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三餐》第39章 太湖一鍋鮮

夏皎不開心。

有那麼一點點生溫老師的氣了。

事實上, 夏皎從來沒有考慮過“衰老”這件事

平時看小說也好,看電視劇也好,堅決不去看男主人公衰老死去的部分。很多人覺著一直牽手到衰老死亡才是一生, 但夏皎并不覺著這樣算圓滿, 更像悲傷的結局。

就像之前看《雕英雄傳》,看到黃蓉重傷, 說允許郭靖在自己死后娶華箏, 不過不允許對方來自己墳前祭拜之類的話。

夏皎看到這里的時候差點把電視砸掉。

、不、允、許。

就算突然意外去世,溫崇月也不可以繼續遇到其他的“真”, 繼續尋找伴, 繼續給另外一個人做飯, 一日三餐。

人都有獨占, 夏皎承認死后的事無法掌控, 但的態度就是不可以。

溫老師怎麼可以這樣說?

他怎麼會覺著他會早一步過世?他怎麼可以這樣坦然地分析利弊呢?

不開心的夏皎在晚餐時和溫崇月通, 表現的很堅決:“你要繼續鍛煉,爭取和我一塊死掉。”

溫崇月微怔。

說這話的時候, 兩人吃的仍舊是地道無錫菜,太湖一鍋鮮, 河蝦、螃蟹、黃鱔、鯽魚等等等等煮一鍋, 蒸汽升騰, 氤氳著開, 溫崇月將桂花糖芋艿放到夏皎面前的白瓷碗中,笑著說:“那看來我應當徹底戒煙了。”

店員端上冒著熱氣的太湖湯螺和香味兒濃濃的圓盅蹄膀,還有一份藕片,素菜不多, 溫崇月特意要一份水煮菜, 只加了鹽稍微調味, 讓吃不了太多的夏皎清清口,一口一口菜葉子,又額外要了份生菜。

夏皎啃著菜葉子,聽見溫崇月說:“同時,夏皎同學,你也需要鍛煉了。”

夏皎嘀咕:“我健康著呢。”

夏皎真的健康了很多,已經遠離了外賣和速食,不用每天都在通勤上花三小時,如果沒有意外,花店的上班時間是八點半,乘公只需要兩站。中午有溫崇月做的午餐便當,幾乎不會重樣,對方心地準備著每一樣餐點的搭配。晚上五點半打卡下班,夏皎喜歡步行回家,順帶著在附近的小店里挑一些水果,或者去書店里看看有沒有喜歡的漫畫或者書籍。

盡管網購已經十分便捷,但夏皎仍舊喜歡在線下書店里“偶遇”一些興趣的書,或許因為裝幀,也可能因為書店陳列的擺放語。

順著遙遙回,夏皎真覺之前的生活過于擁。以前自己穿著鮮亮麗的服,卻只有一個疲憊不堪的軀殼。

九月,“頭米賽蚌珠圓”。

太湖畔蘆葦搖,桂花正攢著勁兒等著開,“水八仙”依次上市,此時的頭米已然為飯桌上的新寵。

鮮品的頭米味道最佳,一斤頂多剝出來兩三兩。夏皎遇到有老人販賣,瞧著新鮮,買了一些回家,溫崇月和慢慢地剝了許久,小蝦米和溫泉在打架,電視機中放著舊電影,是《夜半歌聲》,臺外淅淅瀝瀝地下著小雨,空調開到25度,烤箱里面,青口貽貝和歐芹、檸檬的香味慢悠悠散出來,放著夏皎在溫崇月指導下做的黃油歐芹烤青口。

