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章

顧兆住了前頭的鄭輝。

該謝書院不讓學生打鬧、跑步的規矩，有再急的事，可以疾步走，在學校跑起來就失了讀書人禮儀了。

要跑步可以『』場。

反正顧兆是喊住了前頭快步走的鄭輝，趕了幾步過，說：「咱倆認識了這些天，我喚你一聲鄭兄，之就算當不了朋友，為普通學，也該說清楚的。」

「真因為一話，你便要和我斷？」

顧兆向鄭輝，「中是不是還有什麼，若是你要說，我便，要是你不願意說，斷了我這個朋友，那也隨你。」

鄭輝言又止，顧兆也沒勉強，而是說：「實我不該在你面前批評你喜歡的東西，哪怕我不認可話里的觀點，但你是我朋友，又如此喜歡這個話，我該尊重諒你的。」

顧兆抱拳作揖，鄭輝這下便急了，說：「是我自的問題，跟你也沒關係，你跟我賠什麼罪。」

「這不是傷了你話的心嘛。」顧兆一鄭輝這語氣，便知道對方心裏那些糾結放下了，打蛇隨上的瞇瞇說：「怎麼，鄭兄還要鬧我？真要斷了？」

鄭輝：「誰說要斷了？我又不是三歲稚，怎麼可能。」

「……差不多吧。」顧兆覺得沒什麼區別，見鄭輝要急分辨，趕說：「走了走了，先吃飯，別一會菜沒了。嚴兄在旁都等急了。」

幾步之，嚴謹信背手等候。這會到顧兆他名字聲，走了過，見著鄭輝，嚴肅說：「男漢大丈夫，做事不要婆婆媽媽，兆弟雖然小你我人幾歲，卻心開闊，坦率至誠之人。」

「過謙了哥。」顧兆謝誇了句，又說：「走吧走吧，有啥事坐下吃飯再說。」

於是三人便一起了食堂，打完了飯菜坐下吃飯。

鄭輝吃了沒幾口，心中有事，嚴謹信先說：「我家中也有一位夫郎，因為家貧，十九歲還未娶妻，科舉讀書更是費錢，雙親擔憂，便只能娶夫郎，著幫襯家中日。」

「實不相瞞，昨日兆弟說出那番話，我心裏愧難當，我雖不會做背棄夫郎之舉，可我心中還是覺得有些丟了面。」

「兆弟良友，警醒了我。」嚴謹信說完了。

大丈夫建功立業，怎可嫌棄鄙夷自貧窮時的夫郎？不是大丈夫君所為。

鄭輝放下了筷，面容也認真起來，「實我和你差不多，昨個兒兆弟說的那番話，我不是氣他，我是氣自。」

向兩位。

顧兆只能放下筷，今天是談心會了。

「我有一事希兩位替我保。」

顧兆點頭，說好。然就見嚴謹信舉手發誓狀，拿自科舉前途立了個毒誓。顧兆：……

「我剛才點頭是不是太草率了？不然我也立個。」顧兆學著舉手，剛舉一半，鄭輝先說：「行了，我信你們人。」

「這事也不是特別要，嚴兄不拿自前途發誓的。」

嚴謹信：「言而有信，又怕什麼。」

「我妻是府尊的庶。」鄭輝說。

顧兆：！！！大八卦！

嚴謹信眉宇也輕輕蹙了起來。鄭輝正要多說解釋，嚴謹信先打斷了，「此地說話不便，還是吃完清凈一些地方說。」

「對對對，先吃飯，吃完再說，我飯都涼了。」顧兆也是，趕大口吃飯，吃完了好兄弟八卦。

嚴謹信和顧兆吃飯一如既往，一個背脊筆直，一個率『』灑，反正剛鄭輝說的話都不如吃飯要，到讓鄭輝輕鬆了一些。

吃完飯，三人散步了『』場。

一是這邊離食堂近，是平日裏除非上『』箭課，學生很過來，這邊禿禿的沒風景。倒是對面的『』琴室，書院學生沒事了往那邊跑，背書什麼的，頗有風雅。

「我曾祖父開始便是做『葯』材生意的。」鄭輝邊走邊說。

鄭家祖籍平安鎮，鄭曾祖父做『葯』材生意，那時候大曆朝還和前朝打仗，不過接近末聲，曾祖父走南闖北認識了不能人，也就是鄭輝爺爺就拜一位神醫門下，學了一手好醫。

