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嫁》第7章

霍時英最後那句話說時微些許輕浮,烏泰利在城牆下撓撓頭皮總覺得哪裡有點不對頭,他旁剛剛過來的人扭頭問他:「如何?」

烏泰利又撓撓頭,呲了一下牙花子最後想不出個所以然,最後說:「我總覺得不對勁,這似乎太容易了,霍時英不像是會投降的人。」

他說著,盧龍寨方向忽然傳出一聲尖銳的哨聲,此哨聲乃是中原江湖人士互通消息之,烏泰利作為一個常年在草原上游移居住的羌族高級將領,不知那是何,雖心有疑慮卻不知作何反應,和贛冬互一眼一時拿不定主意。

這邊霍時英下了城頭,衛放和六個紅巾護衛在後點燃火箭,一起向城樓的牆,雖經昨夜一場大雨,屋檐雖卻依然乾燥,桐油遇火就著,很快城牆就竄起了縷縷黑煙。

盧龍寨在哨聲過後不久也黑煙四起,城外的烏泰利臉巨變,大一聲:「不好,霍時英要逃了。快吹號,繼續進攻!快啊!」

衝鋒的號角再次「嗚嗚」的響起,更多的雲梯搭上城牆,群的羌人爬上城樓,然後又統統被熏了回來,城牆上已經到是濃煙滾滾了看,烏泰利氣的在城下跳著腳問候霍時英家祖宗八代,贛冬充滿鄙視的看了他片刻,揚馬而去。

霍時英這邊下了城樓,後,四周濃煙開始四瀰漫,霍時英吩咐衛放帶著那一百個放火的士兵先跑了,轉過爹的六個護衛都騎在馬上等師傅牽著飛龍立在當中。

霍時英過去牽過馬韁繩,準備上馬。往前走了一步,師傅鐵塔一樣的子立在那裡不挪窩:「幹啥?」霍時英抬頭問他。

大漢一張方正的臉上,急赤白咧的憋得一臉便的樣子,霍時英無奈的跟他說:「這盧龍寨,怎麼也要燒一兩個時辰,現在巳時都快過了,過午之前羌人絕對進不了盧龍扎,我爹砍不了我的頭,你放心吧。」

大漢煽皮,終於說:「我說的不是這個,你,你說你,好,好歹是個王府的郡主,怎麼能說出那樣的話?那,那個烏泰利是,是個什麼東西。」

霍時英無限懊悔,剛才在城頭上忽悠烏泰利,怎麼把這個死愚忠的師傅忘了,這個師傅據說是某淵古武林世家的一方豪俠,年輕的時候快意江湖,好不自在,但這人有點傻,被爹下了一個套,曾經救過他一命,從此就效命於爹,按理說,他這種人的格應該快意恩仇比忠義兩全佔得比例要大,可這人卻偏偏對爹忠義兩全了,而且還特別死忠的忠義兩全,霍時英晚生了幾年,不太清楚爹年輕的時候是怎麼把人家禍害這樣了,而且說實在的也不想去知道那種陳年爛事,覺得哪天就是知道了也會覺得丟人,因為爹的人品一向沒信心,只是現在比較火大的就是,這都火燒屁了這爺們怎麼還有心思跟扯這個?

對付這種人霍時英一般不跟他死扛,因為這種人自有他的一番邏輯,他也理解不了你的思路,你真跟他辯,說不定你還說不過他,一把抓過一直老老實實站在一邊小六,往師傅懷裡一推:「你帶著他走,這娃太小了,你照顧好了。」

霍時英師傅,翻上馬,憤憤的想,什麼王府郡主,王府郡主住的是錦繡小樓,穿的是綾羅綢緞,走個路要三丫頭扶著,出個門要八輛馬車跟著,是郡主?就是邊關一個從五品的破都尉,屁的郡主。

在馬上,霍時英沖著要跟著衛放跑的秦爺喊了一嗓子:「秦川,你別跑,趕找匹馬跟我一起走。」

秦爺苦著臉轉過:「都尉誒,這哪還有馬啊,騎兵營都走了,馬棚里只剩馬了。」

霍時英一抬馬鞭指著後幾個紅巾護衛:「你去跟這幾位軍爺商量商量,看看他們誰願意帶你吧。」

秦爺苦哈哈的皺著臉說:「不了吧,我跟他們跑一樣的,五十里就一個時辰的事。」

霍時英瞥了他一眼,一夾馬腹沖了出去,扔給他一句話:「快點,你敢跑一個試試?」

秦爺凄凄哀哀的挪到那幾個護衛中間,其中一個大漢手就把他提到馬上,橫著往馬鞍前一甩,幾匹馬瞬間絕塵而去,留下後一片火衝天盧龍寨。

燕朝景德三年,八月初八,羌族大軍攻陷西北邊關第一防線盧龍寨,至此被後世稱為「景德國難」的一場燃燒了半個中原的抵抗異族侵掠戰爭正式拉開了大幕。

五十裡外巍峨的矗立著的嘉定關,城頭無兵把守,城門閉,方圓不見人煙,如一座空城,對著盧龍寨的那方天空,火衝天,空氣中有風吹過來的淡淡的煙塵味。

雨後的天空碧藍如洗,日熾烈,快到正午時分,嘉定關空無一人的道上忽然冒起一陣滾滾煙塵,一群爺們在大道上揮汗如雨的奔跑而來,遠遠的就聽見他們在嘶吼:「快給爺爺們開門,爺爺們是盧龍寨的守軍!」

