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年三十。

黎家院子地上是一層的積雪，花壇栽的桂花樹樹枝上也是，遠遠瞧去漂亮。

黎大穿了件羊皮坎肩，裡頭是今年新做的絳紫『』夾棉裋褐，頭戴一定羊絨帽子，屋裡出來，瞧見外頭的雪沒個停，不由嘆：「這雪下得厚，來年莊稼要好，雨雪充足了，不過這雪一直下沒個停，咱們村裡房頂可別被雪垮了。」

「應當不會的爹，這裡是京城，沒準咱們西坪村沒下雪，即便下了，村裡有幫忙照看著，要是下的厚，指定會幫忙清理一下。」顧兆出來跟爹說。

黎大點點頭，「倒也是，老二現在眼裡頭也有我這個大哥。」

顧兆迴廊去前頭灶屋看看，黎大拿了掃把就開始掃積雪，顧兆見了說：「爹，不掃放兒也，迴廊不礙事。」

「我是沒事幹，專門挑個活，這雪啊越掃越熱，比待在屋裡頭要舒坦，都神了。」

顧兆便不說了，只讓爹注意別冷著了。昨個晚上他和周周鬧的有些晚，現在不上班，讓周周在屋裡睡會，他去拿早飯，順便給藍媽媽和六發了紅包錢。

一出二道門，藍媽媽早早收拾好了早飯，見了老爺出來行了禮，說：「老爺好，早飯做好了，您說晚一些送。」

「飯我拎過去，早上沒什事了，你和師傅就早早回去過年吧，初三再回來。」顧兆給兩包了紅包錢，一半兩銀子。這是周周安排好的。

藍媽媽拿了紅包沒拆開看，而是先拎著食盒，說：「今個我準備的多了，老爺拿不下，我來吧。」

六也接了顧兆手裡的食盒。

顧兆便撒手由著兩，寬的食盒就有倆，也不道藍媽媽準備了什吃的。

放了早飯，藍媽媽和六行了禮就出去回家了。

顧兆拆開食盒一看，碟子小碗都擺著了，八寶米粥、小米粥、香煎小包子、燉蛋羹、『』香小饅頭——家裡母羊貢獻的羊『』，還有造型花瓣狀的棗泥糕、豆沙糕、豌豆黃。

鹹的有香油鹹菜、香小黃魚、餅。

好傢夥還有一碗炙羊。

也不道藍媽媽早上幾點起來做的，真是年夜飯沒『』上手，早上這一頓夠他們家吃到中午了。

「爹，周周吃飯了。」顧兆擺完了飯，進了裡屋。

黎周周早早梳洗好，抱著福寶在床上玩，反正也沒要事，聽相公的。這會聽到吃飯了，便往下。

「福福早上好啊。」

「福福嚎。」福寶點著腦袋跟爹爹學。

顧兆親了口兒子臉蛋，說：「咱們去吃飯飯咯~」

「次飯牛~」

福寶現在能吃輔食，八寶粥裡頭有豆子花生不適合給福寶喂，熬得米油出來的小米粥就合適了，還有『』香小饅頭，顧兆給兒子掐了一塊，讓福寶己拿著用幾粒米粒牙叼著吃。

「這多？」黎大在外頭撣乾淨帽子上的雪進來，把帽子皮坎肩了掛門口的架上，堂屋擺著爐子暖和夠了。

黎周周給爹盛粥，「早上連著中午都這頓，下午年夜飯我準備，這個不能湊合。」

「盛了，往年在村裡時哪有這個碗碟子擺的花樣多。」黎大坐下接了粥碗，小巧一口粥，量不多，臉上掛著笑逗對面福寶，「福福吃啥呀？」

「耶耶~」福寶給爺爺『』出米粒牙笑。

顧兆掰了一口『』香小饅頭遞給兒子，福寶手裡占著饅頭，會用米粒牙叼著吃，大給喂一口粥，喝完了己跟小松鼠似得舉著手裡小饅頭用牙磨。

「爹是想村裡了？快過年了，前幾天就說村裡。」顧兆給兒子喂粥。

黎大喝了口粥，筷子夾碗炙羊，說：「是了，以往在府縣也每年回去，不過我一個回去了也就樣，如今也好著。」

京里兒子孫子哥婿都在，他回村幹啥？就是住了半輩子的農村，一到過年了，這不就是想著。

顧兆便說：「以後定有機會咱們一家回去，福寶再大一些。」

「這倒是，可別冷著福福了。」

福寶拿牙磨饅頭，聽到爺爺他福福，眼睛瞪的圓圓的看爺爺，黎大就笑，說：「吃吧吃吧，爺爺誇福福吃的香呢。」

顧兆給周周夾了小包子，說：「這個是豆沙餡的，包子上頭褶子擰著扁一些的是羊餡的。」

黎周周吃甜的，把盤子里的羊餡包子給相公送了過去。

這小包子還沒福寶掌大，顧兆是兩口一個，說：「羊味不膻，這還不錯，咱們晚上年夜飯乾脆打個邊爐，切幾盤羊片，弄個大骨湯鍋底。」

「可以啊。」黎周周吃完了豆沙包，也去夾了個羊的包子，一嘗確實沒多腥臊味，說：「還有羊蹄個，一會跟鴨子鹵一鍋。」

黎大當即說好。

早飯一家邊聊邊吃，都是說的閑，晚上年夜飯吃什做什。吃完了，夫夫倆收拾了碗碟，包子就剩一盤了，幾個口味混著的，甜口的點心湊了兩盤，放桌上，閑了能吃一口，這個不怕放涼。

洗完了碗，黎周周開始準備年夜飯了，先慢慢拾掇，殺鴨子洗羊蹄這些，黎大去幫忙，顧兆便留著看福寶，陪兒子玩小羊小木頭玩。

灶屋裡，灶膛火燒的旺，倒是暖和半點不冷。

黎周周將洗乾淨拆好的鴨子放進去，後頭一個灶是整隻鴨子，他想著賣出去得好看些，以前剛村裡到府縣，發現府縣吃飯喝水傢伙什都靈巧，如今到了京里，瞧著藍媽媽早上做的一桌就道，賣相要好。

就這藍媽媽還說都不算正經廚娘，只是學了一星半爪。

黎周周就想著鹵一整隻試試看，後頭灶頭火是小火慢慢來，怕大火煮的散架了。可到了時間一瞧，整個鴨子看上去多有些難看猙獰，倒是分開鹵的，『』澤漂亮，該爛的爛，該勁道的勁道。