「我爺爺很聰慧，學什麼都快，神醫誇讚說有慧，傾囊相授，來曾爺爺也不行商，在鎮上定了下來，開了鋪，自然生意好了起來。」

雖說『葯』鋪大夫也是經商，可畢竟救人『』命，還是有幾分面的，鄭家在平安鎮也算是樂善好施的慈善人家。要不是因為那件事，鄭家可能也不會生出讓孫代考科舉走上仕途心思。

「有一年朝廷派軍下來剿匪，就在我們鎮十里，帶兵的小將了傷，聞我爺爺醫好，便來救治。」

顧兆猜：「沒救來？」

「人命救來了，胳膊廢了救不來。」鄭輝神『』平靜說。

顧兆心裏一跳，不會是他所的——

「我爺爺的胳膊被打斷了，店鋪招牌也砸了。」

果然。

「雖說來胳膊接上了，治好了，可當時那事，我爺爺和曾祖父都嚇壞了，包括我父親。」鄭輝嘆氣。每次他說不念書，也行醫的時候，父親便講這些。

當年父親十三歲，說將軍坐在馬背上，刀尖就離他寸尺近，還是祖母拚死相護才救下了父親。

來鄭輝曾爺爺便一病不起，拖了幾年，臨死前攥著兒手，雖什麼話都沒代，但鄭輝爺爺心裏明白。

鄭輝父親那時候已經大了，無法改行啟蒙考科舉，再說份籍冊已經定了商籍。所以鄭家便把所有希放在孫輩，也就是鄭輝這一輩。

「我兄長鄭耀，十六歲考上秀才，實在科舉無，家裏便四百兩捐了個監生。」

「監生？」

鄭輝解釋：「國監坐監半載，便可安排。不過和正經科舉出來的進士不，人冷眼嘲，家裏又給塞了銀到打點，如今在渠良府縣做吏，九品。」

渠良府縣就在寧平府縣隔壁，屬宛南州所轄。

「我的婚事，便是大哥攀附上峰給我踅『』的。」鄭輝苦了下，「拿出說，還是我鄭家高攀了府尊之。」

這咋說呢。

這時候尊正統，嫡庶分明，要是渠良府縣縣令嫡，那鄭輝家一個經商做『葯』材，是絕不可能能娶到縣令嫡的，也不能說的這麼絕，起碼百分之九十九吧。

剩下的百分之一，可能是渠良府尊腦壞了或府尊嫡見了鄭輝芳心暗許，非得嫁不可。幾率很小。

而庶就不了，前朝法律時還講，妾生、哥兒是以主家奴，嫡母打罰都隨意，就是發賣出也沒什麼罪。到了大曆朝，雖是廢了這項法律，嫡母不得發賣庶、哥兒，可還是得不上枱面的。

越是名門族簪纓世家，越是重嫡庶之分。

七品的縣令庶，擱這些世家眼裏可能像螻蟻不夠，可對於鄉紳鄭家嫡次，竟然還是高攀，可見這時候的商人地位。

鄭輝自小心『』浪漫，不約束，繼承了爺爺的天賦，對學醫很有興趣，可他大哥不才，是拿銀錢堆了個小，對著聰穎的鄭輝，家裏自然是悉心管教，約束天『』，『』鄭輝科舉。

最初鄭輝爺爺斷臂這事，也是氣憤難當，爭取出人頭地。可每次他不話了，不背書默書，做點自喜歡的事了，便拿出來警戒他一番。

不能醫書學醫時是。

娶府尊庶也是。

『』學更是。

說的次數多了，鄭輝便沒了最初的氣憤，「若可以讓我選擇，那我便做行走世間的大夫，救死扶傷，也不在乎什麼府尊之，合我心意的便是鄉間又如何。」

鄭輝對話推崇，到的不是書生貪慕名利，而是書生妻也是家裏給塞的，書生勇敢追求自由和，到的是對小姐的赤忱，是小姐掙家裏安排，選擇了書生。

顧兆鄭重給鄭輝作揖鞠躬。

「是我片面了，誤會了鄭兄。不過，我說實話，鄭兄追求自由浪漫，可還是了家裏人，走上了科舉之路。鄭兄是男尚且不住力低了頭，那尊夫人生來是，還是庶出，出生選擇不了，嫁誰也選擇不了，如今世道的婚姻，都是妁之言，單說話的書生，他追求了，可他的妻被小姐刻薄，苦楚一生。」