城頭上,嘉定關的城守,著鬍子笑罵了一句:「這幫混蛋兵。」轉吩咐邊的護衛:「把城門開了,放他們進來吧。」

一個個丟了兵,沒了軍服,一路跑的灰頭土臉的兵,就像一幫難民,衝進城門就找個地方一攤,歇氣了。後面來的人越來越多,最後城門口不開了,先來的就挪到後面去,最後一條對著城門的空無一人的大街上滿了這幫難民,這些人秩序混東倒西歪,但是卻沒有一個人跑,也沒有一個人進空無人煙的民居。

霍時英帶著六個爹的親衛軍在最後衝進城門,這一路上像趕鴨子一樣趕了這幫兵一路。

嘉定關的城守站在城門口迎霍時英,霍時英定住馬從馬背上一躍而下,抬手向城守行了一禮道:「王大人,況怎麼?」

城守姓王,年過花甲,微微有些發福,行間右微跛,他迎著霍時英還了一禮道:「十日前大軍已經開拔,嘉定關商戶和百姓這幾日也撤離的差不多了,現在城裡除了自願跟我留下來的幾十個老兵外,已經基本沒人了。」

霍時英看看街上空的房屋,心下瞭然,又問:「大將軍走時可有給我留話?」

老城守著站了長長一條街人群,為難的對霍時英說:「大將軍走時給都尉留了兩百匹軍馬,托老夫帶話給都尉,可一路向南,去追大軍。可實在沒想到都尉竟然據守盧龍寨三日還能帶回這麼多人。」老城守著街心黑的一片人頭,滿臉的焦慮。

霍時英微微抬手道:「王城守無需擔心,我自有安排。」

霍時英把衛放,盧齊和馮崢招到邊吩咐了一番,霍時英從盧龍寨帶出來的兩千人在城門口被被分四隊,盧齊,衛放,馮崢各帶一對,每對六百人,士兵各自隨攜帶乾糧,從現在起開始急行軍,霍時英帶兩百人,騎馬斷後。嘉定關通往甘寧道有一百多里道是沿山而行的山路,是通往涼州府的必經之路,只要出了這一百里的道,就是一馬平川的甘寧道,到時候三隊兵打散混進逃難的百姓中間命就算是保住一半了。

兩千兵勇隨著一連串的命令,作迅捷的分幾隊,霍時英邊的一個人若無其事的要越過那些要提前開拔的隊伍中。

霍時英眼著前方忽然手就搭在他肩上,一把把他拖了回來:「幹什麼去?」

秦爺一臉豁出去的轉過:「我要跟他們走。」

霍時英直直進他的眼底:「不行,你要跟著我走,你不在我心裡不踏實。」

秦爺臉上出哀求之:「我家在羅城的余灣鎮,離涼州就二十里的路。」

霍時英冷冷的著他:「那又怎樣?」

秦爺扭頭正要開拔的隊伍,小聲的哀求:「我家就我一個獨兒,一個妹妹十幾年前就嫁人了,家裡就剩一個老娘了。」

霍時英冰冷的道:「你要做逃兵嗎?你是軍籍,你們鄉里戶籍記錄在案,等到天下太平了,你想東躲西藏的過一輩子嗎?」

秦爺都要給霍時英跪下了:「我就一個老娘,我當了十八年的兵了,沒孝敬過一天,我不逃,真的,安頓好我老娘,我就去找大將軍的隊伍。」

兩人的眼神直達對方的眼底,最終霍時英薄薄的微微一,冷冷吐出兩個字:「不行。」

秦爺抬頭天,絕的閉上眼睛,眼角落下淚來:「霍時英,老子是欠你的嗎?我是你爹啊?你就這麼離不得我?」

霍時英的語氣依然冰冷:「十二歲,我第一次出關巡邏就遇到羌人,全隊二百人幾乎全死了,沒死的也全跑了,你半夜回來從死人堆里把我了出來。十六歲,我們出關去做斥候,回來的時候我掉進了狼窩裡,摔斷了,幾頭狼圍著要吃我,本來你可以跑,可你跑了卻又沖了回來,殺了頭狼,自己也差點死了,馬被狼咬死了,你背著我走了整整七天還剩下一口氣拖著我回了盧龍寨。十七歲,我們被圍在盧龍寨外七十里的斬馬坡,我負重傷,援軍遲遲不到,我們沒水沒糧,被圍十七天,到最後我高燒昏迷,每每難耐之際總有溫水送到邊,你跟我說是馬,我裝不知道,心裡卻清楚馬的吃完了哪裡還有馬,那是你的,我靠著喝你的活了下來。這些事我爹從來沒為我干過。」

