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皎到溫崇月的心跳，和緩有力。

愣了兩秒鐘，才回手。

關于“良心”的論證暫時告一段落，溫崇月頗有些無奈，他調侃：“在你心里，我就是一個中狼？”

夏皎正在拆溫崇月帶來的飯盒，被他一句話堵得臉漲紅，好久，才小聲告訴對方：“……因為你說了，這個很重要。”

溫崇月挽起襯衫袖子，一直到手肘，出一截流暢的手臂，青筋在上，頗有而不發的韻味，映襯著夏皎指甲抓傷的痕跡。

夏皎移開視線。

溫崇月將盛著餐食的小方格挨個兒取出，黃豆燉豬蹄，西芹腰果，蘿卜糕，紅豆板栗粥，擺在夏皎鋪上草莓圖案的桌子上。

“我和房東談妥了，”溫崇月對夏皎說，“這個周末，你搬到我那邊去，他將押金和剩下這幾天的租金退給你。”

夏皎愣神：“他這麼好說話？”

紅豆煮的爛，板栗香噴噴，很，很快就吃掉了一小碗。

溫崇月將他那份未的擺到夏皎面前，將面前還剩一點點的粥碗拿走，順著的話說：“的確好說話。”

夏皎仍舊覺著不可思議。

在北京，一年半搬了三次家，現在的這個房東是事最多、最喜歡為難人的一個。之前因為水費糾紛，夏皎想要和對方通，結果是自己憋不住，被說哭了。

溫崇月怎麼就這麼容易解決？

夏皎收回視線，用筷子夾著碗里的東西，聽到溫崇月說：“過幾天我要去蘇州。”

夏皎抬眼，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工作上的事，”溫崇月解釋，“放心，我就去一周，很快就回來陪你。”

夏皎應了一聲，筷子不小心夾碎了一小塊綿的板栗。

只知道溫崇月在某公司做到執行副總的位置，對于他的工作容并不清楚，只記得是it相關。夏皎以為這個行業的人多加班，沒想到溫崇月的個人時間其實很充裕。不過偶爾出差，能理解。

這個周末，溫崇月把夏皎的東西都歸置、搬到他的房子。

在這個家中，溫崇月有一個獨立的帽間——是的，他平時工作也不穿T恤或者格子衫牛仔，柜中，滿滿當當的襯衫，雖然大部分是黑白灰三，卻也按照由淺到深、有無花紋、是否純等等嚴格排列。

相比之下，夏皎的服就要很多。

除了一些工作場合、撐場面的服外，剩下的所有私服加起來，數量甚至不及溫崇月襯衫的二分之一。

夏皎的工作質注定在工作時候要注重著，雖說品牌有員工購，能夠用折扣價買到一些服和包包，不過夏皎所在的部門并不備這個福利，自己又沒有特別好的朋友，有一些是好友江晚橘用自己名額幫挑選的。

但也并不多，畢竟夏皎還無法坦然地隨便買一件兩、三萬的衛。

在日常況下，睡、穿了兩三年的寬松T恤，才是夏皎休假時、窩在家里打游戲最常見的著。

溫崇月驚訝夏皎的睡竟然這麼多，從打包專用的紙箱中將一件又一件的睡取出來，東西都是他疊的，并不怎麼皺，展開就可以用架撐起來。

夏皎負責遞架。

溫崇月拿起一個上面全是小鴨子圖案的睡，夏皎解釋：“是我讀大四時候買的。”

溫崇月夸獎：“很活潑。”

一個有著茸茸兔尾和兔耳朵帽子的睡。

夏皎：“嗯……逛漫展時候，在一個小眾品牌店看到的。”

溫崇月評價：“新奇有趣。”

一件純棉T，上面印著夏皎的紙片人正室，著上半，分明——

夏皎一個激靈，上前將睡拿走，團了團，抱在懷里：“我來！我自己可以的！”

