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徐天南才從昏迷中醒來。

此時天已黑，他艱難地支撐著，聞到了周圍一消毒水的味道。

后脖頸所到的電擊傷還在作痛，他活了一下脖子，看見旁邊床頭擺放著的呼，與頭頂上方垂下來的吊瓶軌，終于意識到自己正醫院中。

很小的一陣嗡嗡聲響起，只聽“咚”的一聲，慕容水從沙發上掉了下來，了眼睛，迷糊地左右看了好一會，仿佛也是和徐天南一樣，才想起了自己何地。

“啊！老大，你醒了？”

電話發出的震聲卻倔強地響個不停，于是按掉電話，急忙走過來詢問道：“你覺怎樣？有沒有哪里不舒服的？醫生說如果醒來后需要觀察72小時才行。”

徐天南活一下子，發現除了胳膊有點麻木以外也沒別的問題，問道：“文四寶呢？抓到人了嗎？”

慕容水搖搖頭，“當我們趕到的時候，你就已經躺在廚房里不省人事了，不過就在你昏迷時，文寶寶他們調取了酒店的監控，發現行刑者他們確實如你推測的那樣，至是個4人的團伙。”

“其中1名，另外3名男中一人貌特征未知。”

“另2人一個材高大，至有1米9以上，擅長格斗技。”

“另一個是個胖子，暫時沒發現什麼特殊技能。”

“以及最后那個未面，負責開車的人，應該是整件事的主謀。”

“快走！回指揮室。”徐天南一刻都不想在這里多待，坐起就準備離開，卻見對方依然坐在小凳子上，一不，于是問道：“你……怎麼了？”

慕容水想了很久，小聲道：“老大，我想問你個事。”

對方說話時目都不敢直視自己，徐天南也覺得對方啥時變得這麼奇怪，于是道：“問吧。”

慕容水道：“還記得在北京路發生的事故嗎？就是行刑者利用塔吊對錢老大下手那次。”

“這不就前幾天的事嗎，我當然記得，怎麼了？”

對方又問道：“當時，我和那個緝毒警戰斗時，你是不是我過去幫你解圍，然后你才可以去救鄭江虎他們？”

“嗯，是這樣的，怎麼了？”

“唔……”慕容水想了很久，才支支吾吾地道：“老大，咱倆……在一起有兩年了吧？”

徐天南“噗”地笑了，解釋道：“是在一起工作有兩年，你到底想說什麼啊？”

慕容水道：“那個……你當時為什麼要讓我來替你解圍，而你卻選擇自己去救鄭江虎那幫人？”

聽到這話，徐天南愣住了，好一會，只聽慕容水又問道：“既然我們在一起工作有兩年了，你應該曉得我在手中有武的況下，不可能輸給那個星夜的緝毒警，對嗎？”

徐天南思忖片刻，點點頭，“沒錯，也許你倆徒手戰斗的能力五五開，但我清楚你更擅長利用武。”

見對方又把頭低了下去，言又止的樣子，徐天南直接問道：“喂！你今天干嘛啊？到底想說什麼？”

沉默了好一會，慕容水才深吸一口氣，問出了一連串的問題。

——“既然這樣，對于一向以理看待問題的你，當時為什麼不讓我以最快的速度放倒那個緝毒警？”

——“你明知我手中有武，不會是我的對手。”

——“那麼若當我放倒后，由我去救鄭江虎那幫人，這樣做明顯才是最有效率，也是功率最高的做法。”

——“老大，你當時為什麼沒有這樣做？”

一連串的幾個問題，問得徐天南腦袋有點發脹，好一會才喃喃回答道。

“水。”

“嗯？”

慕容水這次很奇怪的，并沒有去抗議對方自己的全名，反而是很安靜地抬起頭，似乎在等待對方的答案。

徐天南道：“當時況太危險了，我不能讓你去冒險。”

片刻，慕容水的頭又低了下去，“為……為什麼？”