蘇州話里講的頭米就是芡實,長得像頭,有殼,刺手。這東西難采難剝,剝了幾粒,夏皎的手就不了了,溫崇月指揮去泡茶,自己一個人慢慢地將東西剝出來。

這時候的頭米最鮮,生嚼彈可口。溫崇月做菜追求本味,做的簡單,沒有加復雜調料,就用頭米和百合搭配著煮粥,又做了頭米炒蝦仁。

夏皎也終于了一手,展示自己的廚藝——螃蟹炒年糕。

這一道其實是江蘇的家常菜,不過江蘇著名的“散裝省份”,同樣的一道菜,不同地區也有著不同的做法。很多人是先把年糕煮,再和螃蟹一塊兒炒。夏皎不,先把螃蟹煮出,用去煮年糕,味深,年糕吸足了又鮮

暑熱漸漸散去,蘇州的游客漸,景依舊怡人。

晚飯后,洗完澡的夏皎哼著歌兒,半躺在沙發上,研究著溫崇月拿過來的一張地圖,認真鉆研該去哪里玩。周末的時間有限,注定只能在附近兜兜轉轉,杭州,上海,兩個暫定的目的地,夏皎暫時還衡量不出。

心里覺著應該去上海,不過杭州的話……似乎也不錯。

都說立秋過后,一場秋雨一場寒。夜雨淅淅瀝瀝地下著,客廳里的兩只小貓咪頭抵著頭,親親熱熱地窩在一起睡覺覺。相隔一扇門,夏皎和溫崇月兩人各蓋各的被子,只有小蘑菇夜燈在亮著暖暖的

夏皎兩只手抓著被子,認真地注視著黑暗,小聲說:“溫老師。”

溫崇月:“嗯?”

夏皎說:“我忽然覺有點冷。”

溫崇月明白了,他將自己的被子往夏皎上蓋了蓋,手,隔著夏皎的小被子擁抱住,問:“現在呢?”

夏皎沉默了兩秒,說:“有點重。”

溫崇月作勢要開燈:“我把空調溫度調高些。”

夏皎從被窩里出手,飛快地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的手不涼,有著微微的暖度。

說:“……萬一又熱了呢?”

溫崇月停頓一秒,他從安靜的夜中判斷出一些蔽的、沒有出口的東西。

夏皎拉著他的手,掌心出了一些汗,慢慢地拽著他,往自己的邊靠。

溫崇月重新躺下,他側著,打開蓋在夏皎上的被子,只穿了一件淡淡淺綠的真子,晚上看不太清,曬不到的雪白,像是春日里柳條的芽。溫崇月沒有睡前喝水的習慣,此刻嚨有一些干,夏皎手心的薄汗,他記得對方新換的有淺淺的椰香味,混合著新鮮碾碎的無花果葉……

他問:“如果抱著我,會不會好點?”

夏皎聲音干:“我沒試過,大概會?”

溫崇月:“那我們試一下?”

夏皎:“好。”

溫崇月躺在椰和無花果葉香味的溫暖中,夏皎靠過來,張開雙手,摟住他。兩個人都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沒有太多經驗,調整了好久姿勢,夏皎一直在抖,想要控制一下,但心跳不聽話,總是蹦蹦噠噠到想要從口跳出來。溫崇月也有些傷腦筋,不是硌到就是不小心到胳膊,還有住頭發的風險。

對于孩子來說,頭發是很珍貴的。

好不容易才找到兩個人都能接的睡姿,溫崇月一手摟過的脖頸、讓脖子正好枕在自己胳膊上,另外一只手由著抱住。

夏皎終于可以舒服地閉上眼睛,說:“不冷了。”

溫崇月輕輕地唔一聲。

“我想,”他說,“從節約的方面考量,或許以后我們只需要一個被子。”

夏皎說:“真好,那曬被子的時候只要放一個曬被架就可以啦。”

