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頭盤旋許多天的問題, 終于在這個悄無人聲的夜里，鼓起勇氣，問出了口。

靜靜等待, 孟司意那頭卻始終沒有回復, 仿佛過去漫長之久。

“。”

他和白天一模一樣的回答。

祝時雨頓時氣到把被子重重一推，把他連人帶被推出自己視線外, 眼不見為凈。

“你去床底下睡吧。”沒好氣說。

不知不覺天將要秋，夏天發揮著它最后的余熱，早上起來，悶熱難耐, 線卻不甚明朗, 像蒙著一層灰濾鏡。

大伯母家的堂姐今日回家探，帶了金黃的大閘蟹，的兩個小孩也在，電話里熱可著小姨。

借此機會, 大伯母上了他們幾個小輩，一同到家里吃頓平常的家宴。工作后各自忙碌，平時難得一聚，祝今宵在群里積極響應，主要是饞螃蟹, 其次是想逗逗堂姐兩個可的崽崽。和祝時雨不同，祝今宵喜歡小孩子, 曾無數次調侃過，當年選錯了專業，不應該學會計, 應該去學師。

大伯母不忘讓帶上孟司意，祝時雨說他今日要加班恐怕沒時間, 伯母稍憾，隨即作罷。

祝時雨倒是沒有說謊，昨天孟司意應該是調休請假，今天一大早便去了醫院，雖然家宴定暫定的時間是下午五點，但想倒沒必要大老遠過來趕著一頓飯。

其實還是對昨晚的事耿耿于懷，祝時雨現在有點不太待見他。

簡單收拾下打算出門，祝今宵無事干早早就到了那邊，在群里瘋狂地催促，祝時雨原本還在看天考慮要不要帶把雨傘以防萬一，被一催，急急忙忙忘到了腦后。

樓下攔了輛出租，祝時雨立即給群里回消息。

【上車了】

的車子這兩天送去保養了，還沒開回來。

祝時雨過去時，大老遠就聽到了笑聲，客廳已經無比熱鬧，祝今宵給兩個小孩各自買了禮，此時幾人正歡歡喜喜坐在地毯上，頭抵頭玩得不亦樂乎。

堂姐在廚房給大伯母幫忙，伯父坐在沙發上，自己握著遙控看民生新聞。

“來，瞧瞧你們漂亮小姨，有沒有帶什麼禮。”祝今宵率先看到，出聲調笑，小孩紛紛抬起頭，很甜，嗲嗲地著。

“小姨~”

祝時雨把提前準備好的小禮遞給他們。

“怎麼著？你們家孟醫生今天沒來？”在一旁坐下，祝今宵作勢了后，探過頭來同說著悄悄話。

“上班。”祝時雨面不改答。

“還在鬧別扭啊？”低聲音神兮兮問。

祝時雨頓了頓，平聲道：“現在是我不想理他。”

“啊？”祝今宵臉上一驚。

陪伴著小孩玩耍間，祝今宵空聽完了前因后果，當然，祝時雨也不過三言兩語簡單概括。廚房傳來大閘蟹的香味，祝今宵手抵著下，一臉深思。

“你是說他筆記本不肯給你看？”

“嗯。”祝時雨點頭，“問他什麼也不說。”

“嘖。”

“傲嘛。”

“孟醫生也是要面子的。”祝今宵笑瞇瞇，手指蹭了蹭下，眼中出得意，“他不肯說這還不簡單。”

“萬有跡可循，事總會出它的破綻。”

這番話或多或點醒了，祝時雨覺得自己似乎有點之過急了，握著手中積木，心平靜很多。

這次吃飯只有他們幾個小輩，桌上沒什麼顧忌，滿滿兩大盆的大閘蟹，慢慢只剩下手旁剝下來的空殼，祝今宵，滿足打了個飽嗝。

“大伯，我來幫你一起收拾啊。”這時候知道討巧賣乖，看到大伯父在拿著袋子開始收拾垃圾，連忙上前幫忙。

“今天的螃蟹今宵出力最多，讓負責收尾。”堂姐開玩笑，大伯母看向一旁還在斯文拆著螃蟹的祝時雨，不由笑道。

“可不是，宵宵吃完兩只，小雨才吃了一只。”

“伯母！止踩一捧一！”旁邊麻利收拾垃圾的祝今宵耳尖，立馬喝止。

眾人笑開了。

桌上狼藉清理得差不多，祝時雨把最后的兩個盆端到廚房，再度出來時，桌上只剩下大伯母在喝水休息，不遠，祝今宵和堂姐在分著最近彩妝心得。

慢慢在椅子上坐下，端起手旁的杯子，狀似隨意開口。

“伯母，那時候孟司意和我相親，是你主找他的嗎？”

“怎麼想起問這個？”大伯母稍稍驚訝，想想他們年輕人卻又可以理解，很快回憶了下，疑出聲。

“當時就是剛剛好，原本我想找的是我們醫院的另一位醫生，雖然比你年長幾歲但是人老實本分，就是樣貌稍微差了點，不過結婚肯定是看人品，長相其次對不對...”說著說著偏了下題，老一輩催婚的經典話語，又立馬念及重點拐回來，忍不住“嘶”了聲。

“巧的是我剛打聽完，第二天孟醫生他們科室里的一位醫生就來我們護士站閑聊，提起他最近好像有找對象的想法，我一聽這不正好，孟司意可是我們醫院最搶手的適婚男青年，長得那一個俊，還年輕有為，最重要的是人品那更加沒得說...”

