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梟臣》第43章 演
“轟”的一聲巨響,從平地打起一個炸雷,震得耳驚、耳鳴不止,林夢得看不見鐵彈從弩口噴,只見弩口火形向外噴涌的流,在沉重的弩猛烈挫退的同時,弩口也騰起充滿硫磺刺激味的白煙,遮住好大一片範圍……
林縛、高宗庭、吳齊、葛存信等人皆用鏡觀察擊區域,林夢得沒有想到發時的彈會這般驚天地,一時吃驚不小,再拿起鏡觀察落彈海域時,鐵彈已經在那片海域驚濺起一片高有十數丈的巨浪——
靶船大約離掀浪十一二丈遠,隨著濤浪起伏,從境裡能清晰看到掀起的浪花撲濺到靶船的甲板上。
雖說擊度只能算差強人意,但發時如此驚天地的靜以及落彈掀起這麼大的飛浪,可見其威脅也絕非傳統的蠍子弩跟牀弩能比,林夢得詫異的問林縛:“如此利,攻城甚利,爲何不先裝備於馬步軍?架於車上,騾馬拖拽,出中陣前,用於野戰也堪稱無敵啊!”
林夢得雖然擅於支度,但這些年來與諸將朝夕相,於兵事也浸日久,雖不及高宗庭、吳齊、葛存信等人,也絕非門外漢能比,問問題也能問中關鍵點。
林縛若有所思,高宗庭在旁回答林夢得的問題:“軍械監試製的幾種伏火弩,重者逾三千斤,雖說可四里外的遠,攻城可以,但用於野戰,一弩需要配備十五卒、四匹軍馬。而千斤以下的伏火弩,程約二到三裡不等,十二斤以下鐵彈,即使弩手再煉,一炷香之時也只能發三枚實心彈。故而一發彈的時間,足以敵騎衝擊到陣前。想到程更遠,裝藥量就大,那炸膛的可能將激增,不宜。至在此時,伏火弩還是及不上在戰陣集使用牀弩及蠍子弩……”
淮東在步戰裡使用牀弩、蠍子弩的戰已相臻於完善,在攻城戰,使用重型拋石弩也能完全制敵軍,故而對戰革新的力不強。特別是伏火弩早期的技還談不上十分的完善,軍部自然不主張陸軍過於急切的裝備伏火弩。
伏火弩的程,也就比傳統的牀弩、蠍子弩提高一二倍,但在海上,敵軍沒有像步戰中使用騎兵迅速衝擊戰陣的辦法,伏火弩裝備於戰艦,就更爲優越。
更爲重要的,蠍子弩是拋戰械,只能置於甲板之上,而海船的甲板空間總是有限,沒有辦法安裝太多的蠍子弩。而牀弩雖可置艙室,但置甲板下層的艙室之後,由於角問題,只能更多的攻擊敵船,但牀弩的攻擊力對敵船的破壞力又是十分有限的——
雖說林縛一直想對海戰戰升級,但限於戰械,海戰還是基於傳統的近舷戰,甚至依仗船的堅固,野蠻衝撞爲淮東水師最爲重要的一項戰。
可置於艙室之中的伏火弩,只要能中,就能對敵船有著足夠可觀的破壞力;在理論上也能使一艘林政君級戰艦的戰弩配備數量,提高到一百架以上,使得戰艦的遠程打擊度一下子提高十數倍、打擊範圍提高兩倍——
相比較之下,伏火弩的準比蠍子弩跟牀弩都要差,已經是無關要的缺點。
正因爲伏火弩的準僅能差強人意,故而需要要在一艘戰艦上裝備更集的戰弩。在近舷一里的範圍,一側艙舷有四五十架伏火弩同時發,敵船想躲過也是要運氣好得暴棚才行。
伏火弩對戰艦作戰能力,有著超越時代的提升,是一個能將近舷海戰戰從此淘汰的超級戰械。雖說伏火弩還有種種缺點需要克服,但只要認識到伏火弩的優點,軍部的將,無一主張海師優先裝備新式伏火弩,能將淮東水師的戰力提高到東胡人絕的地步。
弩場上就有十二樽伏火弩蹲踞在那裡,巨大的弩,也初級見到伏火弩真容的林夢得、劉師度等人看著倒吸涼氣。
