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煊宸和杜子彬沒喝到半盞茶的功夫，云映綠隨著小丫環走了出來。

“太醫，你診出王爺的病嗎？”齊王妃不由自主地站起，著帕子的兩只手輕著。

云映綠抬起眼，如星辰般的瞳眸中帶著幾份慚，“齊王妃，我從醫也有幾年了，見過復雜的病患無數，但誰都沒有齊王的病這麼特殊，我從右手換到左手，在心中把所能考慮的都考慮過，還是無法給你一個確切的答案。王爺脈象微弱，病癥深厚，但又有一真氣含在其中，若這真氣戰得過病氣，說不定就有奇跡發生在齊王上。”

齊王妃好半天才把云映綠這一番話琢磨懂了，歡喜地問道：“太醫是說齊王這病興許有救？”

“奇跡無所不在，包括醫學，這是連神仙都難以猜測的。”云映綠很認真地回道。

“皇上，這位太醫真是深得臣妾歡喜，來呀，看賞。”齊王妃激得象手足無措，“皇上，日后臣妾能不能常麻煩太醫常到王府中替王爺把把脈、開個方子調理調理子？”

劉煊宸意味深長地閉了閉眼，“當然，皇嫂想到云太醫時，云太醫會隨隨到。云太醫，還不謝王妃的賞賜。”

小丫環捧著個盆子，上面罩著個羅帕，齊王妃掀開，出兩塊上好的玉佩。

云映綠不習慣“賞”這個詞，所做的一切向來是勞所得，這一“賞”象有點施舍的份，令人心中不舒服。

只是遲疑了下，杜子彬不聲從后面推了一把，剛好走到齊王妃面前，無奈接過那對玉佩，“謝謝！”禮貌地說道，回轉就瞪了杜子彬一眼。

杜子彬面無表地避開的眼神。

劉煊宸又和齊王妃聊了幾句家常，然后三人告辭，齊王妃直到看不見馬車的影子，才轉回府。

此時，天漸灰，云層很。夕的線漸漸被四籠的暮遮掩。

馬車慢慢暗了下來，看不清三人的表。

“云太醫，你沒什麼和朕說的嗎？”劉煊宸忽然開口道。

良久。

云映綠抬起頭，手無助地在空中擺了擺，象要抓住什麼來按捺心底的緒，不慎指尖到了劉煊宸的臉腮，他一怔，突地握住了的手，一手的冷汗。

“怎麼？”他的聲音一下子嚴肅起來。

杜子彬神經一下子也繃起來。

“那是個死脈，雖然仍有溫，但氣息已無，應是剛死不久。”云映綠穩定了下心神，鎮定地說道，“我怕自己診斷錯誤，特別換了手，仍然是那種脈象。那不是齊王，我細看了下骨節，那應是一個已年過半百之人的手臂，而且是做活的人，掌心布著繭，指甲破裂，滿布污垢。”

“你有沒嚇到？”劉煊宸一點也不驚訝的話，他更關心的是云映綠的覺。

云映綠嘆了口氣，“我又不是第一次見死人，以前實習的時候，我還親自解剖過尸呢！但還是有一點吃驚，為一個剛死的人診脈，我到是第一次。”

“你的謊言說得蠻溜嗎！”杜子彬在黑暗中哼了一聲，“齊王妃都被你的話說服了，還對你心生好。”

“我沒說謊。每個人上本來就有好細胞與壞細胞，一旦壞細胞打敗了好細胞，人就要生病。但如果人自的免疫抗敵得過壞細胞，人就會很健康。”云映綠不服氣的反駁。

“巧言令。”杜子彬閉上眼，心中對云映綠在齊王府鎮定自若現是大吃一驚。這丫頭并不是笨！

“你做得很好，你說的這一番話，正巧是王妃想聽到的。今天，朕突然闖進齊王府，他們沒來得及準備，急之下怕是打死了一個傭仆代替。”劉煊宸寒地傾傾角，“朕今日算是確定了心中的猜測，杜卿，這算不算是咱們君臣今天收獲的一個奇跡？”

