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綠，讓你在外留宿，伯母一定急壞了，我該進去向老人家請罪。可是天剛拂曉，伯母一定還沒起床，我日后再來吧！”秦論跳下馬車，扶著云映綠下車。

云映綠古怪地打量著秦論。秦論今日出奇的禮貌，出奇的話，象心事重重的。從伶云閣到云府，這一路上，俊眉一直蹙著，和他說一句話，他發呆，能半天都回應不上。

這太不象秦論秦大公子了！

“我和娘親解釋下就行了，娘親不會怪你的。”云映綠抬頭看看天，雨后的清晨，樹綠花紅，朝霞滿天，空氣無比的呼吸，深深地呼吸一口，笑了笑。

秦論沒有轉上車，悵然地站著，神象有些糾結，“映綠，你在宮里……會不會遇到皇上？”

“會呀，但不是經常，我的服務對象是妃嬪們。”

“他……對你好嗎？”

云映綠警覺地豎起雙眼，“干嗎問這個？”

秦論干干一笑，“都說伴君如伴慮，我擔心你呀！說起來，你好象和很聊宮里的事。”

“沒什麼好聊的，皇上家的事復雜兮兮，讓人心煩。”云映綠擺擺手，“你回藥莊去吧，我馬上也該進宮上班了。”

秦論溫地拖過的手，“映綠，我們是未婚夫妻，你以后有什麼心煩的事就和我說說，別蹩在心中。”

“嗯！你眼中很多，快回去休息下。”云映綠退后一步，看著他上了車，才轉回府。

車簾一合攏，秦論驀地抱了雙臂，到說不出的攝骨寒流從腳底漫起。

他重重閉上雙眼，眼角微微泛起閃爍的淚花。

如果時能夠倒流到和映綠在藥莊看診時該有多好！

那樣，他還是瀟灑翩翩的秦公子，云映綠還是他心底里一塊溫的玉。

就那麼一刻，一切都變了，一切都飛了。

人生就此拐了個彎，他甘心嗎？

竹青昨晚先行回府的，手托著腮在繡樓里合打盹到天亮，才看到云映綠悄然閃進繡樓。

嘀咕地念叨著小姐現在學壞了，又學男人在外做事，又學男人在外過夜，幸好秦公子不嫌棄，不然一定嫁不出去，所以要格外珍惜著秦公子。

云映綠忙不停地梳洗、換，竹青的話，左耳進右耳出。

“這是什麼？”竹青在收拾衫時，到小姐的袖袋中有個東西。

云映綠一把搶過，小心地塞進袖，“我要帶進宮的信箋。”

竹青眨眨眼，忽然低下頭神神地說道：“小姐，昨晚我站在臺上時，你知我看到誰了？”

“誰呀？”云映綠把醫袍穿好，這厚實的袍子，悶得往外直冒的汗。

“杜大人呀！好玩不，外面下著雨，他撐了把傘，站在墻邊，不知是賞雨還是捉蟲，一不的，象桿子。”竹青想到那景，捂著直樂。

云映綠正收拾醫箱的手一滯，“竹青，把醫箱提到馬車上，我先出去一下。”

“小姐，你去哪？”

云映綠咚咚下樓，轉眼就沒了蹤影。

“云小姐？”杜宅的門倌聽到門被拍得山響，拉開門，看到隔壁家的小姐氣吁吁地立在門外，愣了。

“大爺，請問杜大人去衙門了嗎？”

“大公子正在吃早膳，過一會就該走了。”

“那麻煩大爺帶我進去見見你們家大爺。”

門倌驚訝得半張著，“云小姐，你真要……見大爺？”