離得較遠,一時無法準確估算的尺寸,但蹲踞弩場中間、弩口直接遠大海的伏火弩,絕對比傳統的蠍子弩跟牀弩,要巨大得多。
目前一架重型牀弩連同車架子,也就一千斤多點,而此時軍械監開發的最重型伏火弩僅弩就重逾三千斤,僅從重量上,就能兩者絕不會是同一等級的戰弩
林夢得、劉師度也充滿著好奇心,隨著一次次的試,也是不斷的向邊的高宗庭、葛存信以及軍械監負責監造及試驗伏火弩的員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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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迫從囊中出二十萬銀元來,林夢得也不能白來海州一趟,自然也利用這趟機會,好好的看一看海州。而在此前,爲將海州建設北方軍團的後勤支持基地,樞院已經往海州投了大量的資源。
恰趕上徐泗初雪,回江寧的道路一時給雪封住,林夢得、劉師度便隨林縛渡海登上東西連島看海州的軍防。特別是設計中的一艘新式戰船造價高達五十萬銀元,作爲撥款人,怎能不親眼看一下伏火弩的擊況,就盲從軍部的意見?
雖說在江寧也有試驗場地,但大型伏火弩的試驗,目前還於絕對保階段,要瞞過敵方的探,大型伏火弩的試驗都放在人煙隔絕的海島上進行,鷹遊島的試驗弩場也剛剛建沒有兩年。
林夢得要看伏火弩擊況,還只能坐船上鷹遊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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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西連島,又名鷹遊島,其島西崖支嶺如鷹振翅,而得名,實際分爲挨著兩座獨島,位於海州城東面的海域。站在海州城南的後雲臺山上,隔海相,鷹遊島呈長條形橫臥在澄澈的海波之中。
鷹遊島東西長近二十里,南北寬四里許,有如海州港外圍的天然屏障——東島有渡口,早年住有漁戶百餘家,掩映在山塢翠之中;西島亦有漁村數,四五丈高的奇峰峻嶺突兀海中,與岸後雲臺山崖石對立如門,鎖護側的海州港。
除漁村、塢莊外,島上早年還建有僧院、觀亭、防海烽火哨臺。
從永興二年,淮東軍就接手海州的防務,著手在鷹遊島建立水寨、防壘以及軍械監的試驗場;在軍部正確定東線戰略之後,鷹遊島的防務建設更爲重中之重,甚至將島東翼的海域都劃爲軍事區,止漁船、商船接近。
試驗弩場就建於鷹遊島西北角的鹿角巖東側。鹿角巖雖才高二十丈不足,但站在其上,能看到下面試驗弩場的發況,又能避免弩場上可能會發生的意外事故波及,故而觀弩臺就設於鹿角巖上。
伏火弩演由靖海水師副指揮使楊釋親自主持,林縛與林夢得、高宗庭等人坐在鹿角巖觀弩臺上,周遭也是護衛甲卒執刀戟而立,旌旗獵獵,給海風吹得嘩嘩作響……
由於伏火弩對海戰戰革新有著超越時代的重大意義,對伏火弩及新式戰艦的設計、試驗及演諸事,也是當前最爲核心的軍務之一。
林縛點要靖海水師副指揮使楊釋親自抓伏火弩在陸地、戰船上的演及新式戰船的設計工作,重視程度可見一斑。
