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梟臣》第六章 殺威風

就是江寧慶行商號大財東杜榮爲劫掠蘇湄獻晉安奢家某人暗中勾搭東海盜製造了震驚江淮的白沙縣劫案。

雖說隨後那夥東海盜又在揚子江出海口側的西沙島給寧海鎮副將蕭濤遠反劫掠,林縛與傅青河也歷經兇險在長山島將蘇湄等人一同救下,但是想到杜東本就是江東豪富,白沙縣劫案又涉及剛剛裂土封侯的晉安奢家,林縛即使將蘇湄、小蠻救下,也絕不敢讓杜榮知道他與奢家勾結一事早就給他們識破。

蘇湄安然無羨的返回江寧,勢必會讓杜榮驚,林縛還在亭湖縣時就跟蘇湄商議好等到江寧後雙方相要冷淡些,免得給杜榮的眼線看出什麼破綻來。

林縛抵達江寧,小蠻扮年子來迎接,蘇湄卻不敢喬裝相迎,就是怕萬一給誰看破明日有小道消息給傳遍江寧城的大街小巷,勢必引起杜榮更強烈的猜疑。

看到著綢衫、一臉敦厚貌似無害的杜榮竟然跟錦青年站在驛館前來迎接顧悟塵,林縛嚇了一跳,忙抄過小蠻的細腰將從馬背上抱下來。

小蠻也嚇得魂飛魄散,哪裡想到世上有這麼巧的事

林縛手還摟著小蠻的腰,稍稍用力,輕聲跟說:“沒有什麼事,你照常走進去就是,”又跟周普輕語了一聲,“朝顧悟塵揖禮那人就是杜榮……你拿子遮住小蠻,我走開些吸引他的注意。”

周普心領神會,接過林縛手裡繮繩牽馬繼續跟在幫顧家拉行李箱籠的驛卒後面往裡驛館裡,趙虎與陳思澤各牽著馬移到周普左側,唯有柳月兒不明就理,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只看著林縛往外側走去跟他們這邊分開有好幾步。

林縛走到近,那錦青年正站在驛館門前跟顧悟塵寒暄,杜榮謙恭的站在一旁,顧悟塵之子顧嗣元也一臉高興的站在旁邊,看上去他與這錦青年十分的紝。

“顧叔叔,還以爲你們跟嗣元兄早進了江寧城,沒想到會跟你們一起到江寧,實在高興,”那錦青年朝顧悟塵作揖行禮,又熱切的挽著顧嗣元的膀子,說道,“商船在途中停下有所不便,小侄心想顧叔叔也許會在朝天驛歇腳,便在渡口下了船,在這裡等候顧叔叔跟嗣元過來。我帶著家僕從中州過來,這位杜先生十分豪氣,在中州相遇知道我也往江寧來,便邀我同乘他的座船過來……”

林縛聽著他們說話,還是不知道這錦青年是什麼人,心想杜榮這廝很會結權貴,在中州相遇就刻意討好這青年,再看這青年跟顧嗣元也十分的親熱,大概也就能猜到他屬於哪類人。

“江寧慶行杜榮有幸見過顧大人。”杜榮謙恭的給顧悟塵作揖行禮報名號。

林縛看著顧悟塵的神有稍微的愣怔,想來他也聽說過杜榮。

行本就是江寧有名的大商號,再說奢家請降議和最終得到朝廷策封晉安侯,杜榮作爲一個大商賈在背後表現卻相當的活躍。顧悟塵是來赴任江東按察副使的,他要是之前沒有聽說過杜榮這號人,那才奇怪呢。

“杜財東客氣了,”顧悟塵雙手虛託算是請杜榮免禮,這時候他看見林縛走到近,喊住他,“林賢侄,來,來,來,我介紹錦生賢侄給你認識,你們年輕人同在江寧要好好往,錦生賢侄是永昌侯爺……”

林縛倒沒有想到這錦青年竟是元氏王孫,而且是世襲永昌侯之子。

大越王朝自高祖以下,皇族直系子孫封即爲恩封。以恩封者每一代降封一等承爵,最終降到武國將軍才世襲罔替、不再降爵。大越王朝開國兩百年多來,十三代帝,幾乎每代都分封一堆王侯公爵。幾代降爵下來,當初的親侯國公子孫降爵至武國將軍的就有數百人之多。這些王孫們大多數跟現今聖上關係疏遠,便有王孫宗子之名,到朝廷恩惠也十分有限,不善經營者甚至都窮困潦倒。

不過在恩封之外,還有世襲軍功封王侯爵,那些都是立國時建有軍功的高祖兄弟子侄,封爵世襲永不降等,俗稱金飯碗侯王,整個大越王朝也只有十二位金飯碗侯王。永昌侯先祖上便是高祖之弟,立國開疆之初立下汗馬功勞,其子孫世代永襲永昌侯,不降爵。

雖說這些封爵王孫名下都有封土,但是朝廷爲了限制封爵王孫宗子弄權害地方,雖有封土但在兩京賜建府邸使封爵王孫宗子居之,嚴封爵王孫宗子私去自己的封地就藩。實際也是讓這些王孫榮華富貴,莫要想著什麼心思弄權篡位什麼的。

永昌侯的府邸就在江寧城中,算是江寧真正固的貴族王孫了。

林縛朝錦青年永昌侯侯爺元錦生揖禮道:“舉子林縛見過侯爺,”又轉朝杜榮拱了拱手,臉皮子繃的假笑道,“杜財東大概沒有想到會在這裡遇到我吧?”