徐天南向來思路敏捷，但是在被問到這個問題時，卻突然有點啞然。

為什麼不能讓慕容水去冒險？

這個問題他還真的沒有考慮過。

思考了很久，徐天南緩緩道：“可能……從嚴格意義上講，你是我的助手，我發給你的待遇也并沒有高出市場價，同時我已占用了你每天8小時工作時間以外的太多時間，因此更不可能讓你為了工作去冒這麼大的風險吧？”

慕容水小聲道：“意思是……出于責任嗎？”

徐天南自己也不明白這樣形容到底是否準確，但他確實覺到了慕容水今天和以前很不一樣。

而對于現在的自己來說，那種心頭兮兮、酸溜溜，足以消磨自己理的覺不知為何又從心頭涌現了出來。

還好慕容水很快轉移了話題。

“老大，還有今天也是，我希在以后的工作中，你不要再孤一人跑到最前線了，上回也是，今天這回也是，這種行為在我看來簡直就像在送人頭……”

慕容水話沒說完，那個煩人的手機震聲又響了起來。

倆人就這樣對視著，誰也不知道該如何結束這次談話，但慕容水的口袋里卻還是不停發出著嗡嗡聲。

“你……你先接電話吧。”

徐天南的嗓子干的，于是下床倒了杯水，才發現自己微微抖的手掌出了很多的汗，而門外也傳來了慕容水不耐煩的聲音。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回頭見面再說！我這很忙啊！”

慕容水匆匆掛了電話，卻發現徐天南已走了出來。

“老，老大……”

徐天南也覺得這個場合有點奇奇怪怪，于是道：“走吧，先回局里。”

……

漠北市公安局，專案組指揮室。

文四寶見徐天南到來，先是例行檢查一番，發覺對方沒有什麼大礙以后，于是將酒店帶回來的視頻投影到了大屏幕中。

監控中，一名估五十來歲的保潔大媽，推著一輛酒店專用的多功能保潔車，慢悠悠地停在了兩部VIP電梯中間的位置。

這輛多功能保潔車大概一人高，但保潔大媽卻在車頂部放置了兩個水桶，結果導致這輛車剛停在位置上，就完全將大媽的影蓋住在了監控中。

沒一會，當保潔大媽清潔完垃圾桶離開后，此時的監控畫面一切如常，然而仔細看去時，就可以發現之前顯示樓層的“3F”已被替換了“17F”。

據監控中畫面的時間顯示，這一切都發生在今天清晨的6點半左右，而這個時間也正好是整個酒店部員工班的時間，誰也不會在意這里顯示樓層的紙被換了一幅新的。

文四寶解釋道。

——“換樓層顯示紙這件事，我覺得也并不能完全怪當時酒店執勤的保安。”

——“我檢查過他們的監控數量，每層樓都至有8個以上的攝像頭，因此監控室整整兩面墻都鋪滿了顯示，足足有兩百多個。”

——“他們若不按照監控室的屏幕一個一個去數的話，很難發現3樓的樓梯指示被換掉了，而且像替換樓層指示牌這種事，當時況急，也不會有人想到這一茬。”

——“因此，這才導致了上午時，我們收到的錯誤信息。”

徐天南道：“我就是被這個保潔電暈的，想必你也知道的份了吧？”

文四寶點點頭。

——“就是行刑者團隊里的那個兇手，雖然在監控里故意駝了背，但從形來看，應該就是前幾天改變通信號燈的那個人。”

——“兇手偽裝了一名酒店保潔，再加上當時還推著那輛清潔車，所以不論去任何樓層都不會引起懷疑。”

——“后來我們又調取了監控，發現在錢老大電梯停止的那段時間，這個保潔還是就這樣推著保潔車，進到了負一樓的電機房。”

說完，文四寶又道：“順便提一句，當時我帶人來到3樓找到你之前，也是這個保潔給我們指的方向……”

“你這人……”徐天南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道：“當時3層整個餐廳都于暫停營業的狀態，突然冒出來一個保潔，你難道就不覺得奇怪嗎？”