林縛對伏火弩的瞭解不比負責演的工造,不過演時,他無暇跟林夢得、劉師度解釋擊時的種種異狀,而是反覆用境觀測弩場及落彈區的形,不斷的將一組組數據記錄在手旁的白紙上。
面對林夢得、劉師度等人的集詢問,軍械監的工造還能從容對付,但林縛除了爲最高統帥的至高地位,他本又是新學、新匠大宗師一級人,他在演現場給工造的力,自然非林夢得、劉師度等人能比。
林縛自領崇學館大學士,也許在外人眼裡,林縛是要給自己上鍍一層金,但在淮東所轄的上萬匠師、數十萬匠工眼裡,包括崇學館諸多學士在,都不會認爲林縛沒有這個資格——
雖說要保證演不給意外事故打斷,擊速度給嚴格控制,但也很快發出二百枚鐵彈,前後僅有三枚鐵彈打中四里外的千石靶船。
這樣的命中率,林夢得、劉師度等人也不曉得是好是差,但看林縛坐在長案之後演算數字,也不清楚他對這次演是滿意,還是不滿意,一時間氣氛有些凝滯。
在寒冷海風的吹拂之下,早年江寧工部主事小吏出的工造石臺,額頭都滲出汗水來。
“楊釋,你們過來,”林縛將楊釋以及軍械監派駐鷹遊島的工造石臺等人召到跟前,說道,“以五十彈一中或百彈一中,來描述伏火弩擊的準確,很不合理;一架伏火弩經弩場製造出來,擊之準確應該是較爲一致,但實際試時,甚至有可能二三百發彈都不能命中靶船,難道能說明這架伏火弩的準確遠比不上其他?而沒有準確這個概念,軍械監又拿什麼跟軍部解釋伏火弩的能?”
“……”面對林縛的質問,石臺著頭皮答道,“主公所言,確切是個問題,軍械監也有討論,但無善法。”他知道這樣的回答定然沒有辦法林縛滿意,但也只能如此回答。新學要形系,還要一些年頭的積累,眼下諸種工作,還是基於傳統的匠範圍,還是基於諸工造及匠師的富經驗。
林縛並無詰難石臺的意思,招手要他捱到近前來,將案上的紙推到石臺眼前,說道:“剛纔發二百彈,都以靶船爲目標,中靶三彈;距靶船十丈之,落彈二十六枚;二十丈之,落彈一百單七枚,其餘皆爲二十丈開外,距靶船最遠者有百丈,也落彈三枚……”說到這裡,林縛稍稍一頓,“我給你這個數據,你可知我要跟你說什麼?”
“主公是要說宋學士所演的《推測》?”石臺忐忑不安的問道。
“不錯,”林縛笑了笑,說道,“就憑你這個回答,你確有資格輔助楊釋主持這弩場。對你們的工作,我沒有不滿意,不過你們不能因此就鬆懈。論及擊度,我不會要求你們多枚彈就一定要擊中靶船,這個是沒有辦法確定的,實際演時的干擾因素太多,但以靶船爲心,十丈及二十丈之的落彈比例,這個是可以明確定個標淮的;這個工作,你們要馬上去做、去改善……”
“主公大智,非……”
石臺要說什麼,林縛揮了揮手,笑道:“溜鬚拍馬的話就說,我要是你們要實際工作給做起來,你們先下去安排接下來的演……”
以往對戰弩的擊度,即使水平最高的工造,也只有一個模糊概念,沒有辦法準確的描述出來,故而在試驗時,也只能以經驗描述,缺乏一個準確而明析的標準。
沒有淮確而明析的標準,任何技的進步,只能依賴經驗的緩慢積累;而一旦標準確立,不同弩場之間的水準之高下,一目瞭然,對照標準,要如何改進、改良技,也纔有更明確的方向。
石石與楊釋先下弩場去安排第二批演之事,林縛見林夢得、劉師度略有疑,這時纔有餘暇跟他們笑著解釋:“宋石憲所譯《推測》,又爲賭博。二人擲子對賭,一人擲一點,第二人贏他的可能很大,但這個可能到底有多大,你們可曾細算過?”