驛館轅門前,兩串氣死風燈高高懸起來,將迷離夜阻隔在十丈之外的高,相比較兩月前在白沙縣,林縛黑一些、瘦一些,臉部線條也朗如刀斧刻之,眼睛在燈火下炯然有神,一襲青衫,姿拔,腰間繫著一把古樸無華的佩刀。

林縛走近來,雖然整個人的氣質形象發生很大的變化,予人劍鋒出鞘、英武堅毅的覺,杜榮還是一眼認出他來。杜榮自認爲早練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的鎮定,但看著林縛若無其事的走過來,杜榮還是無法掩飾眼中的異,他瞇眼盯住林縛的臉看了有幾息時間,才慨萬千的道:“原來真是林公子——我這兩個月來眠不安寢、食之無味,後來得知蘇小姐安然無羨返回江寧,我就對林公子生還又抱有希,謝天謝地……”他心裡琢磨著林縛跟江東按察副使顧悟塵是什麼關係。

“還不知道杜財東對林縛竟如此的看重呢!”林縛冷言譏笑道,“杜財東以往所說的那些話,猶在林縛耳畔,只是那些話聽起來杜財東十分瞧不起人。”

杜榮也未曾料到再次相見林縛會如此鋒芒畢毫不作掩飾的就揭開前怨舊恨,又不清楚他跟顧悟是什麼關係,愣怔在那裡,一時窘迫無以接答。

旁邊那些過江來迎接顧悟塵的江寧按察使司的一些員都詫異的看著眼前這青衫青年,心裡都想:慶行的杜榮以前狠狠的得罪過他?

林縛朝顧悟塵以及永昌侯侯爺元錦生作了一揖,道:“昔日在維揚府林縛給此人仗勢辱過,林縛雖窮困潦倒,但不短志,有此人在,恕林縛失禮先告退了……”說這話時,他手按住腰間的佩刀,令人懷疑他會不會當場就氣憤不過向杜榮拔刀子。

這個時代,員、儒士都喜歡佩刀當裝飾,甚至有些人腰間所繫只是飾有金銀的木刀,但是林縛腰間卻是微帶弧度的直脊長刀,雖然刀鞘樸實無華,只有零碎皮革裝飾,卻能讓人一眼看見是柄鋒刃。杜榮看著林縛手握刀把,心裡也嚇一跳,他那兩人在旁邊的護衛也擔心、準備隨時衝過來。

林縛朝杜榮掃了一眼,手按著佩刀卻朝驛館走去。

林縛一臉憤慨的袖手而去,衆人看杜榮的眼神就藏著其他的意味:杜榮到底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使這青年誓不兩立?

杜榮只當林縛記恨在白沙縣過他的輕慢,反而不再猜疑白沙縣劫案背後的勾當給林縛知悉。林縛擺出這樣的姿態,令杜榮十分的被跟尷尬,也無從解釋,畢竟他在白沙縣時確實在言語對林縛有所不尊重。

林縛如此一鬧,顧悟塵對杜榮自然也沒有什麼印象,扭頭朝兒子顧嗣元說道:“你陪錦生好生敘舊,我先進去……”

得惠於顧悟塵,驛丞給林縛他們也安排一進有五間雅舍的院子,待領他們過來的驛館雜役走掉之後,小蠻捂著口說道:“嚇死了我……”

林縛沒有接小蠻的話,先對柳月兒說道:“柳姑娘,時間也不早了,你先回房早些休息吧,明天我們就進江寧城去……”

柳月兒見林縛要支開自己,也沒有說什麼,斂施了個禮,退了出去,回給準備的雅舍休息去。

小蠻可的吐了吐舌頭,這又小聲的說道:“看到你殺杜榮的威風,心裡真痛快。”

“難道僅僅是殺他的威風?”林縛笑著問。

“還有什麼用?”小蠻疑不解的問。

“我們在江寧幾無基,日後如何才能將杜榮鬥垮掉?”林縛在長案後的團上坐下來,說道,“奢家在晉安舉事之後,杜榮及其慶行商號纔在江寧突然崛起,才短短六七年時間,即使背後有奢家支持,慶行商號能在今日的規模,也勢必踐踏著別人的……不管明裡暗裡,杜榮在江寧的對手必不會太,我這麼做,是要告訴杜榮的這些對手們,又有一個敢對杜榮吹鬍子瞪眼、誓不兩立的傢伙來江寧了……”還有一層用意他沒有明說出來,他剛纔可是在顧悟塵及按察使司的諸員面前跟杜榮撕臉誓不兩立,顧悟塵或許只會當他不甘辱,但在其他人眼裡卻會當他有很強依仗纔敢當著衆人的面跟杜榮誓不兩立。這些信息自然也會傳到杜榮對手的耳朵裡去,絕不會想到他在江寧只是個沒基的舉子。

“嘻嘻,”小蠻笑起來,“你可沒有鬍子可瞪……”高興的走到林縛邊蹲下來,胳膊肘支在案子上,又說道,“我們回江寧後,杜榮來過簸箕巷兩回,話裡話外就在試探我們知不知道白沙縣劫案的。小姐擔心得很,又束手無策,都盼著你能早一天過來拿主意……現在我們就不用擔心了。”

林縛笑了笑,朝抱刀坐在一旁的周普說道:“周爺,也許杜榮會讓人的過來打探著,你要看見,打斷對方一條腳,杜榮在驛館裡總不敢囉嗦什麼,”又跟陳恩澤說道,“那穿錦者是當今永昌侯之子元春生,他與顧家公子顧嗣元關係切,也許顧家的丫鬟知道些什麼事,你要不急著休息,可去串門打聽打聽……”

陳恩澤答應道:“好咧!”陳恩澤畢竟還是剛束髮的年齡,這一路在船上,卻是跟顧家的丫鬟、婆子們得融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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