溫崇月不勉強，他將這里讓給夏皎，自己去整理其他東西。

夏皎花了半小時將這些東西整理干凈，出帽間，看到溫崇月在臺上給花澆水。夏皎站定，看了一陣，認真地告訴他：“不可以這樣澆水。”

溫崇月停下，夏皎自然地從他手中接過水壺：“背竹喜水耐澇，要澆，你這樣只是灑一點不可以……”

夏皎喜歡這些花花草草，認真地講著小技巧，久久沒有聽到溫崇月說話。停下，抬頭，看到溫崇月正笑著看。

“我說錯了？”夏皎忐忑不安，不自信，“不是這樣的嗎？”

溫崇月搖頭：“你說得很好，我不擅長照顧這些植。”

夏皎松了口氣，有點不好意思：“其實是我爺爺喜歡種花，我才學了一點點。”

溫崇月夸贊：“你很棒。”

夏皎并不認為自己哪里棒。

在心里，溫崇月才是真的棒。

雷打不，除非不盡興，不然晚上十一點休息，次日七點準時醒。除卻生理期外，早晚各一次，如果夏皎實在困到不行，可以用手足代勞，他并不介意。溫崇月擁有著驚人的力和力，夏皎見過他給下屬打電話通時候的模樣，語調溫和，語言鋒利。但在面對的時候，仍舊是笑。在家中，也是遵守著先前允諾過的諾言，負擔部分家務，下廚料理。

夏皎不會打理真，起了褶皺，溫崇月將的真鋪開，用熱蒸汽均勻地燙平；那些因為掛姿不當而出現褶皺的純棉襯衫，也被溫崇月重新熨燙平整，整齊懸掛；他會用夏皎閑置的電子煎烤盤做出來味的米比薩和可麗餅，細心地將蔬菜和類分開、用不同的方法冷凍。

周日清晨，溫崇月去附近公園晨跑，歸來時捧了一束鮮花，夏皎找到兩個明干凈的玻璃瓶，開心地將鮮花斜著剪掉秸稈，在底部用工刀劃開小小十字，分開花。

溫崇月將兩層濾紙疊在一起，用熱水過濾一遍后，加碾磨細的咖啡豆，緩慢注小爐煮開的沸水，為沖泡早晨的第一杯咖啡。

潔白的洋牡丹如雪，香松氣息清淡，隔著疏疏斜斜橫的雪柳過去，夏皎看到溫崇月正專注地將沖泡好的咖啡放在木質托盤上。

烤面包機叮地一聲響，溫崇月將煮好的蛋放冷水中冷卻，熱蛋殼將水激起細細碎碎的小水花，重新撈出，和切片的牛油果放在一起。

油酪、楓糖漿和煉的味道融合在一起，在空氣中如霧擴散，溫包裹植清香。

這是兩人正式新婚同居后的第一個周末。

看上去完無瑕。

夏皎剪掉洋牡丹在打包中被損傷的末端。

知道，溫崇月和之前并不存在。

——如果當初和溫崇月相親的不是夏皎，是另外一個讓他認為合得來的人，或許溫崇月仍舊會這樣對人好。

——倘若當時和夏皎相親的不是溫崇月，是其他一位不令夏皎排斥的男，大概夏皎也會一樣嘗試往

夏皎深呼吸，將洋牡丹傾斜放雪柳中，有著新切痕的桿輕墜水中，隔著玻璃瓶，出細霧般的漣漪。

可是，人生沒有如果耶。

沒有那麼“假如”，也不存在“如果當初”，沒有“倘若當時”。

那天見面的夏皎和溫崇月，他需要一個能夠陪伴的妻子，而需要一個可以將從死水般生活拉一把的手。

他們兩個搭檔默契，誰都不提字。

溫崇月出差前夜，表現的明顯比平時要重一些，下手也是。夏皎撐不住了，哀求著老師，眼淚幾乎要打一整個枕頭，只是求饒并沒有令溫崇月心，疑心大骨會被斷。

夏皎甚至慶幸自己能夠活下來。

本想在清晨送一下溫崇月，但完全不想晨起，溫崇月了發紅的掌心，俯低聲說：“好好休息，等我回來。”