鄭輝昨個了顧兆說的，恍惚糾結掙扎便在於此。他知道，自妻也是人擺佈，沒有辦法，他一般，可難道他一輩都要如此過日嗎？

「兆弟，若易地而，你作何選擇。」

「若是、若是你以遇到了心之人呢？」

顧兆也不肯定說：「我心之人便是我家夫郎，沒這個若是。」見鄭輝落魄，便認真思考說：「我只能說，若是掙扎不過這世道規矩時，那就順著，儘可能讓自過得心舒服。」

「親，鄭兄是否放下對妻庶份的見，好好了解這個人？」

鄭輝好歹也是正經讀書人，骨里是清高的，家裏大哥為了拍老闆馬屁，給弟弟安排個老闆私生，那鄭輝接正統教育，當然是心裏不爽這個小妾生的妻。

不等鄭輝答，顧兆又說：「要是真正了解了這個人，試著好好相，如果真的不是一路人，不了，那便相敬如賓，好好尊重妻，給應有的妻地位。」

「若是真如話里那般，鄭兄以遇到了心之人，那一報還一報，你願意為心之人背負罵名，遭人唾棄不恥，那也是應得的得著。」

總不能啥好事都像話里那般，書生小姐佔全了，可苦了命苦無辜的糟糠之妻了。

顧兆說：「鄭兄，未來沒影的事先不必過分憂愁。」

這不是提前貸款焦慮嗎。人生海海，有幾個人能像他這般幸運，穿越過來便遇到了他家周周，一生所就達。

如今的世道，門、份、學識、規矩，尤是鄭輝這樣已婚男，家裏條件不上不下，下選那選擇的多，可實鄭輝眼界高著呢，說是什麼鄉間，真村裏地頭一，估計找不來能說到一起的。

這時候能識字讀書，有才的，家清白的，那都是家裏有底蘊的，要是再加上相貌要求，真大家閨秀，只有話才敢這麼寫。大家閨哪能隨便讓你見，還隨便和你這個男星星月亮說詩詞歌賦，放屁吧。