“這個……”林夢得商賈出,學識未必過人,不過理實際事務的經驗非常人能及,林縛說到新學問題,他不明白也只是冽一笑。
進士出的劉師度,愁眉細思,他總不能在林縛面前說“《推測》有涉賭博、非儒士能佔”之類的話,但《推測》一書他知道但沒有細讀過,林縛的簡單問題,他能大猜到答案,但沒有把握就一定正確,便索藏拙,說道:“下臣孤陋寡聞了……”
“《推測》所討論的問題,基本上都是相似問題,論及賭博只是一個引子,但應用遠不及如此,如今黑水洋、南洋船社測算海難及保險金,也都用此,很值得細讀;我案頭有本小冊子,還是宋石憲手錄,待回來我便轉贈給劉公你。”林縛對劉師度說道。
“謝主公相贈書冊,師度定會細心研讀。”劉師度恭敬的回道。
劉師度已經是快近六十歲的人了,林縛初崇州時,他爲海陵知府,實爲林縛的頂頭上司。與別人不同,劉師度寬和,也很有容人之風範,對即使地位不如自己時的林縛所行之新政,也是欣賞有加,最先在海陵府境推廣。
故而林縛在崛起之後,對劉師度也是相當尊重;在江淮舊系員裡,劉師度最爲得到重用,其次是爲纔出知維揚府事的吳梅久。
當然,林縛自江淮驚豔崛起,劉師度也是時刻目睹,故而對林縛治政、治軍之能力,也是深有。而一旦接林縛所推行的新政思維,劉師度自然也就拋棄掉對元越的忠誠,轉而心皆失的臣服林縛麾下,毫無搖。
林縛又說道:“我剛纔稍稍提及,石臺便想到推測上去;敬軒公把石臺派來海州,也是看對了人啊,有機會你們要往他肩上加擔子;僅有一個宋石憲、僅有一個姜嶽,還是遠遠不夠用啊……”
衆人皆笑,宋石憲、姜嶽這等的人,才華橫溢,驚豔於世,百年出一人已是奢侈,林縛得兩人再加上一個在濟州已經服的趙舒翰來發展新學還不夠,多有些貪心了。
推測實際就是概率論的雛形。
林縛早期在江寧、崇州推崇雜學匠,主要還是整理總結中原地區的傳統匠,到後期,特別是海東商路打開、南洋航路不斷往西延之後,新學方面的工作重心就放在翻譯、吸收中原之外地區的先進匠跟學說。
不是林縛貪心,而是當傳統的匠與雜學積累到一定的程度,必然會量變引起質變,引起新學的噴發發展,使得宗師級人層出不窮,星空因此而格外璀璨。
諸人對推測都不算悉,林縛便放下不提,又與高宗庭、葛存信、林夢得、劉師度討論起來伏火弩,要以諸人的實際經驗來考究伏火弩的不足及改進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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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火弩就是林縛在後世所悉的火炮。
古人煉丹,常以硝石爲主料,但用硝石煉丹,不就會燃,古往今來的諸多煉丹士便絞盡腦,往裡摻雜其他煉,以制硝石的燃,是爲“伏火”。
故而後世人眼裡的火藥,當世人稱爲伏火丹——而當世本就沒有“炮”這個概念,僅有“弩”這個字最合其擊之形象,新式戰械既然是用伏火丹燃來發鐵彈,取名“伏火弩”倒是順理章之事——林縛也不便突兀的名之爲“火藥”、“火炮”。
因前朝陳國有兩任皇帝皆食丹暴斃,之後繼位的幾位陳朝皇帝,都對煉丹痛恨骨,掀起轟轟烈烈的丹運;越高祖立朝,也將煉丹列爲邪而嚴加用。
