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曼菱今天沒起床，沒梳洗，沒用早膳。

滿玉問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搖頭，怔怔看著窗外，春日艷，天氣出奇的晴朗。殿外花徑上的花開得盛，那花香拐了幾個彎都飄進房中了。滿玉摘了一捧鮮艷的白玫瑰，在床頭前的花瓶中。瞅著玫瑰上的晨，覺象有顆淚落在了上面。

黃歷書上說，今日是個好日子，宜出行，宜婚嫁，宜理發，宜搬家。世間最隆重的事，仿佛都可以放在今天。

而這個日子，在很久前就刻在心頭了。希辰走得慢一點，慢一點，最后永遠也不要到這一天。

這一天，還是來了。

到了這一天，再也無法佯裝做一個堅強的人，想任，想嚎哭，想嘶，披頭散發，不顧形像，如果能讓心頭好一點，什麼事都愿意做。

可是什麼都做不了。

一早晨，太監和宮在外面跪安。太后不知哪來的旺盛力，早早就來到宮中，那時還在睡著。聽到太后在盤問滿玉皇上這幾天有沒留宿中宮，的月信如何如何。滿玉如實回答后，太后氣得呵斥滿玉一通，順帶把滿宮的太監和宮都訓了一番。

一日不懷孕，這一宮的人都是有罪之人。

虞曼菱無力地閉上眼，拉上被掉淚。

太后輕手輕腳走進房中，在床邊坐了會，問醒了沒有，咕噥著，用迷迷糊糊的聲音說好困。太后了的頭發，聲說，那好好睡吧，醒了后好好用膳，把養養好。

在錦被中點頭，淚水把枕頭都沾了。

覺著很對不起太后和皇上，也不得當初喜歡上的人是皇上，那樣，現在說不定也兒繞膝，太后歡喜得不知是什麼樣呢，而不是此刻疼得心如刀割般。

可的事，誰能說了算？

“娘娘，要奴婢侍候你起床嗎？”滿玉又一次來到床邊，娘娘今日的臉特不好，臉蠟黃，就連瓣都是白的，眼窩陷得很深，眸子定定的，毫無生氣。

“本宮今日子懶，不想起床。”虞曼菱低下眼簾，嚨有些沙啞。

滿玉嘆了口氣，走了出去。

虞曼菱緩緩閉上眼。

不知過了多久，到床沿一沉。睜開眼，云映綠坐在床邊，手握的手腕。

“你來啦，云太醫！”虞曼菱一開口，眼淚止不住的就撲撲很下直掉。對這個小太醫無由地就有種親切，在的面前，釋放全幅心，一點都不考慮是否合適。

“娘娘！”云映綠同地看著。那雙眼明顯地哭了一夜，眼皮都浮腫著。

“本宮不是不想起床，可是一起來，本宮知道自己本就撐不住。云太醫，本宮真的真的……失去大哥了。本宮這心疼得……”虞曼菱擊打著膛，哭得象個淚人似的。

云映綠深吸口氣，看著虞曼菱痛不的樣，不自覺也紅了眼眶。扭頭從床頭端過一碗參茶，“娘娘，別想了，保重子要。”

虞曼菱推開茶碗。

“本宮這子要保重了干嗎？云太醫，你不必管本宮。本宮知道自己不會活太長，其實死了也好，死了至就一了百了。而本宮現在，是生不如死呀！又無能力輔助皇上，甚至連后宮的事，本宮都沒有力過問。那邊太后還在盼著本宮能為皇上生下龍子。承這麼多的恩寵，卻不能回報。本宮活著一天，就等于是戴罪一天，不如死了吧！”

虞曼菱閉上眼，仰面倒在床背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云映綠抬手，彈去眼角的淚。

才進皇宮幾天，目睹古麗被人殺死，聽到阮若南說一心求死，皇后也說生不如死，這到底是金碧輝煌的皇宮，還是一座可怕的巨大墳墓呢？

云映綠真的不知道了。

“娘娘，虞元帥他就為了容貌，而生出怯意，不敢娶娘娘嗎？”云映綠替虞曼菱拭著淚，很奇怪虞晉軒那麼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為什麼會在意這個？

說起來，世人對子要求的是貌，對男子要求的是才，不是常說郎才貌嗎！虞晉軒不要太有才，年歲不大，就做到兵部大元帥。他哪一點到自已配不上虞曼菱呢？

虞曼菱呆呆在著鏡子好半晌，才抬眼看向小臉皺一團的云映綠。

“容貌只是他的一個借口。其實，本宮知道他在意的是皇上和太后，在本宮很小的時候，本宮就和皇上訂下了婚約，那是出于多方面的因素。朝庭很復雜的，婚約有時就是一種捆綁關系、合伙關系。本宮的父親是右丞相，和皇上做了親，又鞏固了父親的地位，也讓一些窺探皇位的人不敢輕舉妄，還有許多許多本宮不太清楚的原因，總之，本宮必須和皇上親。大哥比我們看得清，他縱使心里有本宮，也是不肯接納本宮的。可是他疏忽了皇上的能耐，皇上足以有扭轉乾坤的任何能力，只要大哥肯進一步，皇上便會想出萬全之主，讓本宮全退。可是這一拖就拖到現在，大哥不但沒進一步，反而越退越遠，遠到本宮的手再也夠不著了。若想能和大哥牽手齊眉，只怕等新生了。”

云映綠默不作聲，反手扣住虞曼菱的手，腦子中飛速地轉著，一個瘋狂的念頭呼之出，激得小臉都不由地通紅。

“娘娘，你能不能肯定虞元帥現在心里還有你的位置？”鎮靜地問道。

虞曼菱苦地噙淚而笑，“有又如何，他要娶的是別人。”