就算真真遇到了，小姐爹媽大概率寧願兒鉸了頭髮做姑，也不可能讓兒當什麼小妾或平妻。累及整個家門名聲。

平妻那是不流人家做派，真正世族大戶才不承認平妻這稱呼。

「再說現實點，咱們就算一次就中，考上了舉人，了正經進士，一甲進士進翰林院，那是頂頂的輝，也不過是七品。」顧兆說。

「七品要往上升，沒有關係門路，就是拿褚大人說，鄭兄吧。」

大曆朝寒門農戶讀書人的偶像褚大人，進了翰林到坐上品員位置，那也花了。

「褚大人現在有了選擇權，不過也該有孫了吧？就打畢方，鄭兄是遇到心之人，對方大概率也是個貴，那人家未婚選擇『』可多了，沒必要和鄭兄在這兒死磕。」

顧兆幾番話下來，別說鄭輝滿肚的浪漫沒了影，就是一旁來不關他什麼事的嚴謹信也踏踏實實下來。

嚴謹信春闈院試績一，還是農戶寒門出，可不得幾分恃才傲，如今拿著褚大人對比，他未來要走的路還長久著呢。

「了別得多，思考那麼多，不如著眼於眼下，日都是你怎麼過，你要是心裏排斥，自然是挑剔優點也是缺點，你要是真過好日，總能找到舒適點的。」顧兆最給鄭兄免費灌湯。

也不知道兩位沒進，反正顧兆言盡於此了。

當天下午，顧兆頭坐著的嚴謹信學，特別，勤勉學習，積極作答，顧兆有一瞬間的恍惚，他中午明明是給鄭輝灌的湯，咋嚴學也喝到了？

到了放學。

顧兆人別過。不管鄭輝了，讓對方理一理頭緒。便快快樂樂背著書包往家走，中午完鄭輝的婚姻，顧兆再次覺到了自的幸運，迫不及待的家親親老婆。

他好幸福哦~

石榴巷的黎家院，黎周周今天是忙碌充實的一天。

自早上送相公出門上學，黎周周休息了片刻，收拾了碗，腰不是特別酸，拿了錢拎著籃鎖了院門，便了馬嫂昨個兒說的西邊鋪。

邊走邊打，約莫半個多時辰到了。

馬嫂說的這家鋪為啥新鮮便宜，那是這家老闆收村裏的豬，院是殺豬的，前頭是鋪，殺了豬，像是酒樓、客棧，還有一些小攤販天不亮趕著車來買。

鋪里賣的也比府縣他地方便宜一文錢。別著一文，做生意的買的多，日積月累也能省下不，尤是小買賣的吃食鋪。

黎周周說買下水，豬腸、豬肺、豬心，問還有沒有的。是沒有的。府縣人吃，要麼自養，不養的，那就自上街買，有府縣頭村裏人挑著籠進來賣。

豬鋪是不賣禽類的。

寧平府縣若按照東南西北劃分，北面有書院清貴，人一些，東邊靠中心有府衙是貴，多是富紳有錢人家，很繁華。像黎周周昨個走多了見的那個大酒樓便在東面。

南面靠城門，販夫走卒多，挑夫、苦力、收夜香的，人多而雜，吃食攤鋪多，酒樓，價也略低一些，像是包，這邊可能兩文錢，或三文錢但大一些，黎周周家附近門口包三文錢，量也不算特別大。

西面就是普通住戶了，很熱鬧，食住行玩樂相關的都有。

像是府縣『紅燈區"的紅苑就在西南一角。

黎周周到了鋪，不要買下水，那鋪老闆了又黎周周，正是人多的時候，便撂了句等著，先給來買的割買賣。

明明是黎周周先到，可真到買的時候，差不多半小時了。

黎周周也不惱，站在角落不擋著客人，等攤前空了，他才走過來。鋪老闆了眼，沒說話進了一趟屋，出來拎著一個木桶，滿滿一桶下水，什麼都有，混在一起著就不好。

「這一桶，你要的話給個十文就了。」鋪老闆說。

剛黎周周等了兩刻鐘，清了賣價，府縣貴，旁的鋪攤，一斤，這裏賣十四文，瘦旁的地方十文，這裏九文，相間的十文。

可這一大桶下水，黎周周常年幹活掂糧食，差不多要一斗米了。

十斤的下水十文。

「瞧啥？還要不要？發啥愣。」鋪老闆說的直，沒認出來面前站的是個哥兒，以為是個男人，婆婆媽媽的還挎個菜籃買下水，真是他家屋裏婆娘要死了吧，吃啥下水，跟這種倒霉男人。

黎周周：「要。就是要的不多，今天吃不了這麼些。」

「要多你自著舀。」老闆將葫蘆瓢扔在桶里，「的著給，真是……」扣扣索索的不像個男人。

黎周周便舀了一些，腰間掏錢。

「了三文放這兒吧。」老闆說。

都給屋裏婆娘吃下水的日了，算了吧。

黎周周便給了三文放案板上，拎著一籃下水往走，就真的便宜。這麼一耽擱，也沒到晌午，黎周周不，或說滿心滿眼的都是滷味下水的營生，洗了手，拿出了滷味要的大料。

鎮上買的還沒完，油紙包著塞在屜里。

開始打水洗下水，這下水洗的乾乾淨淨，一些雜的污糟的剪剪了不了，然要熱水薑片、蔥段焯過，這個得『』著時間。黎周周這次做的時候，步驟都記在心裏，打算多琢磨幾遍。

之前在村裏自家吃，怎麼都都好吃，可做生意買賣，就和昨個吃的餛飩燒餅一般，他也能做，但味就是沒賣的好。

得細。

黎周周分了兩鍋鹵，也不怕麻煩，倒多的酒，多的料都記著。等香味出來了，黎周周肚也了，舀了一些湯，配著早上省的饅頭吃，喝了一些熱水。

一鍋早一些，一鍋晚一些時間，然蓋著鍋蓋燜一會。

趁這個功夫，黎周周洗了手進了裏屋學習，昨個相公教的兩個字，他還沒練習呢。今天兩個字多學了會，等寫完了作業，黎周周把課整整齊齊的收好，手挲著課上的心，臉上都是。

相公說這個就是心，說是喜歡心悅周周。

黎周周每日學字瞧見那顆心，心裏就高興，幹什麼都有力氣。

收拾完趕出來做飯，相公約莫兩三刻就要來了。先是把滷味盛出來，分兩個盆裝，然蒸饅頭、煮稀飯、摘菜，等饅頭蒸出鍋了，頭院門咯吱響，黎周周灶屋探出一瞧，果然是相公來了。