雖說在三四百年前的煉丹士,就認識到當時他們所煉的伏火硫磺丹、伏火硝丹有燃、發煙之能,但也就止步於此。三四百年來火藥的發展跟應用都沒得到什麼實質的進步,在經過三四百年的封期之後,時人對火藥已經是相當陌生了。
在航船初醒時,林縛甚至也認爲這是一個完全沒有火藥的世界。
林縛在江寧發展雜學,從不忌諱異端邪,宋石憲纔將他所收集整理出來的“伏火方”獻上。當世留存的伏火方共計有二十六種,後經試驗,能與後世火藥相近的伏火丹就有五種之多。
林縛倒是知道木炭、硝石加硫磺是傳統黑火藥的配方,但當世的伏火丹配方以硝石爲主倒是不變,輔配則有硫磺、鈴草、藤等多種,威力大小各有差異,皆有燃。
最終實際採用的伏火方,則是苦膏與硝石、磺硫混合劑。
苦膏是一種從悶燒煤的窯底油提煉出來一種淺黃油膏,因苦,前朝陳時的煉丹士稱之爲苦膏。
這種伏火丹在改良之後,炸威力比林縛印象裡的黑火藥還要大上許多,也超出林縛對黑火藥的認識範圍。
要不是考慮到炸膛的威脅,這種伏火丹能輕易的將早初的火炮程提高到四里以上。
到後期,林縛索將火藥的研製全部給宋石憲等人負責,他只是給宋石憲他們劃了一個大致明確的發展方向。
有了大致明確的發展方向,又有多年來持續投的大量資源跟人力不斷改善丹方及配製方法,近兩三年來,淮東的火藥技就差不多相對了。
雖說火藥能用於炸山開道及炸開城牆,但直接炸城牆時,還是要在敵城下挖,才能將大量桶裝的火藥埋進去引——不過,若是能在敵城之下直接開挖地、地道,那還不如直接挖塌敵城,並沒有使用火藥的必要。
另外,火藥的改良工作雖然還能人滿意,不過硝石的來源很是人頭痛。
在煉丹被之前,煉丹士所開發的幾硝,都在江西境的深山之中。陳朝丹,這幾硝都府挖塌掩埋。還是在上繞會戰之後,林縛纔有機會重新去挖開這些給塌埋的硝提煉硝料,才解決硝石來源的問題。
火藥的技以及硝石來源都不爲問題,火炮的廣泛使用才能爲現實,而火炮的開發,也是由軍械監進行了好幾年。
火炮的製造,實際還是於傳統匠的基礎之上。
不過林縛所建立的新學傳承及研究系,是當世父子、師徒相傳的傳統匠傳承所無法比擬的。
傳統的匠傳承,有一個祖師崇拜的問題,限制了傳承者對匠的改良;父子、師徒相傳,匠的傳播範圍就十分的有限;再其次,傳統的匠師、匠工,雖然歸爲賤戶,教育的程度很低;再一個,師徒相傳,有“教會徒弟死師傅”的缺陷,故而許多關鍵技,師傅非要臨死之前不會傳給徒弟,也就經常因爲意外,導致很多匠的失傳——這些都嚴重限制的傳統匠的發展,一項匠,也許要經過數代人才有改良和突破的可能。
而在淮東,林縛首先將傳統的工部,分拆工造、軍械、船政、治金、工礦、機橫製造諸司監,在行政地位上,與支度、稅政、郵傳、民政、提學、提督諸郡等監司同等。又設崇學館,使得在雜學匠上有卓越就的人等獲得超越尋常的政治地位,實際使得新產業、新學系在樞院部,已經爲最大的一派勢力,而非傳統意義居六部最下的工部。
再一個,林縛徹底廢除匠戶制度,接管江寧工部之後,則進一步將上萬匠師、十數萬匠工融諸司監管轄,形以宋石憲、葛司虞、姜嶽等崇學館學士爲首而存在的龐大系。
當傳統的匠,不能適應淮東的需求,淮東的做法就與傳統截然不同。
比如四馬車的磨問題日益嚴重,必需要得到解決時,軍械監就明確將這個要求提出來,以姜嶽爲首,組織一批人反覆的去研究、設計、試驗,故而在一年之間就推出小滾軸承。最初製造的小滾軸承,對馬車軸的磨減損還很有限,軍械監這邊的研究與改良工作,也一直有一羣人在跟進。