“對，對，我有事要和他講。”唉，都把他邀賞月的事給忘了，不過，昨晚沒有月亮，不知他會不會原諒？

門倌不敢確定地引領著往杜家的小院走去。杜員外正在院中晨練，踢踢、揮揮拳，一扭過，看到云映綠，差點仰面倒下。

云映綠微笑地向他招呼。

“你來干嗎？”杜子彬著威嚴的青服，不拘言笑地走出花廳。

昨晚一夜未歸，他的心在等待的辰，慢慢地冷了、寒了，什麼都沒必要再問、再說了。

“我來向你道個歉，昨晚我……”云映綠張說道。

“我不想知道。云太醫，我該送你進宮了。”杜子彬的口吻公事公辦，不帶任何。

云映綠是最不會看人臉的人，“杜大人，時間還來得及，等我把話說完再走。”扯住他的袖子不撒手。

“我不想聽，可不可以？”杜子彬音量突地升高，嚇了云映綠一跳。

“你聽與不聽是你的事，可是我還是要說。”云映綠和他擰上了，不說清，總覺著對不起他似的。

不是君子，可也是言而有信的人。

杜子彬盯著，象看著個不認識的人。

“昨晚我遇到了一些意外，沒能及時趕回來。唉，”云映綠挫敗地嘆了口氣，“你說我難得休息下，還遇到了劉皇上，他居然把我當一個男人，說我欺君，狠狠地訓斥了我一通，我當然要爭辯，這一扯天就亮了。”

杜子彬繃的俊容微微松馳了點，掩飾住心中的詫異，“你和皇上在哪里遇到的？”

“酒……酒鋪。”云映綠怕一臉正兒經的杜子彬再來一通禮儀教規培訓，忙跳過伶云閣。

皇上又微服出訪嗎？

“那件事，你說了沒有？”杜子彬問。

“退婚那事嗎？”云映綠抬頭與他對視一眼，心有靈犀一般，“嗯，還算順利，不過時間要挪后一點。”云映綠覺得，不談三月，就是再相個三年，和秦論可能也很難出火花來。

杜子彬抿，轉過頭，“你……早晨特地跑過來告訴我這些？”冰冷徹骨的心象被吹進了一陣暖風，寒冰消融，春意滿懷。

在意他比別人多嗎？

“對，對，我怕你誤會，我昨天還特別想著能早點回來見你，希你能給我一點建議，可是事總是出人意料。昨晚等很久嗎？”詢問地看著他。

“我說過不管多晚都會等你的。”

云映綠看著他冷峻的面容上慢慢地起一圈暗紅，心“咯”了下，一面靜湖了。

墻角的一面爬山虎不停地出的芽，窗下的梔子也開了花，一陣南風吹過，院了里的角角落落都菜漫著清甜的香氣。

在這個明的春晨里，看得見的改變，看不見的改變，安靜地發生了。

——

“爹爹！”袁淑儀剛起床不久，就聽到宮來稟報，說袁大元帥求見，歡喜地拎起，小跑地從臥房往外沖去。

“老臣叩見娘娘。”袁元帥喜滋滋地看著，作勢要叩拜。

袁亦玉一把扶住，嗔地攔住，“爹爹，你要折煞兒嗎！”

父倆相視而笑，并肩走進客廳，小宮送上茶點，識趣地退了出去，讓父倆好好地說話。

“亦玉，在宮中住得習慣嗎？”

“怎麼會習慣呢，兒還是喜歡馳騁韁場，在這宮中，天天對著一堆嘰嘰喳喳的人，煩也煩死了，悶也悶死了。”

袁元帥著胡子沉了下，“兒，皇上對你可好？”

袁亦玉沉默了，表頗為幽怨，“從我宮到現在，皇上還沒有臨幸過我，他是不是很討厭我？”

“那對其他二位新淑儀呢？”

“阮淑儀皇上好象很喜歡，是個才，又會彈琴又會詩，皇上去過宮中幾次。古麗公主那邊，皇上當著人面，對不錯，可從沒臨幸過。古麗公主為這事，經常拿宮里的太監和宮出氣。現在宮里面有關的閑話傳得最多。”

“當今天子年紀雖輕，但深不可測，分寸拿得真好。”袁元帥冷冷一笑，謹慎地瞄了瞄四周，“亦玉，你不必心急，來日方長。日后誰主沉浮還說不定呢？聽說你和印妃娘娘相得不錯？”