額頭抵在溫崇月膛上,夏皎慢慢地閉上眼睛,能聞到對方上的味道,清新干凈,像雨后的松林。

臥室安靜,外面小雨滴滴答答恰恰恰,藏在角落里的苔蘚悄悄生長,夏皎在溫崇月膛中,慢慢睡著。

夏皎和上海的第一次接,其實來源于初中補習,溫老師給班上學生發的進步獎品。

輔導班的時間并不長,只有一個暑假,十分短暫。

一周一次測驗考試,溫崇月從第一場測驗結束后就告訴他們,今后看學生的名次進步況,每次測驗中進步最大的學生將會得到一份獎勵。

夏皎在第四次的測驗中才拿到獎勵,是一個漂亮的筆記本,中間夾了一張上海某地的明信片,蓋著店里的路標印章。在此之前,上海只存在于夏皎看過的影視劇中,但那個時候,夏皎描摹著明信片背后的印章,忽然想要過去看一看。

可惜初中的夏皎不可能說服爸媽、讓一個人出去玩。

而現在的夏皎和溫崇月,也沒有去上海。

在準備訂票的前兩天,溫崇月接到北京的電話,他的父親在浴室中不小心摔傷了,左手輕微骨裂。

夏皎立刻請了假,跟隨溫崇月趕回北京。

抵達的時候,手已經做完了,溫父還在休息。請來的護工三十多歲,十分自責:“我不知道溫教授摔倒了,當時也沒聽到聲音……”

“沒事,慶姐,”溫崇月安,“聽醫生說,你也一晚上沒休息了,先去睡覺吧。這邊有我和皎皎。”

慶姐點點頭,等走了后,溫崇月才讓夏皎去暫時休息一會兒,夏皎不肯:“你守著爸爸吧,我去買些早餐回來。”

看得出來溫崇月有些神思不寧。

人上了年紀,最忌諱的就是摔倒,傷筋骨,更何況溫父心臟本就出了些問題,不得太大的刺激。

溫崇月不勉強,囑托夏皎早去早回。

夏皎吃不得豆,就打包了豆漿,炒肝兒、醬包,買了些焦圈兒和燒餅,蔬菜水果沙拉,一塊兒帶過來,剛好湊早餐。

溫父睡到中午十點才醒來,他沒想到溫崇月會過來,連連嘆氣:“哪里用得這樣麻煩,就是暫時不了胳膊——”

溫崇月不說話,倒了熱水。溫父現在不太好,得忌口,有了囑托,夏皎特意點了一份病人套餐,其中有碗蔬菜面,和又暖。

溫父很在意夏皎,微笑著和聊了很多,工作近況,生活況。知道夏皎喜歡花,也和多聊了些植方面的東西,等到中午,溫父困倦了,吃飯后又繼續睡午覺。

觀察時間夠了,才接回家中。

下午,溫崇月接了電話,委婉地謝絕了幾個前來探病的學生,溫父的不太適合見客;不過有倆老教授拒絕不了,就住在這幾棟樓里,拎著東西就過來了。

一直到晚上,溫父休息后,護工守著,溫崇月才有時間和夏皎出去散步。

溫父的心臟病讓溫崇月很是在意,夏皎理解他在擔憂什麼,也講不出什麼鼓勵的話,就牽著他的手,陪他去附近的公園里轉了一圈。

月亮皎潔,夏末的夜晚中,來散步的教授有很多。住在這里的基本都是溫父同事,他們大多都認識溫崇月,親切地他名字,停下來寒暄幾句,夸夏皎漂亮溫

等到人漸漸了,夏皎才問:“你從小就住在這里嗎?”

溫崇月說:“不是,中學才搬過來。”

頓了頓,他又問:“我之前是不是沒有和你說過,我父母的事?”