而在軸承的開發過程中,對淮東其他軍匠部門也提出大量的配合要求,推著其他部門跟著一起前進。這三年來,機械製造司下轄的工場,都已經開發生產第三代軸承了,也首次有了潤油的概念,使得悶燒煤的窯底油及婆羅火油有了更廣泛的用途。
沒有新的系,要想軸承技在“隔行與隔山、師徒相傳”的傳統匠領域自發孕生出來,也不知道要經歷多年、多代人。
火藥及火炮技的研發也是如此。
圍繞火藥及火炮的開發,淮東聚集了以宋石憲、石臺等人爲首的一大批傑出人才。他們中有經驗富的匠師,有本學問就極高、又是科舉出的宋石憲、石臺等給新學吸引的士子,他們將力集中投到火藥及火炮的研發上,輔以初雛形的新學系,三五年的研發效率,也許能抵得上傳統匠工數百年的經驗積累。
僅火炮從選材、鑄造、結構等各方向的試驗數據跟資料,軍械監就堆積了半間房子,這些就是這幾年來淮東在火炮技上的初步積累。
近代學科的研發系,是傳統匠絕無法相比的,但所要投的資源也是極爲驚人的。近代學科的研發系,也必須要有新興產業的雄厚財力在背後支撐纔有形的可能。
爲了打破傳統,林縛以賞格形式獎新學、新匠的傳播與發展,近十年來僅以府名義發出的賞格就累積高達一百二十萬銀元。
而樞所轄辦鐵場今年將產五千萬斤鐵料,除樞院徵調一百萬銀元的稅款外,自還能截留上百萬銀元的利潤,這其中相當部分都會消耗在鐵場明年新技的開發跟改造上去。
十二斤鑄鐵彈,要造得合乎標淮,眼下鑄一枚要二銀元;加上發火藥,試一炮的費用就是五銀元。
火炮還沒有投實戰,僅試就打出上萬枚鑄鐵彈,消耗掉數十萬斤火藥,還不談數年來在鑄炮材料上的消耗以及火藥燃及炸膛事故引發的高達二十一名匠師、一百二十七名弩手的傷亡——這些資源及人力的消耗也絕不是淮東初期所能承的,也是在近年才逐步加大投。
當然,火炮技在逐步完善,但由於開發火炮,對鑄鐵、鍊鐵、造船、機械製造等部門也提出日益苛刻的要求,促進他們也跟著發展;而火炮的試,也爲海陸軍培養出首批合格的炮手來。
林縛是能看到新技在傳統匠的基礎上飛速發展,能看到新學在傳統匠的基礎上日益形。
在維揚航船上醒來之前,那個剛剛中舉子的林縛子懦弱,即使在當世舉子裡是有的涉獵廣博,但對這個世界的認知,還是於傳統士子的範圍之,也就限制住林縛最初對這個世界的認識——這十年來,林縛推崇、發展雜學,對他而言,也是不斷學習,不深加深對這個世界的瞭解,認識到這個世界雖然還沒有產生出他所悉的後世科學系,但傳統匠及雜學的積累,實際已經達到天花板的水平了,很多時候,他只是充當催化劑的作用。
也恰恰是傳統匠積累到如此的水平,林縛催化新學、新匠的發展,纔會如此順手、順利,他所提出的一些新概念,纔會給宋石憲、姜嶽、趙舒翰這等人理解、接,才能經這些人紮在傳統的基礎之上,使得新學系的雛形廓越來越清晰可見。
林縛在春暮夏初之時,提出重新解析儒學的問題,經趙舒翰、姜嶽、葛司虞、宋石憲雜學宗師以及左承幕、胡文穆等儒學大匠數月來的討論,初步提出新學嫁接傳統儒學之上的變通之法,但也引起各方面激烈的爭論。
這種爭論沒有三五年不會停息下來,林縛也不以爲意;但也爲傳統士紳找到一個發泄口,能實際消弱傳統士紳勢力的力量,林縛也就沒有刻意的去制爭論,而是儘可能的創造條件,使新學的聲音越來越大。