“爹爹！”袁亦玉忽然站起，湊到父親的耳邊低低說了幾句話，袁元帥邊聽邊點頭，“好，好，做得不錯，不虧是我的兒，有智有謀，有膽有識。嗯，就這樣，多向印妃學學。后宮妃嬪如云，獨一人產下公主，非是一般子的才能。”

“兒記著爹爹的話，不管是什麼樣的一場惡仗，都不可全力以赴，何時都要給自己留條退路。”

袁元帥欣地站起，疼地了下的臉，“我的兒不管是在戰場，還是在后宮，都會令爹爹驕傲的。爹爹不便久坐，一會還得去書房見皇上，自己多保重。”

袁亦玉點點頭，陪著父親走向宮門。

“是云太醫，云太醫。”幾個小宮趴在寢宮的花墻邊，張著外面，吃吃地笑道。

袁亦玉聞言轉過頭，古麗寢宮的臺階上，云映綠和古麗四目相對，兩人不知為什麼發生了爭執。古麗氣得滿臉通紅，云映綠毫不相讓地直視著。

“那就是現在后宮中很太后、皇上寵的云太醫？”袁元帥蹙起雙目，細究起云映綠的背影。

“嗯，醫很了得。不僅是太后、皇上，現在簡直就是宮里的千人迷，很有人緣。”

“怕不僅于此吧！亦玉，去看看。”袁元帥沉沉地哼了聲，朝古麗的寢宮挪挪。

袁亦玉思索了下，點點頭，辭別了父親，轉就出了宮。

“本宮幫他治病，已經是仁至義盡，以后我們再見面，就是陌生人。他是商賈，我是淑儀，永遠不集。你把這信給本宮退回去，本宮不可能再見他的，讓他早點回波斯去。”

“他瘦得完全了形，至于什麼原因，我不想猜測。我只是負責帶一封信而已，你們之間的事不必告訴我。這信你是看還是不看，隨你的便。”云映綠不卑不地說道。

“誰要你多事，”古麗氣恨恨地推了云映綠一把，突地從手中搶過那封信，狠狠的皺一團。“你本不知本宮現在的境有多可怖，你還來添一腳，是不是想本宮死呀？”

“我從沒這樣的想法。任何事都要有始有終，不管是什麼結果，至要明明朗朗。”云映綠看著古麗氣急敗壞的樣，真的替拓夫不值。

“你懂什麼？本宮說得不夠明嗎？”古麗咬牙切齒地輕吼著，“是他笨，笨，笨！”

“姐姐，怎麼了，云太醫惹你生氣了？”袁亦玉亭亭走進院落，笑地問。

古麗忙把信箋塞進信中，那慌然的行為沒有逃過袁亦玉銳利的眸。

“沒有，本宮喚云太醫過來，想咨詢點人家不好啟口的事。”古麗一抬起頭，就換上嫵的笑，“妹妹，袁元帥走啦？”

“嗯，說要去見皇上。云太醫，你給本宮配的那藥真好，本宮的傷疤現在幾乎看不出來了，什麼時候再幫本宮配一瓶，好嗎？”袁亦玉扭頭對著云映綠說道。

“可以！”云映綠淡然地對兩人點點頭，“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古麗盯著云映綠遠去的影，無力地嘆了口氣。這世上怎麼會有這樣不識趣的濫好人呢？

“姐姐，你說云太醫是男還是？”袁亦玉幽幽地問。

古麗遞給一個明知故問的眼神。“男人有長那麼秀氣的？”

“那你說皇上知道是子嗎？”

古麗微微皺眉，“皇上和這事有關嗎？”

“自從我們進宮后，皇上很臨幸后宮的妃嬪，你就沒想下緣由？明眼人都看得出，皇上有多寵云太醫，你就真的沒把這之間相聯系起來？印妃娘娘說，男人吃慣了大魚大，有時會貪上清菜小粥。宮里的妃嬪個個貌如花，有的妃嬪想引起皇上的注意，就會想出點古怪的花招。云太醫可能就是個中高手，我們都小瞧了。”

袁亦玉從齒間慢慢地出這幾句話，聽得古麗的心抖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