夏皎搖頭。

很好奇,但溫崇月不說,也不會主問。

只等對方說。

比如現在。

如水,溫崇月慢慢走著,難得向夏皎提起他和父親之前的生活。

以及白若瑯,他的親生母親。

在溫崇月出生之前,他的父親尚不備父親這個份,而是溫啟銘。

溫啟銘出生于普通工人家庭,家中雖沒有太多的錢,但對他讀書上學這件事是鼎力支持的。8、90年代里,能考中專、大專已經很不容易,畢業后有國家分配,溫啟銘選擇的是數理方面,照理說,他大學畢業后,將前途無量——

溫啟銘遇到了白若瑯,一個生慣養長大的富家千金。

白若瑯被好友拉著來看大學生之間的籃球友誼賽,一眼被溫啟銘迷倒,就此單方面墜河。

眼睛里,溫啟銘灌的不是籃,是怦然而的一顆心。

白若瑯當然要拉他一同下水,從小到大,想要的東西,就沒有得不到的。

在溫啟銘在食堂買四兩米飯一份素炒青菜的時候,白若瑯熱地打開自己的飯盒,里面碼著厚厚的、香噴噴的紅燒牛

溫啟銘自知天壤有別,婉言謝絕,勸珍重,只是仍舊抵不過一腔熱

白若瑯捧了大束的玫瑰花去他宿舍門口堵他,愿意委屈自己和他一塊兒吃食堂,在溫啟銘打籃球的時候熱切地大聲喊、為他加油,全然不顧旁人側目。

沒有人能夠拒絕這樣單純、不顧一切的熱,溫啟銘也一樣。

在白若瑯因為他的冷淡掉眼淚的時候,溫啟銘終于忍不住,遞過去手帕:“我們試試。”

并不只是說“試試”這樣簡單,為此,溫啟銘沒來自白若瑯“竹馬”、家人的“勸告”、毆打甚至于警告。

最狠的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下雨天,天還沒亮,溫啟銘早早排隊,去買白若瑯喜歡的一份郵票。那時候流行集郵,白若瑯也不例外,喜歡去月壇公園的郵市,每個月定期去東區、西區,排隊買套票和小型張兒。

溫啟銘囊中,能為白若瑯做的事并不多,也只有這些。他終于買到郵票,揣進口袋中。快到學校的時候被人套了麻袋,四五個人聚一起,不由分說地對他掄起棒。

雙拳不敵眾手,更何況他起得早,也沒有吃早餐。

這一次挨打是瞞不住的,溫啟銘上臉上都掛了傷。他起初避著白若瑯,但對方永遠有自己的一套倔脾氣,不信他的借口,直接闖進宿舍。

就這麼餡了。

溫啟銘慶幸的是沒有弄壞白若瑯收集的郵票,挨打的時候他把包護在里,雨水也沒浸。他笑著將完整無缺的郵票遞給白若瑯,后者卻紅著眼睛發了。

白若瑯回家后和家人大鬧一場,簡單收拾了幾件服,拎著行李箱就來投奔溫啟銘。

富家小姐和父母決裂了。

哪里吃過這樣的苦,貴,就連收拾行李箱也都是傻乎乎只放一些現在穿的服,都沒有考慮即將到來的秋天和冬天,鞋子甚至帶的都不是同一雙。

溫啟銘沒有辜負白若瑯,他自己利用課余時間接了幾份工,租了間小房子,讓白若瑯住——他們倆人睡同一張床,中間放一個碗,碗里滿滿盛著米,都不約雷池一步。

發乎止于禮。

畢業后,溫啟銘和老師通,放棄公派出國深造的機會。

他選擇直接進工作,單位分配的新房子要稍微大一些,一室一廳,有個單獨的小廚房,晴天的時候,每日都有溫暖的,缺點是洗澡和廁所都是公用的,洗服也只能在外面。

白若瑯沒有經濟來源,不想讀書,也是溫啟銘,用自己的工資給學費,住宿費,勸繼續回去上課。每日下班后,溫啟銘都會去接回家,順帶著買吃的豌豆黃,牛舌餅,棗花……白若瑯喜歡瓊瑤,溫啟銘就去各大書店找來瓊瑤的書買給。晚上,白若瑯著迷地坐在板凳上看書,溫啟銘用厚厚的巾仔細漉漉的發。