秦爺扭曲著一張臉聽完,吼道:「你既然還記著老子救過你那麼多次,為啥就不能放了我一回?」

霍時英拍拍他肩,冷漠的說:「算是我徇一回私,後面的仗不知會有多艱苦,放你走了我怕你死於局之中,不放你在邊我心裡不安,我不安就打不好仗,你也不要再想著跑,我會讓衛放他們分出人手來,勢必安排好你的母親。」說完一喝:「李青,你給我看好他,他若跑了我為你是問。」接著毫不留的把秦爺往師傅懷裡一搡,再不理會他。

霍時英理完秦爺,回過頭來衛放,盧齊他們已經整軍完畢。

霍時英對衛放和盧齊代完秦爺的事就沒對他們說多餘的話,帶了他們兩年知道他們有本事活著逃出生天,把馮崢道跟前,然後把小六推道他邊說:「這是我霍家的家生奴才,這孩子從生下來就是為我培養的,他還小,以後的路還長,拜託馮守幫我把他活著帶出去。」

馮崢用慣常冷漠的眼神看著霍時英,然後說:「你說的責任我懂,我不會不管六百人的死活尋死的,你不用特意把這孩子托給我。」

霍時英笑笑拱手道:「拜託馮守了。」

小六很乖的站在馮崢旁邊,什麼也不說,他懂,他這個時候還跟著霍時英是給拖後。馮崢對霍時英說:「都尉還有什麼要囑咐的嗎?要是沒有我們就要走了。」

「稍等一下。」霍時英轉回朝著後的六個紅巾大漢出手,不客氣的說:「有錢嗎?有的都拿出來。」

幾個大漢由霍時英師傅李青帶頭,老老實實的從懷裡出錢來,霍時英收攏過來有幾十兩的碎銀,還有兩張五十兩的銀票,全部塞給小六:「拿著,大將軍的兵馬你們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追的上,羌人一關就是世了,路上拿錢能換些吃的。」

小六一陣手足無措,小臉憋得通紅,眼裡憋著一泡眼淚磕磕的推著霍時英的手:「都,都尉,小六,有,有錢,您自己留著。」

小六哪裡推得過霍時英,霍時英手腕一翻就把一把零碎銀子和銀票塞進了他懷裡,然後拍拍他的肩膀揮揮手說:「走吧。」

馮崢轉就往自己隊伍走去,盧齊,衛放各自給行了一禮齊聲道:「都尉保重。」然後也毫不拖泥帶水的走了。

小六一步三回頭,眼淚終於沒憋住掉了下來,霍時英轉一喝:「上馬!」兩百士兵,豁然蹬馬,作整齊劃一。

兩百騎兵目送著一千多兵甲捲起一道煙塵,穿過長街,穿過整個嘉定關最後終於消失在視線里。

霍時英在馬上與王城守道別:「我們走後王城守有何打算。」

老人布滿風霜的臉上笑得溫和:「都尉放心,老夫雖老邁也必定會堅守到最後一人,定會為都尉拖到最後一刻。」

霍時英蹙眉道:「王老,羌人勢大,你就開了城門吧,暫且忍得一時,等我們再回來。」

老城守但笑不語,拱手向霍時英行了一禮,然後後退站到了一邊。

霍時英知道再勸無用,打馬賓士而去,隆隆的馬蹄聲中一個蒼老的聲音振聲高呼:「郡主來年祭祖之時,給老將軍帶個話,我王守業下輩子還給他老人家牽馬。」

霍時英回頭的瞬間,一個老邁的再次躬深深的彎向地面,一直到再也看不見都沒有起,王守業的階比大,他這個禮是行給祖父的,代表霍家了他這一禮,王守業年輕時為的祖父牽過馬,十七歲參軍,駐守邊關四十餘載,最後竟是要埋骨邊關。

八月初八嘉定關破,城守王守業帶領五十位殘兵死戰到最後一刻,終以殉國。

霍時英帶領兩百騎兵斷後,被破了嘉定關一路追上來的羌人堵上,霍時英在山路上和羌人打了一個小伏擊,敵眾我寡的況下帶領殘兵逃荒山,和羌人在崇山峻嶺里打了半個月的游擊,直到彈盡糧絕,跟著的兩百士兵幾乎全軍覆沒。最後一次遭遇戰中,帶著的六個護衛和秦川跳進了橫江。

橫江是橫穿整個中原的渭水一支支流,他們一路向南被衝出兩百里,等他們上了岸已經出了涼州府了,幾個人無分文,混在流民里幾經周折一路走到渭水江畔,等他們幾個人在渭水的江北一路彪悍的橫刀殺過羌人軍營,衝到江對岸的時候已經距他們離開盧龍寨整整過去兩個月了。

而這時羌人大軍一路橫掃過半個中原,和中原大軍對持在渭水兩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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