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觀燭眼睛像貓似的直勾勾盯住，就在夏蒹以為他又要說些什麼時，忽然聽見“噗”一聲笑音，年肩膀，手背掩，徒留一雙笑了月牙似的眼睛。

“走在們頭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彎下腰，“夏蒹說的你自己，就像是那過來收鬼的黑白無常，那麼厲害，都能踩在鬼的頭上了哈哈哈哈哈哈。”

“我……”夏蒹被他笑的面上泛熱，心里害怕，“你快閉——反正你不準瞎說！收什麼——什麼阿飄啊！我可不是！我可不敢！我可不會！”

“好，夏蒹不會，不是，也不敢，”年彎了眼，“既走不，那我抱夏蒹出去，先松開我？”

夏蒹松開抓著他袖的手，看他影過來，手自然攬過腰背，摟住膝彎，輕巧又穩當將牢牢抱進懷里。

腳尖離地，夏蒹咽了下口水，滿僵，聽他話語染笑，“夏蒹想一些開心的事吧？或者也可以多多靠著我些，不要害怕哦？”

“嗯……”他從沒有刻意的安，哪怕這種時候，也只會說讓多靠著他，但就是這樣簡單的話，卻總是莫名讓心安。

因為這不變相告訴了，你可以依靠我。

而裴觀燭，是最強的。

夏蒹聞著年上的檀香味，將臉靠在他膛上。

這并不是第一次聽見裴觀燭的心跳聲。

夏蒹眼睛看著即將臨近的大門，外面是蔥蔥郁郁的綠，有大片大片的進不來，導致用眼睛看外面都是一大片暖染上刺眼的綠。

終于要離開廟了。

但卻莫名其妙的，想讓這段路再長一些。

年的膛單薄，給人覺，就像是漂亮的白骨覆上了一層蒼白麗的皮。

隔著他上若云，染著溫的料，夏蒹又聽到了他的心跳聲。

“夏蒹，”

有東西滾到懷里。

夏蒹微頓，視線往下，看到懷里被扔進來的白平安符。

“這若能讓你安心，”夏蒹抬起頭，看著裴觀燭的眼睛，黑漆漆的瞳仁兒，眸底墜著明湖般的亮，能清楚從他的眼睛里找到自己的倒影，“便還與你。”

“給了我，你用什麼？”

“我有——”他手想往自己腰間勾，但到底抱著，又不想不穩當，微蹙了下眉笑道，“我有夏蒹要我做的娃娃。”

“娃娃？”夏蒹眨了下眼，想了下才回過神，“晚明你說的，難不是晴天娃娃？”

“嗯，”他點了下頭，“對，那娃娃是晴天娃娃來著。”

“但人家是用來求晴天，”夏蒹哭笑不得，“可不是辟邪保平安的。”

“但我看到它，便覺安心，”他彎起眼，腳步出了廟，抱著往外，大片大片的過頭頂片片樹葉，斑駁映到他若冷玉的面上，“世間萬，皆是如此，并非只單單一種意義，能讓我心安，它便能用來代替平安符。”

夏蒹微愣，半晌才明白了裴觀燭的意思。

他說這世間的一切東西，都不僅僅只有一種可能。

夏蒹忽然想起自己埋藏在心底很久的一件事。

其實一直都不理解，裴觀燭對秦媽媽給他的那個石刻娃娃抱有的究竟是什麼。

夏蒹的話，如果是喜歡的，的人送給的東西，才會珍而重之，但裴觀燭明顯不同。

很見那個石刻娃娃從裴觀燭的手中出現，但莫名的第六，在看到裴觀燭當初極度小心舉著那個石刻娃娃給看的時候，就覺得不對勁。

以前以為，那是因為石刻娃娃是秦媽媽送給他的。

但貌似并不是。

“那些石刻像，”裴觀燭視線往前往探，哪怕出了廟他也沒有提出放下來，“我初次見時，也曾有過猜測，如今已經肯定都是用來鎮冤魂的。”

“這樣，”夏蒹咽了下口水，攥了手里的平安符，“晚明，我有話想要問你。”

“嗯，好啊。”

“晚明的那個，石刻娃娃，”夏蒹聲音干，抬起頭，看裴觀燭在聽到石刻娃娃四個字的瞬間垂下眼，心尖驀的一跳，“它……它于你而言很重要嗎？”

腳步停住。

四下微風，輕輕掠過年扎高的馬尾上，若一潑般殷紅的發帶。

“很重要。”裴觀燭看著，瞳孔漆黑，面上無笑，好似宣誓一般。

“……它有多重要？”

“有多重要？”他機械般歪了下頭，角抖似的勾了一下，又褪去的極快，“石刻娃娃若是沒有了，那麼，我也沒有了。”