“有到底還是沒有？”虞曼菱一愣，“有，本宮看得懂大哥的眼神，他心里是有本宮的，但是他把一切都在了心中一個深不可測的角落中了。人生在世，什麼都可以憑努力得到，唯獨讓人無力。一旦失去就是一輩子的憾。而你傾心上的這個人，不管你以后遇到誰，都是無法代替的。”

云映綠認真地點點頭。

“娘娘覺著虞元帥就是你的全部生命，沒有他，就生不如死？”

“能夠大哥，是我活著的唯一意義。”虞曼菱特意不再用“本宮”自謂，以一個閨閣子的口吻說道。

“那好吧，娘娘，”云映綠咬了咬，“我幫助你，讓這輩子早點完結，你新生吧！”

虞曼菱愕然地瞪大眼，不敢置信地看著云映綠。

“誰？”暮中，守宮門的侍衛起手中的長矛，厲聲喝問一輛正出宮的馬車。

一個笑嘻嘻的面容探出來，“太醫院的小德子！”

“哦，是小德子公公呀！這麼晚去哪了？”

“皇后不舒適，云太醫正在診治，說是差一味藥，讓灑家和滿玉姐姐到外面的大藥房找找去。”

侍衛上前一步，挑起轎簾，淺淺的夜里，一個的宮對他微微一笑。

“嗯，放行！”侍衛一揮手，馬車噠噠地駛出了皇宮。一上了車道，就瘋狂地疾駛著。

小德子不識得路，車中的人指揮著他在哪拐彎在哪直行。小德子張得出了一的汗，馬車終于到達了終點。

“娘娘，要奴才陪你進去嗎？”小德子恭敬地扶出虞曼菱。

虞曼菱抬頭看看高大的院墻，欣常發現角門半敞著，“不要，不要，我自己進去。小德子公公，你快快回宮吧，照顧好云太醫，日后有你飛黃騰達的時候。”

小德子一愣，一個太醫還能提攜他不？

虞曼菱但笑不語，輕步走進角門。園子里靜悄悄的，約可以聽到前面有笙樂的吹奏聲。

繞過牡丹花簇，疾步向自己的繡樓走去。原先的侍候丫頭今天也被拉到前面幫忙去了，抬腳上了繡樓，站在窗邊俯看著虞晉軒的小院。

小院今夜，燭火通明，亮如白晝。

“怎麼辦，新娘子不見了？”夜風中，依稀聽到有人焦急地在嘀咕。

“不會被人劫持了吧？”

“天，這怎麼好呢，前面在等著拜堂呢！”

“快，快，大家四找找。”一院的人四散開，在后園的角角落落搜尋著。

虞曼菱抬起手，捂住，生怕自己會激地發出尖之聲，一時不能自已。

難道這是上天的仁慈的相助嗎？

不淚流滿面。

把后園翻了個遍，也沒看到新娘的傭仆和喜娘，無奈地回到新房，思量著該怎麼回復老爺和夫人時，一抬頭，看到床沿上端端坐著蒙著蓋頭的新娘，一個個笑逐開，連埋怨也不敢了，忙不迭地扶著新娘就往前廳走去。

人聲沸騰得象要想屋頂穿，喜樂震得耳朵生疼生疼的，孩子在歡跳，人們在笑，男人們在打趣。

虞晉軒面無表地立到屋子中央，看著一步步向他走來的新娘，在抖，是因為膽怯嗎？他的心也在抖，卻是因為憂傷。

當他接過喜娘手中的喜綾時，他與曼菱今生的緣便盡了。

他忽然生出想轉逃離的沖。

“晉軒，接喜綾呀！”虞夫人看兒子呆呆地出神，忙喊道。

虞晉軒閉了閉眼，緩緩出手。

廳響起歡呼聲，主婚人在大喊著：“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送房……”

虞晉軒象個木頭似的，一個環節一個環節接照主婚人的要求執行著。所有的儀式結束，他牽著喜綾向新房走去。

他那張可怕的面容，讓別人都不敢跟在后面去鬧新房。

幾人行到后園的月亮門時，新娘腳下的長一絆，子突地前傾，一下栽在他的后背上，他疏離地扶正，的手握到了他的手。

兩個人都一。

“相爺、夫人，不好了。”府門外，一個家人呼天搶在哭著往里跑來，“宮里剛剛送來消息，說……皇后娘娘突發急病，不治亡。”

就象有一只魔手頃刻間，一下抹去了所有的喜氣和喧嘩。

四周安靜得可怕。

虞晉軒腦子嗡地一聲，腳下一個趔趄，差點跌倒在地。

“公子！”丫環們驚呼一聲。

“不，不會的……曼菱不會死的……”他喃喃念叨，丟開喜綾，就往前面沖。

喜娘一下子擋到他前面。“公子，哪怕是天掉下來，也得先把新娘送進房。不然，大公子要把新娘扔這路邊嗎？”

虞晉軒攥了拳，撿起地上的喜綾，他如踩在刀尖上般，艱難地往新房走去。

喜娘推開房門，讓新人進房。

喜娘唱諾著，什麼早生貴子、白頭偕老，然后等著虞亞軒揭蓋頭。

他揮揮手讓所有的人全退下。

“杏兒，明早我會讓你送你回東海，銀兩也早為你備下了，你好好地和你的阿水哥親去吧！今日委屈你了，你早點歇息。”他抑制著劇烈的悲痛，一字一句地說著。

說完，他抬腳往外走去，袖突地被一雙小手扯住。

他疑地回過頭，蓋頭緩緩地落下，一張滿臉是淚的麗容躍他的眼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