顧兆高高興興的合了門，然沒忍住上手抱著自家周周的腰，他兩膝蓋彎曲，正好把腦袋擱老婆口肩膀蹭。

「怎麼了相公。」黎周周語氣含著，乾淨的手拍拍相公背，怎麼今個兒這麼粘人，像一塊飴糖。

顧兆說：「我覺得我幸運，遇到了周周。」

黎周周也高興，相公就是飴糖，甜滋滋的。

兩人鬧了一小會，便分開，顧兆屋換校服放東西，出來洗手幫忙盛飯，一進灶屋聞到了味，「老婆你做滷味啦？好香啊。」

「我做營生，白日無事便買了下水，這倆盆錢。」黎周周分別盛了出來，讓相公一會試試味道，哪種更好吃，一邊說：「不過要是等以生意做起來了，那買下水不能這麼便宜，肯定要多給一些的。」

顧兆周周說起早上買下水的豬鋪，著像是總銷，然分銷給四攤販別，那確實，以他家做這門營生，買的下水多，不四分散買，確實方便。

當然要多給些，不能按照今天這個數來。

周周是做人實在，顧兆則是，豬鋪老闆是不知道下水能賺錢，才給的便宜理的，要是以他家生意不錯，傳出了，豬老闆心裏肯定不平衡，要是使壞斷了貨源，或主提價。

畢竟就這一總銷售，是他家懇著人家的。

還不如自開口，落個好在前。

「相公，今個做的多，天氣熱這東西不好放，咱們吃不了這麼多，不如給張嫂、許阿嬸、馬嫂家送一些？」黎周周見日頭還早，碗各樣撿了些，先送過在吃飯，不然送晚了人家怕要休息。

「啊，一起。」

兩人端著瓷碗，分別送，速度快。黎周周送許阿嬸家，顧兆送張家，敲了門，也沒進，屋主人客氣熱相邀進坐坐，不過兩人都婉拒了，說送完東西還要家，相公/我家周周還沒吃飯，等著一起吃飯，改日閑聊。

顧兆這邊親親的秀老婆，一口一個我家周周琢磨出來的，這段日我書院上課，多謝街坊照顧我家周周了，滷味下水我家周周做的一絕，大傢伙嘗嘗。

黎周周那邊就老實直白許多，說了是滷味都是下水做的，不值幾個錢，嘗嘗鮮。

來一起送了馬家。

這才關了院門，夫夫倆吃飯了。

「相公試試味。」

顧兆挨個試了下，也沒糊弄誇誇周周，仔細嘗過認真說：「肺片味進了，豬肝裏頭不還有些淡，大腸這個碗的有些過，這個又有些膩……」

也不知道現在有沒有斗。

「實可以一鍋鹵，像是不好的肝可以提早放，好味的可以晚一些，這也分批次的放。煮好，燜的時候，可以切一下，然再放進，這樣就更好浸泡的，但也分什麼。」

顧兆給周周夾了塊，說：「先吃飯，我覺得已經很好吃了，這滷味料就是放鞋底都香。」

「相公又渾說了。」黎周周說，把相公話記在心裏，「既然這樣，我明個試試鹵別的？」

「這個好，葷素都，像是豆腐、豆乾、藕片之類的。」顧兆以前還喜歡吃鹵豆乾，「不知道有沒有豆乾。」

「有的，王阿叔做過，不過這個村裏人吃不慣，還是豆腐好燉菜好吃。相公，藕片是什麼？」

「長在荷塘里，上頭是蓮花，底下結的藕，生在淤泥了，洗乾淨了白白胖胖的一節節，能炒菜做藕吃。」顧兆著寧平府縣，反正是村裏沒見過。

黎周周沒見過蓮花，了相公描述，便肯定說：「這花好，又可以又可以吃，不浪費很實。」

「那確實。」顧兆意。

瞧瞧，他和周周果然是天作良緣，絕配！

與此時，隔壁許家、馬家、張家三家，也是到了晚飯時間。

許阿嬸接的碗，接的時候呵呵的說好、嘗嘗、聞著味就是香、有心了有心了，等黎周周走關了院門，倒也沒嫌棄那一碗下水，就是沒剛才面上的熱絡。

心裏就是一碗下水，當什麼寶貝值錢的吃食。不過黎周周鄉下來的，沒見過什麼世面，吃過好的，小孩家家也是熱好心，便沒多說什麼。

「娘，碗裏是啥？」

許阿嬸便把碗順手給兒媳了，「隔壁送的下水，你拿了，記得明個兒得空把碗送過。」

蕓娘接了碗，一瞧『』紅黑紅黑的油亮，都不知道咋下手。

這下水過，可滷味下水真沒過吃過。

沒一會，在頭干零活的許阿嬸男人來了，在做了一天力氣工，許家晚上習慣吃乾的。許阿嬸兒媳蕓娘燜了一鍋雜糧飯，還有自家蒸的熱騰騰的饅頭，炒了兩個菜，一葷一素，還拌了個黃瓜。