鹵好的鴨子不能立即出鍋，還要在滷里在浸泡浸泡，才夠味。

黎周周剁了餡開始抱餃子，酸菜豬口味的，晚上打邊爐吃鍋子也能往裡頭下，還有切片的羊，炸豬丸子，炸塊，白菜、凍豆腐這些好拾掇，洗洗切切就好了。

顧兆時不時過來，嘗一口，說：「爹抱著福寶呢。」己了現炸的丸子先送到周周邊，見周周吃了，這才拿了己吃。

「唔，好吃。」

相公還跟小孩一樣。黎周周眼底帶著笑想。

「鹵鴨子我嘗嘗。」顧兆揭開鍋蓋一看，「一隻整的啊？」

「我本來想著一整隻看上去要利落一些，但鹵出來就不像樣子，剛做飯的時候我就想，不能整隻路，還得分開了，就是能不能將分開的拼在一起看上去全乎。」

顧兆聽了說：「這樣好啊，過年禮盒裝。」

「就跟點心匣子一樣。」黎周周眼睛亮了，說：「我想到了，訂了木食盒，放鴨翅、鴨脖、鴨，就和不同口味的點心一樣，全都放一個盒子上。」

顧兆：「木盒子蓋子上還能打上黎記招牌。」

他道周周想中端市場，太高了不現實容易引側目，一隻鴨子總不能賣十兩往上吧？這就貴了。不過拿盒子裝了，弄的漂亮些，賣個半兩一兩的不過。

做食盒的錢，總要出在食客上的。

「這樣一來，各是各的味，每樣都能保證最好的火候。」

小顧狗子拍彩虹屁，「周周可真聰明，老婆抱抱~」

「我手上沾著油。」黎周周示意，相公如今比他高。

小顧：「我手上乾淨我來抱。」結結實實的抱了一把老婆。

兩邊聊天邊幹活也不覺的無聊，說起他們家給施大送年禮，就得提醒一下嚴二哥邊了，兩家同一天遞帖子，或者嚴二哥早他們一天也行。

後半晌雪停了，顧兆看了眼，覺得這年應該能過好了。

莊稼戶是想要雪了，又怕雪下個沒完，連著下，下的多了就是災了。

什都要有分寸尺度的。

傍晚天麻黑，堂屋點上了燈，飯菜都收拾好了，不過不急。先給爹和阿爹拜年。

家裡供著阿爹的牌位，如今蠟燭香火都點燃了。

挨個上了香。

福寶換上了喜氣洋洋的洗裳，裡著耶耶耶耶的。顧兆和黎周周也給爹拜了年，說了吉祥，祝爹新的一年平平安安，健康。黎大給三發了紅包，圖個吉利。

這才坐下吃飯了。

大骨湯的鍋底煮的『』白沒腥味，素菜就倆，凍豆腐、大白菜，凍豆腐多煮一會吸飽了湯，特別好吃，還有白菜，脆生生的。葷的就多了，羊片，瘦相間，沾著芝麻醬吃，特別醇香。

口味略重一些的，就是一干鹵貨了，涮火鍋的，還是鴨雜好吃許多，鴨腸、鴨舌、鴨、鴨肝，尤是鴨，煮出來后比豆腐還，可味道略重一些。

顧兆想起了以前吃過的鴨湯，這個下麵條好吃。

不夠了，主食就是麵條和餃子。

一邊吃一邊聊天說，說著說著不由就圍著福寶大說了，黎大說：「福寶已經兩歲大了，得該起字了，抓些，你們要是不起了，我就起，我瞧著老二家個小的，黎健安就不錯，咱們也跟著後頭想一個。」

顧兆看兒子米粒大的小牙，他家福寶真的只是滿周歲沒多久。

「爹，您想後頭字換啥？」

黎大：「我覺得福就好的，健健康康的又福氣。」

