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皎終于抬頭，餐廳中講究氛圍，燈并不算多麼明亮，約可以聞到淡淡的清清闊葉植香味。

酒作用下，的聚焦慢了一些。

但仍舊看清楚眼前人的長相。

隔了幾日不見，他還是那樣，像是將西方人的骨骼和東方皮相完融合在一起，下頜線邊緣的淡淡小痣巧漂亮，有些/。

茫茫然將手搭上去，借著他的力量，從地上站起，頭腦還有些暈，夏皎小聲：“溫老師。”

夏皎還有些尷尬，子被弄臟了一些，低頭，拍掉上面的灰塵。

溫崇月又問：“怎麼喝這樣？”

夏皎低頭，說：“同事聚會。”

溫崇月頷首，他說：“我今天見朋友，也在這里吃飯。等聚會結束，你打電話給我——還記得怎麼打電話嗎？”

夏皎的臉漲紅了：“當然知道。”

溫崇月笑了，他夏皎的臉，乎乎一團。

松開手，溫崇月說：“喝點酒，對不好。”

看著夏皎點頭，溫崇月才轉離開。

巧的是，兩人去的包廂也是隔壁，一左一右。

溫崇月下午才到，本想著在家休息，但朋友一定要他出來見面談事，這才出來。

推門進包廂，只有陳晝仁一人，白襯衫，上頂端開了兩粒紐扣。

溫崇月說：“怎麼今天有時間？”

陳晝仁笑，示意他過來：“我時間很多，倒是某位已婚人士，三次約你出來，兩次都有事要忙。忙著和妻子培養啊大忙人。”

溫崇月未置可否，他坐下來。

溫崇月是自己開車來的，等會還要接夏皎回家，絕不能喝酒。

想到這里，溫崇月思考了一下，忘記問夏皎有沒有考駕照。他對夏皎并不怎麼了解，回憶起只有怯怯的模樣，如果有駕照的話，等以后也給——

“小姨問了你的近況，”陳晝仁說，“結婚這麼大的事，也不打算告訴？”

溫崇月按按太，他閉上眼睛：“真要是告訴，恐怕連婚也結不。”

陳晝仁說：“我剛才還看到兆聰，說是談合同，就在隔壁，你不打算過去打個招呼？”

溫崇月一口回絕：“不了。”

“好歹也是你親弟弟。”

溫崇月說：“我和他沒話談。”

頓了頓，他抬頭，問陳晝仁：“你說兆聰在隔壁談合同？和哪家？”

-

夏皎重新進酒局，果不其然，同事已經喝得醉醺醺，趴在桌子上了。

為首的宋兆聰仍舊不肯放過，話里話外的意思很明顯，合同簽不簽，就在他們一念間。

夏皎僵持了五分鐘，沒有去酒。不想再喝了，這是社恐以來的第一次反抗，指甲深深掐住手掌心，掐到掌心發白，疼痛并不重，至不會比胃更難，說：“據我所知，酒桌上簽的合同不備法律作用。”

宋兆聰說：“你我不說，誰知道這合同是哪里簽下的？”

總監名字：“小夏。”

夏皎張口，想要說話，宋兆聰的手機卻響起來，他接通，語調輕松地了一聲“表哥”，沒有毫避諱，不清楚對面人說了些什麼，宋兆聰坐正，打量了一眼夏皎，應了一聲。

這個電話之后，宋兆聰稍微收斂一些，圓地讓吃菜，不再提喝酒的事。

總監心里忐忑，試探著問了一句，宋兆聰扭頭對助理說：“拿過來看看，沒問題就這麼定了。”

話這麼說著，宋兆聰臉上不太高興。

總監喜不自勝。

夏皎心里納罕，不知道那通電話是誰打來的，也不知道為什麼宋兆聰態度變得這麼快。

宋兆聰是的學長，在讀書的時候，出了名的子執拗。狂熱追求夏皎的時候，各種圍堵攔截，得夏皎報警，都沒能讓對方消了氣焰。

這種疑在飯局結束后才得到答案，宋兆聰站在夏皎旁側，有些驚奇地問：“江晚橘是你朋友？”

夏皎不卑不地站著：“是。”

宋兆聰不再多說，他抬腳就走。

總監攙著醉醺醺的同事，夏皎幫忙將扶到出租車上，不過沒有跟著上車，而是告訴總監：“我男友在上面等我。”

總監到意外：“你什麼時候的男友？”

夏皎說：“前兩天。”

喝多了酒的腦袋不適合聊天，喝完酒后的也發冷。

夏皎關上車門，站在酒店門口，裹圍巾，拿出手機，準備給溫崇月打電話。

雖說在節氣上，已經到了立春，但風還是冷的，凍得手指發紅，夏皎翻了幾下，剛找到，就聽到后傳來溫崇月的聲音：“皎皎。”

夏皎回頭，的臉頰上還是喝多了酒暈出來的紅，唯獨眼睛亮，就像從水里撈起來的月亮，皎皎生。

驚喜地：“溫老師！”