這在府縣普通人家來說吃的算不錯好的了。

飯是著夠，可菜總是吃不夠，許阿嬸過日細，菜，尤是葷菜先著屋裏幹活的男人吃，再就是孫吃。許阿嬸自吃黃瓜就著乾飯，還盯兒媳蕓娘的筷，多夾一筷菜就要咳。

「娘，明個兒多炒點菜吧，都不夠吃。」許阿嬸兒心疼媳『婦』兒吃不到菜說，再說他也是兩口米飯一口菜，吃到最還吃個饅頭，沒菜了。

許阿嬸便放了筷說：「你說的倒是輕巧，像是我刻薄了蕓娘似得，這一桌菜哪樣了你們爺們的了？人幹活，不出什麼力氣，吃兩口而已，又不會一口，我做媳『婦』兒的時候哪裏這般貪？那都是要被打手背的。」

被嫌貪，蕓娘低頭吃著干饅頭，相公能幫著已經好了，家裏吃米買菜都是婆母做主的，日都是這般過來，早習慣了。再說婆母這麼省，省下來的也是留給相公和兒。

許家就這一門脈。蕓娘每次到這兒也不覺得多吃一口有啥。

摳就摳吧。

「如今咱們小文大了，你倆前幾日不是還送小文私塾念書嗎？這念書哪樣不花錢？」許阿嬸說到孫上，目疼，「小文吃，咱們多吃菜，長個。」

許文斌人小小的，碗裏是半碗的菜。

蕓娘一婆母說送兒私塾念書，哪裏還覺得手裏饅頭沒滋味，桌下悄悄捅咕相公，意思沒啥事，別說了。許阿嬸兒又鎩羽而歸，每次他說都這樣結尾，不由嘀咕說他還缺菜半個饅頭沒得就。

「我起來了，隔壁不是送了什麼鹵下水嗎？滿滿當當的一大碗，我拿。」蕓娘也心疼男人，男人都是幫著說話，可婆母拿的是的命。

左右為難之際，起來那碗下水。

「啥下水？做下水了？」許阿嬸男人這下開了口，皺著眉說：「家裏日也沒這地步，還買下水了，糟蹋錢的東西。」

許阿嬸連忙說：「我咋可能花錢買下水，隔壁送的，說什麼鹵的，人家好心好意送來的，我能拒嗎？不像話，你嫌棄不吃一會不吃就，這炒菜是拿豬油炒的，湯你拌拌飯頂一頂。」

沒一會蕓娘端著那碗下水過來了，還是倒騰到自家的碗裏。

桌上一放，許家一屋人沒人筷，都瞧著心裏排斥彆扭。誰家窮的揭不開鍋吃這個啊？

蕓娘瞧大家不，便小聲問婆母，「娘，你不嘗嘗啊？那我嘗嘗？」

端菜功夫，桌上那盤拌黃瓜都吃的乾淨，更別提葷菜那碟，蕓娘碗裏還有大半碗的飯，沒的菜就，要是不吃下水那就干吃飯，蕓娘就是噁心膩了，先試試吧。

「你吃你的，我又沒攔著，又不是啥金貴的。」許阿嬸說。

蕓娘便夾了一筷，黑紅油亮瞧不出什麼東西，切過了，放在碗裏飯埋著，著一會囫圇吞下，等撥進口裏，吞苦『葯』似得臉愣了下，而慢慢鬆開了。

好吃。

又香又有嚼頭，還有味，就是沒腥臊臭的味。

「娘，好吃，真的好吃。」蕓娘說。

許阿嬸不信，可兒媳『婦』不敢騙，便拿了筷也夾了口，這一下愣住了，桌上圍著的男人、兒、孫一個個問：「老婆咋樣？」、「娘不？不好吃就吐出來。」、「阿『』阿『』好不好吃呀？娘說的對不對？」

「……好吃。」

許阿嬸咽下了東西，才反應過來。

真的好吃。

「快嘗嘗，好吃的。」許阿嬸先給孫夾。

這下不許阿嬸發話，男人、兒都下了筷，沒飯的就就這饅頭，剛一下裏，來還遲緩不信，嘗到的兒的味，連舌頭都能混著吞下。

這、這哪裏是下水，怎麼這般的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