慕容水喃喃道：“是我……當時我看見那個保潔大媽很慌張地指了指廚房的位置，就帶頭沖過去了，我這麼一帶頭……大家就都跟著我去了。”

徐天南追問道：“那個人的聲音是怎樣的？尖銳還是沙啞？聽起來大概多大年齡？”

文四寶搖搖頭，解釋道：“據酒店經理供述，那個保潔大姐是個啞，前幾天主拿著殘疾證過來應聘，因為人手缺，經理也沒想那麼多，就把殘疾證一復印，當時就讓對方上崗了。”

徐天南看著手里那份殘疾證的復印件，上面所寫的名字份證號與照片全部都是假的，尤其是照片，經過化妝過后本認不出原本的面貌。

看來對方為了綁架錢老大，甚至都想到了提前偽裝殘疾人進酒店工作，也正是如此，不管是當天的保鏢還是酒店的工作人員，誰也不會對一個部的保潔引起懷疑。

徐天南道：“把畫面調到錢老大出事的時候。”

很快，一個視頻畫面傳了出來，此時畫面中顯示的樓層依然是“17F”，被困住的錢老大命令保鏢用蠻力扳開了電梯的外門。

但商業電梯都分為外兩層門，就算扳開了外門，幾人也無法穿過中間那層鋼梁門。

于是幾人只能將手從隙中出來，對著監控攝像頭發著求救信號。

徐天南也頓時明白，當時就因為這個畫面，才導致酒店經理與保鏢隊長做出了錯誤的判斷，誤認為錢老大還在17層。

很快，畫面中出現了兩名男服務員，一高一矮，一壯一胖，二人都用帽子與口罩遮住了面部，穿酒店配發的工作服，但很明顯能看出高個頭男的服裝并不合。

二人用三棱扳手打開了電梯門，依次把錢老大幾人拉了上來，但下一刻，就見胖服務員突然從兜里掏出一個白巾，猛然捂在了錢老大的上。

錢老大邊的保鏢見狀后立刻施救，卻不料還未等他出手，另一名壯漢服務員則飛快地打出一拳，直擊這名保鏢下顎骨。這一拳下手又快又狠，打得對方整個人都飛了出去，重重摔落在地上，直接昏死過去。

另一名保鏢見狀還想反抗，卻被這名壯漢又是一記背摔，當即也是昏迷了過去。整個過程不到30秒結束。

之后，兩名服務員快速將迷暈的錢老大塞進了一個巨大的菜筐里，一人提著一邊朝著廚房走去。

看完了視頻，徐天南問道：“行刑者假扮的服務員，也是和那個保潔一起應聘過來的嗎？”

文四寶搖搖頭，“據酒店經理說，他本就沒見過這二人，于是我查找了昨天在這個酒店里一場活的視頻，終于發現了問題。”

文四寶又打開另一個視頻，里面時間顯示在昨天，頂層宴會廳正在舉辦一場老年人健康床墊的展銷會，這場會議至有數百名老人參加，場面無比熱鬧。

文四寶指著人群，解釋道：“昨天的展銷會，因為到場的老年人都可以免費領一公斤蛋，所以參與的人數非常多，我特地數了一下，到場的老人一共有247名。”

“再看這個。”文四寶又點開了另一個視頻，此時畫面中顯示的時間已是下午，就在老年人逐漸離場時，那名保潔大媽又一次出現在了屏幕，而從監控的角度可以清晰地看見，保潔車頂部的桶子里，正放著幾件員工工作服。

文四寶解釋道：“我把最終離場的老年人又數了一遍，發現離場的只有245人，也就是說，那兩名假扮老人的行刑者，已經留在了宴會廳。”

徐天南：“果然是這樣，提前應聘進酒店的保潔員為了這倆人的應，為他們提前找到了工裝，所以他們倆只需要在錢老大來的頭一天，找機會藏在酒店3樓自助餐廳即可。”