新舊學的爭論,最爲明顯的好,就是宣政司所掌握的郵報銷量激增,從最初的旬日一期、一期八版小頁,發展到今時的五日一期,一期八版大頁。郵報刊載的容也越來越富;刊載容,也是從政令之宣達,拓展到時政紀要、評述、新舊學之爭論、新學之宣講以及海外諸國的博覽綜觀。
通過郵傳系,郵報的發行已經滲到江寧所轄管的每一個縣。即使最遠的縣,也能在三天之看到最新發行的郵報。雖說每份郵報的售價,高達一角銀元,每期三萬份的印數,還是時時供不應求。
雖說宣政司與郵傳司覈算時,一份郵報僅計四分銀元,多餘的計爲各地郵傳的收,以彌發行、銷售之耗。
即使如此,發行郵報到今日也了一樁相可觀的收,一年七十期郵報,三萬份的發行印數,淨利差不多也有三萬銀元。
郵報之利,雖說跟利潤厚的海貿無法相比,但林氏當年控制上林裡及周邊大片土地裡,林氏一年的淨利也就三萬銀元左右;不過林縛還無意放開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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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的伏火弩演是爲陸地擊,下午的演則是戰船海上演。
津海級以上的大型戰艦,還沒有裝備伏火弩,不過崇州船場早就製造了多艘集雲級新式戰船,新式戰船裝備有伏火弩,目前主要作爲海上試驗所用。
此時這幾艘新式戰船,目前作爲靖海水師特別旅而存在,由副指揮使楊釋直接領導,在參與伏火弩試驗的同時,靖海水師也必須要逐步適應及積累新的海戰戰。
wωw ⊙тTk Λn ⊙C○ 火炮在陸地發與海船上發,有著極大的不同,沒有相應戰及技的積累,一下子就造津海級以上的新式戰艦,顯然是不現實。
一艘津海級鐵骨戰船,基本造價就要四萬銀元;而新式的津海級戰船,初期造價達到二十萬銀元,甚至更高,都不是太難想象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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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式的津海級戰船,要能部署更多的伏火弩數量,甲板之下要增加一到兩層艙室;由於要在艙室裡裝備伏火弩與軌,部結構的強度及防火則要提出更高的要求;面側舷十數門甚至數十門伏火弩齊發,爲了不使巨大的後挫力引起戰船的側覆,則對戰船的平衡也將提出更苛刻的要求——這種種要沒有前期的經驗積累,也很難開發合格的新式大型戰艦來。
新式戰艦的設計、開發,林縛點名要楊釋作爲軍方將領直接主持,而不是由船政司獨立負責,用意就在這裡——沒有海師的經驗積累,僅靠船政司閉門造船,是造不出新式戰艦的。
林縛及高宗庭、林夢得等人,坐林縛的座船林政君號出海觀看海上演——海上演的結果更是差強人意,雖然一百枚彈命中一下,但以林縛午前提出的新標淮,海上試的準度實際要差三倍。
海上演結束,返回鷹遊島,林縛主持演總結,說道:“伏火弩的擊度雖然還不能人滿意,也許今後相當長的時間裡,都不能人徹底滿意,但是,我們也要看到,集的伏火弩配置,在範圍打擊上,以及在攻擊敵軍陸地目標,都有著傳統、戰械難以比擬的優勢……”
