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梟臣》第37章 遷族

崇觀八年之前的顧天橋,還是湖塘鐵梁山茶棧的帳房,拿着月銀養家餬口。之後江寧,也是因爲顧悟塵在顧族實在找不到其他能提攜的後輩。但又因爲與顧家的關係不如顧嗣明親近,也不如顧嗣明那麼能討顧家君顧嗣元及夫人的歡喜,故而給排斥在顧家嫡親之外,反而他有機會能跟林縛走到一起。

之後數年的形勢發展,變化之劇烈,人瞠目結舌——

在崇觀八年之時,天下有幾人能想到林縛會以司獄一小吏崛起江淮之間而天下風雲變

顧天橋也不再是當年老實的茶莊掌櫃,而是資鉅萬、在江寧城裡跺一跺腳、地也會抖三抖的大人;江寧戰事之後,糧商縱江寧糧價,便是以顧天橋爲首。

只可恨給張玉伯當頭打了一個悶,要不是林縛最後站出來調停,顧天橋那一回能不能保證腦袋都難說,顧天橋現在看到了張玉伯還是心頭髮忤。

此時張玉伯在濟州任按察使,要不是林縛親自點將,給顧天橋千般好,他都不願意去濟州。

當然,這些年深參與海東商貿的顧天橋,也知道濟州非但不是什麼苦寒之地,相比較之下,甚至繁榮不下濟州。

林縛七月下旬爲長政君討得濟州郡君的封爵,打定主意要讓政君在長大年之後就藩濟州,顧天橋自然也沒有那麼多的廢話好囉嗦。

雖說這些年來,顧天橋對林縛忠心耿耿,但林顧兩家的恩怨說不清、扯不清,離開江寧,到濟州紮,也非一個壞的選擇。

另一方面,哪怕是構淮東中堅力量的江淮商紳勢力,林縛也不再支持他們在國的正常商貿活牟取超額的利潤。

早年,張玉伯在江寧掀起米價風波,甚至要拿顧天橋殺駭猴。

雖說事件最後給林縛下來,保住顧天橋,但同樣的,背後要沒有林縛在背後支持,僅憑張玉伯個人,他怎麼可能有與當時縱江寧米市的東鄉黨抗衡?

林縛這幾年來,也是着意於打破區域與行業之間的樊籬,要將江寧所轄的諸府縣,形一個不給傳統勢力割裂的、統一的市場,對欺行霸市的行爲之打擊,從不手

年後新稅政的推行,拆榷稅爲場稅與市商稅,實際就是直接廢除傳統的榷賣制度。經營茶酒鹽馬糧鹽等業的傳統商賈勢力,還想借榷賣制度的專賣特權牟取暴利,也不再爲可能。

當傳統的榷賣制度給廢除,新田制雖然沒有直接止土地買賣,但糧畝超過五百畝者,所承擔的田稅要比基本田稅高出一倍,也是正式揭開限制兼買田地以食利的序幕。

這還是其次。

商銀莊立之後,林縛將江寧等地高達六百萬的公糧置商銀莊,以極低廉的價格向江淮無地及數的民衆出售,以籌措銀莊立後所需要的鉅額本金。此舉,直接將江寧的田價打掉一半。

表面上看去田價下降,更有利於兼買糧田,但實際上商銀莊租賣相結合的模式,使得江淮地區無田或田的佃農,更樂意租買商銀莊推出的糧田。江淮的大田主,即使握有大量的糧田,也僱不到足夠的佃農,而承擔的田稅一毫一釐也不敢短缺,再兼併田地,只是虧本買賣。

實際這種模式,淮東錢莊早就在用。

淮東錢莊早年從宋、陳等大族手裡接手的糧田,就高達四五百萬畝,最終都是以不到三五兩銀一畝的低廉價格,在三年間陸續出售給晉安、泉州及平江、丹江等府縣的無地或地農戶。淮東錢莊藉此籌得高達一千四百萬兩銀,使得錢莊本金直三千萬兩銀。

林氏、孫氏及周氏等勢力,更是早在這之前,就大規模的拋售在津海田地。

雖說當時主要還是看到燕薊、淮泗形勢難以保全,纔將津海、東等地的糧田拋售掉,轉移到崇州以避險。但實際上,林縛早期在崇州大規模發展造船、冶鐵、織染、巢、造紙、採礦、海貿等業,所用的高達近千萬兩銀計的資本金,則主要來源於此。

實際在新格局發展的同時,已經搖了傳統兼買土地以食地利的基;新田制、新稅政的推出,不過是順勢而爲。

顧天橋以往在江寧主要經營茶米兩業,積累下家鉅萬。

除了購地置宅、家人用之外,其他從茶米兩業裡所攢的銀兩,顧天橋也沒有埋在地下銀窖裡,也在江寧城外花巨資買了一片佔數千畝地的田莊食地利。

新田制、新稅政,顧天橋也是到不小的衝擊,但畢竟是次要的,顧天橋更大的家,也跟淮東其他商紳勢力一樣,早就紮於錢莊、海貿以及諸多新興的工礦等業裡。

倒不說茶米兩業就此沒落,相比較新興的工礦、海貿以及錢莊等業,牟取利潤的能力已經極大不如。顧天橋此次舉家遷往濟州,以往在江寧所經營的茶米兩業,雖然不會完全放棄掉,但實際上也沒有必要顧天橋全心的去照料。