夏蒹心驚，眼睛定定看著他，指尖都在發。

最聽不了這個話。

“為什麼？”勉強著自己心底突升的復雜緒，“它對于你來說代表什麼？你為什麼會把它看的這麼重要？”

“好煩人。”裴觀燭盯著，聲音很輕，但清楚耳。

“什麼？”

“好煩人，好煩人好煩人好煩人好煩人！”他眼睛瞪大湊近了，“你是覺得我很可笑吧？是吧？一口一個，它，它？你為何要稱呼石刻娃娃為它？別人都可以！我也可以！但你絕對不可以！你絕對不準輕視它！絕對不可以！明明你若是真的可能我！心悅我！那就不會稱呼它！你一點都！一點都沒有！一丁點都沒有尊重它！沒有！”

“我——！”

“石刻娃娃，”話語被年忽然放輕的語調攔截，裴觀燭看著，眼睛卻是散的，“是我，是我最重要的。”

“所以，你不準說，知道了嗎？不準說，”他湊近，夏蒹用力閉上眼睛，覺到異樣的冰涼上的額頭，年的話語離那麼近，“這次便原諒你了，下次不許再說了哦？再說，那我就真的，真的生氣了，生氣了，也不只有我生氣，一定是石刻娃娃，和我，我們都生氣了，石刻娃娃就不會放過你，石刻娃娃不會放過夏蒹，石刻娃娃現在就有些生氣了，但是呢？但是我安它了，我安它，我說，我很喜歡夏蒹哦，它就說，那好吧，那好吧，但是沒有下次了哦，所以，夏蒹不許再有下一次了哦？知道了嗎？”

夏蒹點了下頭。

“要說話，要說話，告訴它，說，石刻娃娃，對不起，原諒我的無理，說呀，說呀？”

“石……”夏蒹聲音發，抓著平安符，“石刻娃娃，對不起，原諒我的……無理。”

“嗯！嗯！石刻娃娃說它原諒夏蒹了！太好了！”裴觀燭開心的用側臉蹭了蹭夏蒹的額頭，“好開心，夏蒹好乖巧，好可，對不起哦，對不起哦？不要怕我哦？因為石刻娃娃，它比這世間的一切，比我都要重要，它就是有這麼重要。”

“嗯。”夏蒹呼出一口發的氣。

直到上了馬，坐在裴觀燭前，夏蒹都一聲不吭。

太古怪了。

裴觀燭對石刻娃娃的護。

就好像是護著自己這條命一樣。

等一下。

夏蒹微微瞪大眼。

命。

裴觀燭剛才說，覺得不尊重石刻娃娃。

控制不住緒的那些言語，也好像石刻娃娃并不只是個娃娃，也不是什麼玩伴，而是他自己，是他的靈魂，是他的心臟，是他最重要，最重要的東西。

心臟。

石刻娃娃，一直放在裴觀燭襟的暗袋里，但他穿向來喜寬袖錦，外頭時常還套一件長衫，所以夏蒹就是方才靠著他時，都沒覺出來石刻娃娃的存在。

但石刻娃娃又確實存在，如影隨形，因為裴觀燭將它視為自己的靈魂，命，心臟。

馬蹄聲漸漸。

夏蒹子不穩，被裴觀燭抱著下馬，天已然黃昏進夜，蘇府門口兩個奴正站在木凳上，點上門口搖搖墜似的燈籠，似乎是聽見了聲響，一個兩個回過頭，見著倆就笑。

“奴給裴大公子，夏姑娘問好，”奴利落跳下凳子，徒留那搖搖晃晃的紅燈籠轉著圈映下滿地猩紅的亮，“正等著您二位好久呢，讓我們見著，趕帶您二位進去。”

“是怎麼了？”裴觀燭彎起眼，溫道。

“府里設宴，就等著您二位過去。”奴抬手，往大門里頭揮了兩揮。

夏蒹與裴觀燭對視一眼，心底莫名升起一陣怪異的不安，眉頭剛皺起，便被年的指頭住了眉心。

“無事，過去看看，夏蒹若是不想去，那便先回去。”

“我不回去，”夏蒹攬住他的手，與他五指相扣，“我要跟你一起。”

裴觀燭視線微頓，繼而笑開，“好啊。”

“引路吧。”

“是。”奴應聲，夏裴二人跟著往里，繞過蘇府的假山曲池，剛到前院，還沒進門便聽見一陣嬉笑。

但里頭人并不多。

院中擺著幾日前類似的席面，蘇府人丁早已開始推杯換盞，一束束視線探來，但夏蒹卻看不見任何人。

發，看著院里墻下，那個巨大到可以裝下人的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