只靠學問鉆研是賺不了什麼大錢,溫啟銘當然舍不得明珠蒙塵,不想讓千金跟隨自己吃苦,更不忍每日洗澡也得排隊等待。

牡丹就該高高在上開著,而非墜落塵土。

彼時投機取巧、旁門左道的事,譬如有人炒郵票,再譬如炒君子蘭——那個年代,炒這個的人不比炒房的,一盆花,也能炒到高價。

80年代后期,君子蘭剛開始熱的時候,溫啟銘已經意識到風口。他行早,多看了些資料,先去心挑了“花臉和尚”“短葉”“圓頭”等品花,慢慢養著,沉住氣,看著市場里君子蘭被炒熱,一點一點升值,等一盆花被炒到漲幾千、上萬的時候再賣出去,堅決一盆不留。

人大多有貪心,當時邊一些人行晚,大價錢收了君子蘭,就等著價格繼續往上漲,溫啟銘這時候手,其他人都不解,甚至覺著他傻。

溫啟銘不傻,他拿這筆賺來的錢去買房子,去構建他和白若瑯的新家。浴室和衛生間都不必和人共用,還能給白若瑯打一個最想要的、帶著大鏡子的梳妝臺。

果不其然,之后君子蘭價格一路下跌,溫啟銘在巔峰時候手,利索帶著錢出局。

新家的第一天,他和白若瑯做了真正的夫妻。

婚后第三年,溫崇月出生。

溫崇月五歲生日時,白若瑯向溫啟銘提出離婚。

大約過了一月,溫啟銘嘗試挽回無果,點頭同意。

他要求養溫崇月,白若瑯沒有任何異議。不想這段過往在自己上留下痕跡,是典型的致利己者,剛好不想要這個拖累。

離婚后的白若瑯什麼都沒帶走,干脆利索地離開溫啟銘買的小房子。白家人親自開車來接,上車后,白若瑯掉沾了潤泥土的鞋子,從車窗外丟出去。

只穿一件溫啟銘送的連,花了他兩個月工資,真擺,有著淡淡的植紋樣,頗為時髦,這也是白若瑯唯一帶走的東西。

溫崇月自此跟隨溫啟銘生活。

五歲的孩子其實已經可以上托兒所,溫崇月從小格就好,安靜地跟隨父親生活。只問過一次為什麼媽媽要走,之后就再也沒有提過,只是會地翻看白若瑯和溫啟銘的照片。

小學時候吃過一段時間苦,小孩子之間哪里懂這些,罵起來就是“沒娘的家伙”“你媽跟野男人跑了”。溫崇月一聲不吭,撿起磚頭往比他高一頭的大孩子頭上砸,后果自然是溫啟銘帶著他去道歉,賠醫藥費。

溫啟銘沒譴責溫崇月,問清楚原因后,只是他的頭。

那一年,溫崇月十歲。

從五歲到二十二歲,溫崇月一直和父親生活,從來沒有見過自己的母親。溫啟銘頭腦靈活,雖不曾經商,但在市剛開始時炒賺了不,足以支撐溫崇月讀書、培養其他好。

后來,溫啟銘與白若瑯結婚時買的房子拆遷,溫啟銘就帶著溫崇月搬到了現在的這個房子——也是學校建好后以低于市場的價格給各位教授的。

這是溫崇月畢業前的事,他從沒有見過自己母親。加地下樂隊,玩搖滾,讀書時組隊,世界各地參加比賽,溫崇月自己的生活。

溫啟銘并不掩蓋自己那段失敗的婚姻,他只說是格不合,除此外,不再提任何有關白若瑯的事

溫啟銘沒有講白若瑯去了哪里,什麼姓名。溫崇月也不再詢問,他知道母親想要忘掉這一切,沒關系,他們都尊重的決定。

然后,白若瑯出現了。

打算認回溫崇月,以一種矜持高貴的姿態出現,等待著兒子對遲來的母激涕零。尤其是在得知溫崇月并無伴時,白若瑯已經開始計算,作為補償,作為母子關系的促力,也是作為對的幫助,決定要為溫崇月尋覓一位合適的、他會喜歡的伴