一聊起他，大伯母就止不住夸，祝時雨之前完全沒聽過中間還有這種轉折，忍不住打斷追問：“那既然這樣，為什麼沒人給他介紹呢？”

“誰說沒人啊？”大伯母立刻提起眉反駁，“孟醫生剛來醫院那年科室門檻都被踏平了，只是他說自己目前以事業為重，暫時沒有結婚的打算，全部都拒絕了，大家才無奈放棄的。”

大伯母說完，眉開眼笑來抓的手，放在膝上，“所以我說你們有緣分呢，你看現在多好，一對賢伉儷。”

祝時雨在這邊待到了傍晚，吃好飯那會還早，因為不用等人就提前了，飯后他們又玩了一會，祝今宵難得過來一趟，著兩個小孩子逗樂不松手。

“這麼喜歡自己還不趕生一個。”堂姐加催生大隊，原本只是一句隨口玩笑，沒想到竟然罕見的臉紅了。

“有況？”堂姐立刻提起興趣追問。

“哪有哪有，這里有個結婚的你們怎麼不催。”祝今宵連忙否認，禍水東引。

祝時雨頭大，剛要借口告辭，外面一道亮迅猛閃過，悶雷接而來，之后便是噼里啪啦的傾盆大雨。

夏季末，雨勢來得兇猛激烈，遠的天黑下來一半，云厚重，瞧不出何時有停下來的跡象。

“怎麼辦，下雨了，要不你們晚上就在這睡？”堂姐著外邊天，擔憂道，一時間兩人都沒有馬上答話。

祝今宵面遲疑，按著手機好像在給人發消息，祝時雨則在想該怎麼回去。

雨水悶悶敲擊著玻璃，屋燈火通明，安穩中帶著難以覺察的焦慮。

“不了姐，待會我朋友過來接我。”過了片刻，祝今宵關掉手機，皺皺鼻子討喜笑說：“就不給你和大伯母添了。”

“說這種話。”堂姐嗔罵，接看向祝時雨。

“孟醫生下班沒？我讓何驤順道送你回家？”祝今宵率先對出聲提議，祝時雨剛要搖頭，握在掌心的手機“嗡”的震了下。

【下雨了，還在大伯母家？】孟司意的名字跳眼簾。

點開，順口回復祝今宵。

“不用了，我可怕尷尬。”

【嗯】

“這有什麼的啊...”祝今宵這樣說著，卻是底氣不足，也還沒想好怎麼把那些年無知的恩恩怨怨化解功。

【我來接你】

【稍微等我十幾分鐘】

【好】祝時雨想了想，加了一句。

【路上開車小心】

“那你怎麼回去？”祝今宵又問，祝時雨朝晃晃手機，答復：“待會孟司意過來接我。”

兩人坐著繼續聊天吃了會水果，大約不到十分鐘，祝今宵的手機響了，何驤已經到樓下，收拾東西準備下去，祝時雨和一同出門。

大伯母把們送到了電梯口，叮囑路上注意安全，祝時雨朝揮揮手，輕聲道。

“謝謝伯母，辛苦了。”

今天，也是之前。

外面雨勢依舊，似乎敲打聲約小了一點，地面已經流淌著積水，站在屋檐下，有斜風裹挾著雨不留刮進來。

何驤的車子靜靜等待在外頭，他撐傘下來，護送著祝今宵上車，同祝時雨在門口打上照面時，禮貌地頷了下首。

手不打笑臉人，祝時雨也朝他微微回禮。

“小雨，那我先走了。”臨上車前，祝今宵和打招呼，車門關上，此時正剩下祝時雨一人。

“路上小心。”

對他們招手送別。

漆黑的雨夜，小區安靜得沒有人聲，蔥郁綠植化團團影，蟄伏在昏暗雨幕中，路燈微弱。

祝時雨靜立在臺階前，時間流變得難以覺察，仿佛是片刻的景，視線盡頭不知何時出現一道撐傘的影。

孟司意穿著一件黑襯衫，長，烏發似乎與這夜融在一起，面容清俊，握著傘柄的手指白皙骨，差鮮明對比到極致。

他穿過這片雨幕，一步步走到面前。

“等很久了嗎？”孟司意微微低頭道。

“沒有。”祝時雨仰起臉，目不轉睛著他。

“剛剛好。”

“車子停在前面一點，我們過去吧。”

被他納傘中，孟司意手輕扶著的肩，把傘面大部分往這邊傾斜，頭頂雨滴敲擊沉悶作響，祝時雨開口出聲。

“孟司意，晚上吃飯時伯母和我說了一件事。”

“嗯？”他傾一點，側耳朝靠近。

“說，當初相親，是你主要介紹的。”兩人挨得極近，祝時雨對著他的耳朵，藏著笑，輕聲咬字。

“解釋一下吧，孟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