當然,顧天橋去濟州,林縛也不是一點都沒有給額外的好

最關鍵的兩個,就是林縛直接院給顧天橋兩個特許權,允許顧天橋在濟州聚集資本金,各開設一家錢莊、船社,在海東地區的經營權限,不低於淮東錢莊、黑水洋船社。

林縛還直接從府拔出十萬銀元,以長政君的名義,投新設立的錢莊、船社裡去,確保新設立的錢莊、船社,至在明面上不會到淮東錢莊、黑水洋船社的打

顧天橋在親自舉家遷往濟州之前,與將要離開江寧往廣南赴任雷州知府的顧嗣元長談過一次。

不管另立新朝會拖多久,元越就只剩下一張皮,已經沒有辦法去改變淮東徹底掌握江淮軍政財吏諸權的大格局。同樣的,淮東部也不可避免的會因爲利益的不同出現分歧,會出現派系之爭;在立嫡一事就已經十分的顯眼。

立嫡涉及到新朝、新帝國最高權力的傳承,涉及到新朝最本利益的分配,由不得別人不爭,由不得別人不因此分出利益割裂的派系來,由不得別人不在背地裡形洶涌的暗流。

帝王家的後宮不得平靜,也常常源於此。

孫文婉背後的孫家;蘇氏姐妹的背後蘇門舊將,劉妙貞背後的淮泗舊系,利益點都不可能完全一致。宋佳不可能有名份,也確實生不出子嗣,倒是解決了諸人最頭痛的一個問題。

不管以往親疏如何,因爲顧君薰的關係,顧天橋都只能跟顧嗣元走到一起。

“你去濟州也是好的,”顧嗣元輕嘆一聲,說道,“除了湖塘不願意彈的老族,其他能提攜的,都帶去濟州吧……”

林縛要顧天橋舉家去濟州,實際上也徹底消弱顧氏在江寧的基。

元越高祖立嫡世宗時,爲防止戚族把持朝政,在前就陸陸續續的將世宗在京的戚族誅殺乾淨,爲帝位傳承鋪平道路。

爭嫡雖然涉及到新帝國的最高權力傳承,不是那麼好爭的;特別是林顧有間隙在前,顧氏退往濟州、擁立林縛的長政君在濟州世襲就藩,也許是最好、最實際的選擇。

同樣的,林縛給顧天橋的兩個特許權,實際也是給顧氏的,將使顧氏在濟州一舉爲超過遲氏、周氏等族的族。

一方面,林縛要使顧氏在濟州,有實際支持長政君世襲就藩的基礎,第二也算是林縛給顧氏的補償;另一方面,顧嗣元真有心於政事有一番作爲,也會制肘。

“這往後,孫家差不多也會給這麼理吧?”顧天橋倒是不笨。

孫文婉給林縛生了一子,而孫家直接就是戚族:孫敬軒、孫敬堂一爲參知政事、一爲參知軍事,孫文炳也調院,爲林夢得在支度司的副手,孫文耀也是副指揮使的高級將領,江寧府尹林景中爲孫敬堂的婿——這還沒有將西河會舊系的人計算在

“敬軒公、敬堂公都不是糊塗人,”顧嗣元說道,“新立的南洋船社以及盧加都督府,雖說是孫尚與孫思宗叔侄主持,但孫家在背後出力、出錢甚多。特別是政君濟州郡君爵,諸子封藩海外初見倪端,國公府的心思差不多就擺到檯面上了,敬軒公、敬堂公又怎麼能不識相一點?一定要國公府指到臉面上、大家難看不?”

“這看來,以後真要立儲,差不多隻能在月兒夫人、蘇氏姊妹及譙國夫人裡選了,”顧天橋笑道,“也好,省得折騰……”

爭儲爲何爭得如此腥?除以儲君的戚族能得到最大利益,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其他皇子皇孫的戚族,即使老老實實不爭什麼,也會到新君的強烈打,甚至腥殺戮。

這種要搏就搏一把大的,不搏也會跟着全部輸的傳統,外戚勢力怎麼不跟着去爭?

雖說蘇氏娣妹背後有蘇門舊將支持,但畢竟沒有嫡親父兄在。

即使以後小蘇夫人所生的林武立爲新朝儲君,蘇門舊將們也只會希政局保持平穩,而不會有其他折騰的作。

劉妙貞的況也是如此,淮泗軍系的勢力固然大,但劉氏宗族在戰事差不多已經消亡怠盡。劉妙貞雖有兩個年的侄子給供養起來,但也是富貴居多,的可能極小。

柳月兒雖有父兄在,但父兄太不氣候,只要不折騰,他們一輩子的榮華富貴又如何?

不折騰、同富貴,纔是大家都願意看到的局面吧?

這些年來,顧嗣元的爭執之心已消:既然林縛給顧氏在濟州一塊退保之地,實在沒有必要圍着立儲爭出個腥風雨來;也是能林縛算計是深沉,平衡淮東下面各派勢力利益的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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