溫崇月開車載夏皎回了家。

不確定是不是酒的作用，還是討厭的應酬終于結束，夏皎大腦完全放松，的完全靠著副駕駛座，老老實實系好安全帶，嘰嘰喳喳聊了一路。

說自己不喜歡現在的這個行業，而且很不適合；不擅長理人際關系的每天都要對著鏡子練習微笑，每天都要假裝出溫友好的模樣來和人打道，每天都努力了解新風向，試圖融們的話題圈子……很累。

但是目前還沒有找到比現在這個更合適的工作，夏皎也想讓生活過得更輕松、愜意，只是好像沒有那麼多的力。

夏皎覺著自己的狀態好糟糕，想要努力改善目前的狀況，但又擔心，倘若發圖強、努力之后仍舊一無所獲，生活依舊一潭死水，將會陷更深的失。害怕失敗，因此不敢去嘗試。

后面說了些什麼，記不清楚。只記得自己說了好多好多，嗓子都干掉了。

溫崇月沖了蜂水給，夏皎一口氣喝掉，可憐地牽著溫崇月的服，小聲問他：“今晚可以只抱著我睡覺嗎？”

……

夏皎第一次比溫崇月醒得要早。

在對方的懷抱中，枕著溫崇月的胳膊，嗅到對方上深深淺淺的溫氣息。

小心謹慎，沒有，也不敢過去，保持著這個姿態。

放在枕邊的手機響個不停，夏皎小心翼翼地從被窩中拱出來，探頭去看。

是溫崇月的手機，屏幕跳，是簡單的備注。

「白若瑯」

猶豫著要不要接電話，溫崇月已經被驚醒，他拿起手機，直接拒接，拉著夏皎的胳膊，重新將塞回被窩：“再睡會兒。”

夏皎想要提醒他：“已經七點半了。”

“沒關系，”溫崇月下擱在腦袋上，半閉著眼睛，“春宵苦短，再讓我抱一會。”

夏皎：“……”

他還真的只是單純地抱了抱，什麼都沒做。

直到回籠覺結束，溫崇月才起床去準備早餐。

夏皎自告勇，幫他打下手。

溫崇月指揮去摘了兩枝新鮮的羅勒葉子，夏皎左看右看，挑了兩枝剪下，爭取不影響原植株的觀。

廚房中放著昨晚買的蟶子和蛤蜊，已經吐了一晚的泥沙，焯水后，溫崇月耐心地剔除蟶子上黑褐的線。

夏皎將切兩半的草莓和藍莓放進兩個杯子中，往里面倒新鮮的酸。

然后將生菜球和黃瓜、小番茄、苦苣、雪梨等切吧切吧放在一起，均勻灑上溫崇月調配好的油醋。

的工作很快就結束，就站在旁邊，看著溫崇月做飯。

意大利面在鍋中煮，沸騰的水泛起咕嚕咕嚕的氣泡。

夏皎慨：“果然，意大利菜的靈魂就是意面啊。”

溫崇月補充：“或許還有羅勒和番茄。”

這樣說著，他在小番茄上劃了幾道，紅的小番茄在他手上瞬間如花綻開。

夏皎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的手，靈巧，修長，不僅能令人/生//死，也能將飯菜料理得漂亮味。這雙漂亮的手把羅勒梗丟掉，只選羅勒的葉切碎，葉的斷裂散發出特有的清新香味。

溫崇月在料理食材時很專注，細長的蔥白如碎雪，映襯著旁側預備擺盤用的小珍珠洋蔥。白與皎潔相輝映，如月照雪。

夏皎的手機響起來，看了眼，沒打采地嘆氣：“又是團建通知，還不給加班費。”

輕微的嘶啦聲。

橄欖油燒熱，蟶子和蛤蜊、鮮蝦在鍋中翻炒，發出迷人的香氣，溫崇月說：“既然不喜歡，那就辭職？我們換一個工作試試。”

夏皎坐在矮凳上，雙手托腮，憂愁：“我不太擅長理人際關系，肯定不能去教育機構，我覺著自己會誤人子弟；考編也一樣，而且你也知道，這邊的編制好難的。呀，上次橘子說了，殯儀館不用和人打道——”

溫崇月往鍋中加白葡萄酒和魚，好心腸提醒：“雖然殯儀館的客人都已經過世，但你還是需要和尚在世的家屬通。”

夏皎泄勁兒了。

溫崇月用筷子蘸了一點醬，遞到夏皎邊，探頭，在溫崇月注視下，舌尖飛快地了一口。

淡淡的鮮味。

夏皎說：“味道淡了點。”

溫崇月將筷子擱在一旁，灑了些許海鹽。

夏皎垂頭喪氣：“還有什麼工作不需要和人打道呢？不用和人通，就可以賺到錢，我有點著急了。”

溫崇月將番茄醬加鍋中，若有所思：“不用通就能拿到錢，搶銀行？”

夏皎：“……”

溫崇月聲音含笑：“賭球？”

夏皎說：“溫老師。”

溫崇月倒意大利面，從容不迫地翻炒：“嗯？”

夏皎認真地說：“我突然不著急了。”

“我覺著自己還沒到必須要去刑法中找工作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