溫啟銘對白若瑯始終無法狠下心,長中不曾的溫崇月并不一般,他彼時大學就讀,帶領的隊伍斬獲多個獎項,老師重,朋友追捧,被學弟學妹們仰

當時還年輕狂溫崇月第一次和白若瑯發生正面沖突,結果收獲了令他刻骨銘心的教訓。

那是溫崇月最大的一次錯誤,也是失敗。

……

“可能已經過了需要母的年紀,”溫崇月對夏皎說,“是我的母親,我無法阻止和父親往來。但我不會讓自己的人生縱。”

夏皎安靜地聽著。

溫崇月握的手:“抱歉,讓你這樣草率地嫁給我。”

“啊?不,”夏皎用力搖頭,說,“我覺著現在很好啊。”

不是安溫崇月。

夏皎并不認為婚姻是多麼神圣好的事,雖然邊經歷的人不多,但每日看新聞、看報道,婚姻后一地犬不寧的事并不

倘若用合作生意來比擬,很多懷揣著錢信心滿滿地投資,哪里想到公司報表做的鮮亮麗,真正被套牢后就開始原形畢,虧到本無歸,心皆疲。

夏皎選對了合作伙伴。

并沒有抱有太大期的溫老師,是一位合格的丈夫,家庭況也簡單干凈。

夏皎懷揣著錢加這個婚姻,升值了。

歸家途中,夏皎被炸串店兒勾了魂兒。溫崇月停下,付錢,讓夏皎挑了一份。炸年糕、炸玉米,魷魚、土豆塔、面筋、酸包……選的微辣,醬一澆,調料一灑,噴噴香。

夏皎吃的津津有味,生活嘛,不能只吃細的,偶爾吃些高熱量、重口的食品,調劑一下也無妨。

兩人在這里住了兩天,確定溫父沒事后才離開。

溫父神已然大好,胳膊也已經固定好,溫崇月與他約定,下周末仍舊回來,陪他去醫院檢查。

走的時候是中午,午飯后,溫父囑托著,讓溫崇月多帶了些點心,豌豆黃、牛舌餅、棗花……夏皎沒有辜負他的心意,乖巧全部收下,溫父松了口氣,笑著讓他們走,別誤了飛機。

護工送他們下樓,順帶著去買些水果,溫啟銘獨自坐在沙發上,大好,他戴著眼鏡,在看今日的報紙。

他仍舊保持著這個習慣,看報,訂雜志,養花弄草,散步。

門響的時候,他只當是護工回來,頭也沒抬:“小慶,你休息去吧,我這邊有事再你。”

沒有回應。

溫啟銘摘下眼鏡,抬起頭。

潔白影子站在門前,致的卷發。

溫啟銘頓了頓,重新戴上眼鏡,他看清了。

白若瑯說:“他們都說你摔傷了胳膊,我這兩天正好在北京,順路過來看看你。”

溫啟銘合上報紙,他平靜地問:“你想喝點什麼?還是金駿眉?”

他只有一只手還能靈活,沒有勞煩,拿走茶壺蓋,拎著熱水注:“左邊柜子里有你最吃的牛舌餅和棗花,嘗嘗,味道變沒變。”

-

“你居然連《海賊王》都沒有看過嗎?”

下班后,夏皎抱著小蝦米梳,震驚地問溫崇月:“你不看嗎?”

溫崇月搖頭:“我只看過《灌籃高手》。”

“那,《銀魂》呢?《死神》呢?《火影忍者》呢?”夏皎不死心地向他確認,“傳說中四大民工漫,你一部也沒有看過嗎?”