“……蠍子弩在擊五百步外的目標時,也只能做到十擊二三中;倘若蠍子弩的程能提高到一千五百步,擊準度也會降低到百發一二中的極低水平;在攻擊獨立的、價值不大的單時,如此之低的擊準度確實人難以容忍,”林縛說道,“不過在範圍攻擊時,敵軍集佈陣,伏火弩將鑄鐵彈敵軍範圍之,殺傷力就會大到恐怖,幾乎是十彈能殺三五人,一齊集齊就有可能將敵軍的集戰陣打潰掉——這就能極大的現伏火弩的戰場價值。要不是考慮到造價與使用因素,伏火弩在戰陣之中的作用,是蠍子弩、牀弩及拋石弩所無法比擬的,故而參謀部也要安排馬步軍參與伏火弩的試,以適應新的戰……”
“……此外,攻擊敵軍戰船或城牆等高價值目標時,低擊度也是可以忍的,甚至值得部署更集的伏火弩來增加命中率。我們在敵城之前,不計本的部署上百架重型拋石彈,也就是這個道理。由於伏火弩遠達兩到三裡的擊距離,首先保障己船的安全,不使敵船有近舷作戰的機會,哪怕用一千枚鑄鐵彈才能將敵船擊毀、擊沉,都絕對是值得的。參謀部在制定作戰計劃,在強度士氣因素的同時,也不以輕視敵軍。排除其他因素,兩軍戰艦近舷作戰,我軍擊沉敵船、敵軍擊沉我船,這兩者的可能是相當的,也就是說獲勝的可能是五五對半,而將新式戰船投戰場,獲勝的可能就會激增到八、九;這還只是兩船對峙的簡單戰場設想,兩軍都是以編隊的模式進戰場,新式戰船所備的優勢,就會進一步給擴大,這個可能到底會提高到多達,我建議參謀部的將領,也應該讀一讀《推測》;戰場可以說是腥的賭場,勝負有時就在一之間,要做一個常贏不輸的老練賭徒,也是要有些學問的……”
“……說了這麼多,就要參謀部及樞院,近期還是要將相當的力跟資源,投伏火弩的改良及新戰的適應上來;至於要不要小範圍的投實戰,我看再等上一年不遲。在戰略上,我們目的是將燕胡的注意力吸引在東面,使他們投大量的資源去建設鎖海防線,這樣他們在燕薊及兩遼腹地投戰備就會相應大幅減弱。我們最終是要撕開燕胡的鎖海防線,但要一下子猛烈的、徹底的撕碎掉,不給他們反應及調整的機會。要達到這個戰役目的,大家還要有更多的耐心。”
燕胡已經仿製出配重式拋石弩,其在隍城島、廟山島,都建大型弩臺,部署重式拋石弩及大量的蠍子弩及牀弩,封鎖淮東水師直接登陸奪島的灘頭與狹窄水口。要以傳統的戰強攻隍城島、廟山島,靖海水師及登海鎮師要付出極大的犧牲,也未必有超過半數的功希。
而隍城島、廟山島與金州鐵山寨及登州刀魚寨共同組織燕胡封鎖渤海口的鎖海防線,不能將這個防線撕破掉,靖海水師就沒有辦法大規模的進渤海。而小規模的戰船強行突破進,但對燕胡的燕薊、兩遼腹地的威脅十分有限,而且危險大增,常常會得不償失。
在這種況下,伏火弩及新式戰船的研製及投實戰的工作,就變得格外重要。
若是說燕胡在鎖海防線上投價值三百萬兩銀的資源,只要能確保戰略上的優勢,淮東就完全值得在伏火弩及新式戰艦上投雙倍甚至更多的資源。
燕胡的鎖海防線,那一座座投巨量資源建造、幾乎著海岸線的敵軍守島防壘,未來將是淮東新式戰艦及伏火弩最佳獵殺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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