“是的，皇上，確是一個奇跡。微臣一見著小王子，心中就驚了半截，一個不能、口不能言的男人，是無法生兒育的。皇上，如此推算，齊王五年之前，怕就已痊愈了？”杜子彬說道。

“杜卿聰明，”劉煊宸贊賞地點點頭，“朕從登基那天起，就一直注意著齊王府，飛王子不是關健，他是齊王沒病之前，王妃懷上的。真正的關健是王妃的前言不搭后語，王府中著詭異，什麼有異味啊，什麼王爺不愿見人啊！一個口不能言的人怎麼表達自己的意思？”

“還有床前的布鞋，錦簾后站著的男人。”云映綠話道，“一個癱瘓在床的人是不需要鞋的，那個人躲在簾子后，一定是見不得別人的人。”

“皇上，”杜子彬握了握拳，口說道，“以后請不要再讓云太醫那樣的險境了，……手無寸鐵，又無縛之力，那樣太危險了。”

劉煊宸瞇細了眼，神復雜地抿著，沒有作聲。

“能有什麼危險，我就一個看病的，對別人能有什麼影響，你想太多了。”云映綠不解地眨眨眼。

杜子彬嘆氣，剛剛還夸呢，現在呆勁又上來了。現在不知道自己已經屬于齊王要滅口的人之一嗎？

“朕尋思著齊王應是這兩年才痊愈的，不然前幾年為何沒有靜的？宮中有人做他的應，這人份還不低，朕真要好好琢磨琢磨。”劉煊宸避開了杜子彬的問話，繼續剛才的話題。

“是哪位太醫有這麼大的能耐？”杜子彬蹙起了眉。

“解鈴還需系鈴人。”劉煊宸幽幽地吐了口氣。

杜子彬愕然地抬起頭，“皇上，那人不是死去好多年了嗎？”

“云太醫不是說過嗎？奇跡無所不在，包括起死回生。”劉煊宸勾起角。

“劉皇上，奇跡不包括起死回生，醫學上目前沒有這樣的先例。”云映綠特地解釋道。

“哈哈，侍衛，來，起車簾，讓朕吹吹風，今兒事錯綜復雜，朕頭昏昏的。”

侍衛把馬車緩緩停在路邊，跳下車，卷起車廂的兩面簾子，溫涼的夜風徐徐襲來，劉煊宸舒適地半躺著，轉看向點起一盞盞燈籠的店鋪。

燈籠如星河，街人如水，好一幅熱鬧非凡的勝景。

“這是朕的江山，朕好不容易才建這樣的繁華和安寧，朕怎舍得讓那些狂妄之徒來毀壞，不，朕不會讓他們得逞的。”

劉煊宸絮絮念叨，心中并無懼意，只覺好笑和悲哀。

杜子彬敬佩地瞟了眼劉煊宸，警覺地巡視著四周，皇上雖著便服，但剛從齊王府出來，他怕會被有心人算計。

云映綠只當是坐三車逛夜市，愜意得很，傾趴在車廂邊，興地張著一家家店鋪。

忽然間，覺到腦后一陣冷風襲來，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見劉煊宸的笑容陡然寒凝，閃電般出手，抱起云映綠，子輕靈如燕，躍出馬車，在地上滴溜溜轉了個圈，穩穩地站定。

杜子彬驚得瞠目結舌。

一支細巧的袖箭晃悠悠地釘在云映綠先前的座位之上。

侍衛們紛紛飛速下馬，撥出劍瞪向四周。街市喧鬧依舊，人人臉平靜，沒有一點點異常。

“好大的膽子，敢朕的人。”劉煊宸震怒之下，大喊一聲，“衛軍呢？朕不開口下旨，你們就真的不了嗎？”

嘩啦啦聲響，原來在周圍的人流中還藏著幾十名宮的衛軍。他們為了不讓劉煊宸的份太顯，只是遠遠地尾隨著。

這一切發生得太突然，而且這目標不是沖著皇上，而是沖著皇上邊的云太醫，他們一時反應不過來，就沒現。

劉煊宸這一喝聲，衛軍現，街市上一片混，但把附近的屋頂、樹梢和店鋪都搜了個遍，也沒搜出個眉目來。

“皇上，這人可能本意是嚇唬下云太醫，并不是真的想傷害。人應早已逃遠了。”衛軍頭領拱手稟道。

“你到說得輕巧，嚇唬？若那箭真的刺中了云太醫，你能用命抵嗎？”

