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映綠沒驗過生死倏關的境界，但是時常在別人生死倏關時充當一個救助的使者。做過無數床手，接生過幾百位嬰兒，對與生、死，一向非常淡然。

侍衛拖著，象拖著一個布袋往外走時，沒到有多可怕，而是覺著被侮辱了，還有一點不知名的心灰。

門外的小德子和滿玉，還有階下站立的羅公公到是傻眼了。小德子驚恐地直哆嗦，站立不住子，聽得抱住門廊里的一柱子。

可惜人微言輕，皇上的旨意，沒人敢開口求，眼睜睜地看著云太醫被拖到了院中，侍衛腰下的佩刀緩緩出銷。

“住手！”急著去議政殿找皇上的太后聽說皇上來中宮了，忙折回，一進門，就看到一位侍衛撥出刀，另一位侍衛按著云映綠的雙肩，準備刺向雙目。一下就火了。“你們這兩個狗奴才，竟然敢本宮的太醫？”

兩個侍衛慌了，忙不迭地拱手稟道，“太后娘娘，小的們哪敢，這都是皇上的旨意。”

“那給本宮好好候著，不準云太醫一毫，本宮找皇上去。”萬太后氣鼓鼓地往殿中沖去。

云映綠被松開了束縛，麻木的手臂，輕捂著紅腫的臉頰，漠然地抬起眼。目正對上一道深不可測的視線。

一道？

眨眨眼，再確定地看了一眼，是一道。因為那個突然出現的男人只有一只眼睛。

那是一張令厲鬼都懼怕的面容。滿臉縱橫著各種疤痕，一直波及到脖頸，皮外翻，糾長一個個球，一只眼睛上戴著一只眼罩，另一只眼睛還算完好，眸子深邃，黑白清明，頭發凌如草。

男人長相如此兇惡，但渾散發出的氣質都并不讓人懼怕，反到顯出一種超越凡俗的清冽無畏。

聚攏于他后，他的上還有塵土和大海的腥氣。但他就象一位天生貴族，有著難言的凄惻和莊重，還有著訴不盡的滄桑。

這讓云映綠不由想起小時候看過的一部海上歷險片，里面有一位海盜船長，面相兇殘，卻又氣質高雅。

以一個醫生的直覺，敏地意識到這個男人在年時曾遇到過什麼大的磨難，才形這一的創傷。那些疤痕年代已經久遠，遠到他的心不再為之有所波，習慣了，淡然了。

“晉軒，你也一起進來。”已經走到殿門的萬太后回過頭，喚道。

男人收回打量云映綠的目，邁開長，往里走去。

他的似不太靈便，稍有些跛，但他走得很從容，讓人心生敬畏。中宮里的宮和太監，包括小德子、羅公公，對這個男人都恭敬地施禮。

這個男人以前應是常出皇宮的。

這是傳說中那位中風的二皇子嗎？云映綠想道。

“晉軒，何時進宮的？”劉煊宸讓虞曼菱站直了，驚喜地上前一步，握住名喚晉軒的男子的手。

“早朝散了不久，臣到太后宮里請安，恰巧在路上遇到太后。讓微臣一同到中宮來看看皇上、皇后。”虞晉軒抬起手臂，給劉煊宸和虞曼菱行君臣之禮。

虞晉軒的嗓音不太好，暗啞然，象被厲風吹過的竹子。

劉煊宸忙擋住，“這里又不是議政殿，干嗎那麼多禮，來，坐下，咱倆敘敘，自上次你去東海任職，咱們有二年沒見了吧！”

“是的，皇上。”虞晉軒轉眼睛，看著一直于想哭又想笑之中的皇后，微微一笑，“曼菱，你好嗎？”

那笑意讓面容更顯猙獰，可卻溢滿了溫。

虞曼菱哽咽地點點頭，“我……很好，大哥。”

“晉軒，別站著，坐下說話。母后，你也坐下。”劉煊宸上前扶住板著臉的萬太后。

萬太后不領地拍開他的手，“現在眼里有母后了。回答本宮，皇上，是你要殺云太醫嗎？”

“母后，不錯，那是朕的旨意。因為云太醫斗擔侵犯了皇后的，罪當該殊，但朕令他年輕，只挖雙目、割去舌頭。”劉煊宸冷漠地說道。

“那皇上先把哀家給殺了吧！”

“呃？”

“是哀家下旨讓云太醫為皇后做檢查的，若抗旨，哀家會殺了。若這事是罪，那也罪在于哀家，與云太醫無關。”萬太后說道。

“皇上。”虞曼菱從后面扯了下劉煊宸的袖，他回過頭，悄悄地對他搖搖手，用語說道，“沒事的。”

劉煊宸沉了下，“既然母后這樣說，那朕就饒恕云太醫這一次。但也以此作為一個警示，讓他以后在宮中不要倚寵仗勢，太過隨意。羅公公，傳朕的旨意，放了云太醫，讓他回太醫院去。”