溫崇月嘆氣:“皎皎,或許我們之間存在……嗯……年齡不同導致的代?”

夏皎不想贊同。

不過對方說得很有道理。

在溫崇月開始解方程求證曲線的時候,夏皎可能還在穿著開滿大街地跑。

雖然沒有看過《海賊王》,但溫崇月并不介意陪夏皎去看口中“年記憶食”的片段,并決定為還原路飛吃的大骨

當然,這不是一部食番,現實中也很難找到一模一樣的對應,只能說,盡力找出來一些差不多類似的食材和東西,去努力“打破食的次元壁”(夏皎原話)。

溫崇月對打破食番次元壁并不怎麼興趣,和這個比起來,他更想和夏皎打破一些深夜番的次元壁。

夏皎捧著搜來的周邊食譜書:“先煮四個溏心蛋,然后……呃,然后……我們家里有翅嗎?”

溫崇月正在預熱烤箱,他說:“如果皎皎同學想要的是,那我們家里還有八個;如果是天使或者惡魔的翅,很憾,我們家一個也沒有。”

夏皎合上書:“那我先做溏心蛋!”

溫崇月做這件事得心應手,通廚藝的人,無論怎麼做都不會特別難吃。先把翅去皮,沿著骨頭,細細地將全部都剔下來——保留一部分和骨頭的鏈接,讓看上去更像一朵花,撒上胡椒和鹽,靜置在一側備用。

夏皎哼著歌,友誼地久天長的調子,溫崇月聽著發笑,忍著,將鮮牛面包中,均勻混合。

夏皎快樂地問:“溫老師,咱們什麼時候再嘗試紅樓夢里的食呀?”

溫崇月問:“夏同學,你想吃里面的什麼?”

鮮牛是晚上剛送到的,本來打算明日煮給喝。夏皎有一些缺鈣,做有些作的時候,的關節會發出讓溫崇月不忍心繼續的聲音,也容易筋兒。

需要好好補補。

夏皎想了想:“你還記得有一段嗎?蘆雪庵大雪——”

“鹿?”溫崇月很快明白,“你想吃烤鹿?”

夏皎點頭。

說:“我還沒有吃過鹿呢。”

溫崇月想了想:“這個倒是不難,不過想要新鮮鹿……”

夏皎補充:“冷凍的也可以。”

的確只能冷凍。

將面包、打,散發出特有的味道,溫崇月說:“我有個德國朋友,他喜歡獵紅鹿,也吃鹿。可惜如今疫,不然可以帶你去他那邊吃新鮮的鹿。”

夏皎喔一聲,守著煮溏心蛋,又問:“鹿怎麼吃呀?我們也是烤嗎?”

“鹿脂肪低,燉煮的話,的確不如烤的味道,”溫崇月說,“你想試試燉煮的也行。”

夏皎立刻搖頭:“不不不,怎麼做最好吃怎麼來。”

這麼說著,夏皎又提出一個困:“那為什麼現在我們不常吃鹿呢?”

街上、店里,牛羊不用說,驢火燒的店也不,很見鹿館。

溫崇月說:“我不確定其他人為什麼不吃鹿,我只知道自己不常吃鹿的原因。”

夏皎好奇:“為什麼?”

溫崇月垂眼看

廚房里的暖亮,他下頜線的痣分外生,灰襯衫,黑子,系著一條加長的深綠

溫崇月說:“鹿,熱,太燥了。”

夏皎的腦袋轟一下地想通了。

后宮劇都這麼演,什麼鹿酒壯/,喝之夜……

溫崇月說:“等周末,等你休息時間多了,我們再一起吃鹿。”

夏皎冷靜地掏出手機,開始

溫崇月問:“怎麼了?”

“沒怎麼,”夏皎埋頭,“溫老師的話題太黃了,我要看看我的綠健康碼有沒有變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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