“微臣失職，請圣上治罪。”

云映綠哪里見過這種陣式，得站都站不住，只得攀在劉煊宸的手臂上，忍不住的渾輕。

“劉皇上，說不定這是個孩子的惡作劇。”好半天才恢復了正常，長睫撲閃撲閃，自我解嘲道。

沒人回應的話。

“你們繼續留著這里搜查，朕把云太醫帶回宮，看有沒哪里傷著。”劉煊宸的眉心凝幾道深深的印痕。

云映綠忙站直了子，“劉皇上，我就是醫生，我確定我沒傷著。天這麼晚，這里離我家不遠，我直接回家好了。”

劉煊宸的眉峰還是不能展開，“朕怎麼能放心呢，若是那兇手再尋到你府上，有個意外，朕不在你邊，如何是好？”

“劉皇上，我好象還沒那麼出名，也沒和什麼有結仇。”云映綠婉轉地說道，“我今天連招呼也沒和爹娘打，就直接進了宮。這會還不回去，我爹娘不知擔心什麼樣呢！”

劉煊宸瞇起眼瞅了好一會，“那好吧，朕送你回家，然后留兩個侍衛保護你。從明日起，你和你爹娘說一聲，搬進皇宮住一陣子。不準抗旨，朕對你已經讓步很多了。”

云映綠生生地把出口的抗議咽下，無奈地低下頭。

“杜大人，你也一并上車吧！”劉煊宸沖著一直沉思不語、臉嚴肅的杜子彬說道。

杜子彬沉重地點了點頭。

一隊衛軍護著馬車，浩浩往云府駛去。

云府大門前，竹青已經把脖子都仰酸了，一看見有馬車過來，喜不迭地跑過來，看到云映綠由人扶下馬車，一句“小姐”被跟在后面的一個威儀的男人和杜子彬給嚇得咽了回去。

老天，還有兵呢！小姐犯法了嗎？

“這就是我家。”云映綠扶扶醫帽，指指后高大的豪宅，客氣地說，“你要進來喝杯茶嗎？”

劉煊宸掃視了一下夜中約可見的亭臺樓閣，沒想到云映綠的家境這般優裕，難怪對錢財看得那麼輕，他搖了搖頭，“下次吧！你好生歇息！”他拍拍云映綠的肩，對后的兩個侍衛使了下眼，兩個侍衛瞬即消失在夜中，怕是攀上云府中某棵樹，藏著去了。

“那再見！”云映綠乖巧地退到墻角，讓馬車先通過。

“不，我等你進去，再走。”劉煊宸怕驚著云府的人，自把“朕”改了“我”。

云映綠笑笑，點點頭，轉進去了。

云府的大門徐徐合上。

劉煊宸怔了會，抬腳上馬車，見到杜子彬還立在路邊，問道：“杜大人，你不上車嗎？”

杜子彬恭敬地上前拱著手，“皇上，臣也已經到家了。”

“呃？”劉煊宸訝異地揚了下眉尾，“你和云太醫住一起？”

“不，微臣和是鄰居。”杜子彬不敢瞞，指指云府隔壁的另一座幽靜的庭院。

“可是你不是對朕說你不認識云太醫嗎？”

杜子彬窘迫地低下頭，“微臣那時……有難言之。”

“你也有難言之呀，找云太醫看看不就行了。”

“微臣這難言之，云太醫看不好。”杜子彬臉不脹得通紅。

劉煊宸深究地凝視著他，好半晌才點了下頭，“那好吧，既然杜卿與云太醫住隔壁，云太醫的安全，朕就放心了。”

說完，他放下車簾，馬車駛向夜之中。

一路之上，劉煊宸一直在想，能讓杜子彬難言之的東東到底是什麼呢？

而站在路邊的杜子彬，平生第一次陷進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