羅公公領了旨，顛顛地去傳話。

劉煊宸又說道：“母后，朕的子息一事，你老人家不要太過心，順應天意吧！”

“啊，你是嫌哀家多事了。”太后聽得火氣更大了。

“不是，不是，朕的意思是，妃嬪們都是金貴之軀，不要……”讓那個清秀的太醫都占了先。

皇后，他可是當神一樣供了五年，沒想到，皇后的清白也毀于那小太醫之手。他來看皇后，一進門，就聽宮說，云太醫在幫皇后檢查子，兩人還獨一室，門掩著。

他一聽，就惱了，驚了。

萬太后自嘲地一笑，“皇上，你別想詞了。看來確是哀家令皇上心煩了，那好，以后不管是國事，還是后宮之事，哀家都不會再管。晉軒，在這坐一會，到哀家宮中陪哀家吃個午膳，皇后也一并過來。”

劉煊宸鼻子，就沒他的份。

虞晉軒和虞曼菱忙應下。

萬太后瞪了劉煊宸一眼，越過他，率領著隨從，向宮門走去。

“皇上，去向太后賠個不是吧，太后也是好心。”虞曼菱細聲細氣地說。

劉煊宸苦笑地點點頭，“好，那朕先走一步。晉軒，過兩日，咱們找個機會重聚一下。”

虞晉軒說道：“嗯，微臣也只要向皇上稟報下東海海事的軍務。”

劉煊宸走了，殿中安靜下來。

虞曼菱端坐著虞晉軒的面前，眼波流轉，表無限。

“大哥，這次回來能呆多久？”

“只二月。”虞晉軒回答很簡短。袖下的十指微微栗。

虞曼菱噘起，“好短哦！”地低下頭，“皇上已經恩允，讓我回府省親。我準備過兩天就回府，到時候，就可以天天見到大哥了。”

虞晉軒一震，遲疑了下，說道：“這樣也好，你若回府，就可以幫爹娘一把。”

“府中有什麼事嗎？”

“曼菱，我要親了。”

虞曼菱愕然地瞪大眼，覺到渾象冰窖之中一般的徹寒。

“大哥，你要親了……”追問一句。

“是的，曼菱，你馬上就要有大嫂了。”

云映綠獲釋，最高興的人是小德子，出了中宮，一路上，他蹦蹦跳跳的，歡喜得象個孩子。

“云太醫，你沒有被嚇壞吧！”云太醫的表很木然，象是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云映綠斜了他一眼，停下腳，辨了個方向，繼續向前，“嚇到沒嚇著，只是第一次覺到什麼伴君如伴虎，這個劉皇上，還真是喜怒無常。”

“呵，其實有時皇上并不是真要殺人，他只是想嚇唬下。當今皇上與先皇相比，那可算仁慈了。”

云映綠呲呲，不敢茍同。這種嚇唬法，不需要刀，直接就可以把人給嚇死的。

皇上，只可以用來仰視，切不可以視作同事、朋友。今天學了點東西，卻又為此到深切的悲哀。

“云太醫，你走錯路了，太醫院是這條路。”小德子嚷嚷道。

“我要去袁淑儀的宮中。”

“你不想緩下神嗎？”剛才那一波，平常人早就嚇了子，站都站不起來。

“這是今天必須要完的事，再緩下，一天又要過去了。小德子，那個戴眼罩的男人是誰呀？”

云映綠平生對一個人產生了好奇心。

“你說的是虞晉軒將軍嗎？他是虞丞相的義子，說起來就是虞皇后的兄長，在東海海事管理海軍軍務。”

還真是一位船長，只不過不是海盜。

“義子？難道他是個孤兒嗎？”

“不太清楚，俺聽滿玉說，虞將軍是虞丞相巡視外省政務時，在路上撿的，帶回府中時只有幾歲，臉也不知什麼人用刀劃得一塌糊涂，眼睛也挖去了一顆。可是虞將軍好有本事，能文能武，是東城里為數不多的幾個文武雙全的將軍之最。皇后對他最尊重了。”

云映綠“哦”了一聲，不知道那張臉原先是一張什麼樣的面容。

“云太醫，你……今天幫皇后檢查，有沒發現……”小德子突然放低了音量，湊近云映綠。

云映綠抬了下眼，“小德子，你到底要問什麼？”

小德子瞅瞅四下無人，說道：“云太醫，俺看你人真的，俺只告訴你一人。俺的滿玉姐姐說，皇上每次臨幸皇后，其實……其實兩個人都是分住兩個房間的。那臥室是有玄機的，里面還有一個暗室。”

“那又怎樣？”云映綠問道。

“你不覺得奇怪？”

“人間夫妻間的事是人間的私，我干嗎到奇怪，各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

“云太醫，你……也很奇怪哎？”

“小德子公公，”云映綠微閉下眼，額頭，“前面就是袁淑儀的寢宮，麻煩你去通報下，說云太醫為淑儀治病來了。”

不想，不想，今天又是波瀾壯闊的一天，不要想太多，早點辦好事，早點回府，好好休息，然后把一切都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