夏皎迷迷糊糊答應一聲。

除此之外，夏皎認為目前的婚姻生活的確滿足了一開始的期待。

在溫崇月離開的這些時間，嘗試著起床準備一些簡單的三明治和牛谷做早餐，努力盡量做到在晚上十一點的時候放下手機睡覺、而不是打開小說閱讀件或者漫畫。

離開前，溫崇月準備好了谷麥片和酸，告訴如果想喝水果麥片酸的話，一杯要加多；每天晚上九點，他約好的水果商會準時將次日的新鮮水果送上門，夏皎只需要簽收和吃就好。

只是工作仍舊未見起，尤其是新活策劃方面，夏皎提出的幾個方案都被全盤否決。總監脾氣不好，輒在部門小群中長篇大論發表不滿……

尤其是在面對難搞的甲方時，甲方的每一個否定都會令總監大發雷霆、進而將怒火發泄在下屬上。

夏皎很不幸，首當其沖。

一連好幾天，夏皎晚上難到哭，在和家人視頻時努力保持若無其事。

在夏皎離開的這幾天中，溫崇月每天晚上睡前會打一個電話，不過兩人流不多，大部分是溫崇月問，夏皎回答。

兩個人保持著基礎的禮貌，與其說是婚姻，更像是互相履行義務、相敬如賓的合同。

如今同組的幾個同事，只剩下和另外一個妹子保持“單”，夏皎閃婚的事沒說，畢竟解釋起來又要頭痛。

在新一的酒局上，夏皎和那個單妹子就被帶出去應酬。

這次的甲方十分棘手，是個極為難啃的骨頭，更要命的是，負責談判的其中一個男，曾經在大學時狂熱地追求過夏皎；手段過于卑劣，在朋友的建議下，夏皎不得已報過警。

冤家路窄，圈子里就這麼大，夏皎也不確定對方是不是故意的。

今晚上，對方的確有種下一秒就可以去演“莫欺年窮”的氣焰，不瞧著夏皎笑，拐彎抹角地讓喝。

像是看出丑，就能揚眉吐氣。

總監特意帶了兩個社會閱歷尚淺的孩子來，現在看著們被灌酒，頂多笑著象征阻攔一兩下，剩下的時間，仍舊是和人談。

夏皎的胃不舒服，但酒又不能不喝，總監的眼睛像刀子，只能著頭皮接過。喝到半截，忍不住去了衛生間，難地干嘔了許久，胃部空空，只有一些食殘渣，其余什麼都沒有。

甚至都沒怎麼吃東西。

休息片刻后，夏皎還是強撐著漱口，用棉簽小心翼翼地沾掉因為生理反胃而流出的眼淚，補口紅，在臉頰撲了一些散。

整理好儀容，夏皎重新走出衛生間，喝的有點頭暈了，走路也輕飄飄。

經過轉角時，不小心撞到人，對方沒事，自己狼狽地半坐在地上，連聲說著抱歉。

那人自然而然地俯，出雙手，是要攙扶的姿態：“怎麼喝這樣。”

酒勁漸漸上頭，夏皎聽著聲音悉，一時認不出。

對方的姿態如此親，甚至像要將抱起來。夏皎擔心惹上事，一想到可能會被搭訕，社恐人士立刻頭皮發麻幾乎要跳窗逃走了。

夏皎躲開對方想要攙扶的手，用最大的勇氣禮貌地說：“謝謝你，不過請離我遠一些，我老公很喜歡吃醋。”

聽到那人笑了一下。

繼而，那人俯了的腦袋，語氣溫和善：“皎皎，七天不見，你認不出自己吃醋的老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