“沒錯，就是這倆人。”文四寶暫停了畫面，指著屏幕中一名推著椅車的老人道：“這是行刑者中的那個小胖子，他偽裝了老頭，推著另一名壯漢偽裝的老人走了進來，也許這個壯漢偽裝得實在有點不像，因此還在上裹了一層毯子。”

視頻到這里結束，文四寶最終總結道。

——“所以這次錢老大被挾持，是行刑者那幫人早有預謀的一次計劃。”

——“他們提前讓那名悉電路系統的子假扮保潔混了進來，然后又在錢老大開會的頭一天，利用自己員工的份幫助兩個同伙進行了偽裝。”

——“等到今天上午錢老大談判的途中，利用突然闖的鴿子使場面變得不可控，錢老大當即必然也會選擇離場。”

——“然而錢老的離場也是他們計劃中的一環，因為行刑者他們早就計劃趁錢老大離場時，利用樓層的信息差將對方挾持。”

說完了以上，文四寶問道：“對于這次案件中，行刑者90%的作案流程我們都已掌握，但是現在唯一的問題，就是他們到底使用了什麼方法使得那麼大一群鴿子闖了會場。”

“能將案件還原到這個地步，還算是可以。”徐天南夸贊般對文四寶點點頭，又問慕容水道：“你呢？你認為兇手使用了什麼辦法，使得今天上午那麼大一群鴿子闖了會場？”

慕容水眨眨眼睛，“難道……行刑者那幫人里，還有一個馴師？”

“馴師？”徐天南詫異地看著對方問道。

慕容水點點頭，“就是電視上的那種，揮一揮手，千軍萬馬的都聽我號令的那種，怎麼樣？老大，我說的對嗎？”

“唔……其實，有一個更簡單的辦法。”徐天南岔開話題，問文四寶道：“宴會廳現場檢查了嗎？那些窗戶玻璃為什麼會突然就掉下來。”

文四寶點點頭，“對于這點我已經想明白了，應該就是一胖一壯那倆家伙，提前一天把宴會廳窗戶玻璃側的膩子都刮掉了，所以那麼大一群鴿子飛過來，很容易就會把玻璃下來。”

徐天南指了指畫面中，那個壯漢行刑者乘坐的椅，解釋道：“對方使用了椅，除了是不想暴以外，我認為他們還帶了某些東西進來。”

“什麼東西？”

徐天南道：“若想讓那麼大一群鴿子，定點飛到宴會廳窗戶外，你只需要帶三樣東西，一對鴿子夫妻、一只它們的崽、一包飼料。”

“鴿子……還有夫妻？”慕容水詫異地問著。

徐天南笑道：“當然了，鴿子是自然界中，有的‘一夫一妻’制，他們認得自己的伴，并且會從一而終，由這一點看來比人類強多了。”

——“因此，那倆人只需提前進宴會廳，將鴿子崽放置于窗外，然后放飛崽的父母，我相信這些鴿子都是經過養，他們會回歸自己的養場的，因此只要當行刑者其中一人，在養場控制住那對飛回來的鴿子夫妻即可。”

——“然后等待第二天，倆男一，一共三名行刑者在酒店部準備就緒后，最后一名開車的行刑者便將車上所有的鴿子放飛。”

——“放飛后，那對鴿子夫妻一定會立刻飛向自己的崽，而選擇這對夫妻也有講究，必須是鴿子群眾的‘領頭鴿’，因此其他數百只鴿子也一定會跟隨而來，這則是鴿子的另一個特征，學名‘歸群’。”

——“剩下的事就簡單了，一大群鴿子在宴會廳外部尋找到了食，而宴會廳部的窗戶玻璃早已岌岌可危，很容易便引發后面一系列的連鎖反應。因此你只需明天去找一下，是否在宴會廳窗外有吃剩的鴿子飼料，便能驗證這一切。”

“原來是這樣啊！”

文四寶終于將這次案還原，心中除了對徐天南一如既往的欽佩外，更多的，則是對本次對手到了深深的震撼，他不明白為什麼能力如此出眾的一個團隊，會走上犯罪的道路。

對方最終的目的，到底又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