了上鎖也未定。

“將軍好生歇息吧，我就不多打擾了。”

紫緗送了們出門，轉回來即吐了一口氣：“好歹您是趕上了在門口纏了好一會兒了都”

長纓也松了口氣，將被窩里下的外與釵環一腦兒拿出來，然后癱在枕上。

匆忙之間跑回來，杜漸先前的樣子還浮現在腦海里。

他沈琳瑯

眼盯著帳底，臉上寫滿了疑。

沈琳瑯是誰從他剛才的反應來看，倒沒覺得他是在故弄玄虛。

那麼他是的確認識過一個沈琳瑯的人

可看他的樣子，似乎對這人并不如故人般友好。

倒像是有什麼舊怨似的

倒回床靠上，手枕在腦后，神思也飄遠了。

杜漸自謝蓬換了裳回到府里，護衛已經來找過他兩次。

第三次來的時候還有程嘯，上他正進門，程嘯負手打量了他兩眼，問：“這麼晚，去哪兒了”

“慶余酒館的老張頭喊了去喝酒，今夜不歸我值，就去喝了幾杯。”他攤手撣撣裳，帶著歉。

酒氣隨著他的作飄在空氣里，程嘯輕嗅了嗅，點點頭，走了。

老張頭是城里開了七八十年的老字號，府里也常喝他的酒，這點杜漸撒不了謊。

杜漸從容走進門來，往窗下掛了個小燈籠，沒多久后窗就被推開，佟琪悄無聲響地到了屋里。

“你即刻回趟府里，把我放在房里書桌左面最下方一只楠木匣子里的東西取過來。速去速回。”

杜漸解下袍，出壯腰，一面把腰間傷口拆開上藥，一面淡漠地掃了他一眼。

佟琪帶著微微的愕然瞅了他一眼，退去了。

酒的味道掩蓋了傷口腥的味道，手尾收拾得很索利，傷口也不深，除了短期不能使勁，杜漸沒招來什麼后患。

天亮之后府上下一如往昔，程嘯言笑隨和，看不出任何不妥。

長纓其實也佩服他，總覺得按照某些員的升遷路子，這麼猾的他，若不橫死，早晚得運亨通。

早飯時與擎紫緗圍著餐桌坐下來。

方桐還未出現，也沒有確切下落，但可以確定鄰縣近來并沒有長興的員到訪，可見長纓的猜測是對的，方桐沒出去，程嘯對他另有安排。

而擎去探過鎮海幫總舵，卻連人家第二道關都沒能闖進去。

再說起昨夜里險些落程嘯圈套，三天過去了，總覺得事都不是那麼順利。

“頭兒”正啃著塊銀糕，黃績就上氣不接下氣地回來了。

長纓放下筷子的工夫，他已一個箭步到了跟前，激地道：“我們發現那伙人了我查到了他們的落腳點那六個人全部都在，一個都沒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