顧兆念全了，「黎健福。」

「……」黎大好像覺得不是好聽，尤福寶拿大眼睛看他，立刻不承認，說：「不不，你這當爹的，咋起這字，我們福福都不高興了。」

顧兆笑，不才最好，他背鍋就背了。

「實我之前想過，曦不錯，福寶生出來時太出來了。」顧兆也想了，起了多字，左挑不，右挑覺得再往後看看，這樣一來，他家福寶一直沒大也不合適。

黎大念全了，「黎健曦。」點點頭，可以，比黎健福好聽。

「周周，你覺得呢？」

黎周周實心裡也有主意，他說：「第二字我想沾著相公的字音，不？」

「啊。」顧兆一愣，快高興起來，實他不在意這些，本來他就是外來的，孑一，福寶是他和周周的寶貝，又是周周辛苦懷的生的，跟周周姓這是的。

高興是道周周是想著他，顧及著他的面。儘管他沒覺得做周周的上門婿是丟臉的。

黎大點點頭，覺得這個好。於是換著音的，黎顧曦、黎照曦。

最後定了黎照曦。

顧兆選的，「好聽。」

福寶便在康六年最後一日有了大，黎照曦。

大年初一，顧家抱著福寶先去嚴家串門拜年，按道理是他們夫夫抱著福寶這個小輩去就好了，他嚴謹信二哥的，以後嚴謹信和柳夫郎再來他家拜年，這是給爹拜年的。可爹說不講究些規矩，你們一，我一無聊，正好找老嚴說說去，於是一家出了。

黎周周帶了鹵貨，糖酒這些。

顧兆用兔皮斗篷把福寶裹得嚴嚴實實的，只『』出一雙黑亮的大眼睛。

昨個外頭下的雪還沒化，一片白茫茫的，福寶坐在阿爹懷裡，蹬著夠著要往出瞧，看什都稀罕熱鬧，顧兆『』『』給福寶掀開窗簾一角，便福寶看功。

黎周周把父子倆舉一切收在眼底，不過沒吱聲，由著倆稚好玩去了。

到了嚴家一通親熱寒暄。

大家進了堂屋說。嚴家堂屋燒著炭火爐子最暖和，本來嚴母嚴阿『』還說把大白抱過來，倆夜裡照看些，正屋暖和，大白跟著阿『』睡。

要是以前柳樹指定同意，正好省的他起夜麻煩了，村裡媳『婦』生了孩子后大多都是婆母阿『』帶大的，這是好的婆母，要誇的，以前柳樹求都要求這種，可如今本來是該答應，但在邊打了個彎，他想到周周哥就是己帶的福寶。

於是便拒絕了。

大白夜裡跟他們睡一屋。

這會閑聊起來了，柳樹說：「……我家大白夜裡不咋起夜特別好帶，我就沒聽見哭過幾回。」

黎周周驚訝，當即誇，說好，他家福寶月子里時夜裡都要哭鬧的。

可柳樹不道，他睡得死，嬰兒床上的大白剛哼唧一嗓子，睡在床邊的嚴謹信便起來了，開始照顧大白，是了還是『尿』了。

說完了小孩，便說到給施大送禮的事。

「我家打算送鹵鴨一瓶酒過去。」黎周周道小樹『』格，有直說：「你手上不？」

嚴家的銀錢是柳樹管的，道周周哥是『』心他，也不藏著掖著，說：「之前月子後會手裡有個十兩多，一個月二兩銀子花銷，謹信拿回來的月銀還能攢個一兩多，都夠，還有過年拉回來的米糧、這些，我家吃不完，拿出去賣了些。」

就是不富裕但也不算張。

黎周周不『』心了，轉頭說起鹵鴨子的營生買賣，訂做點心匣子盒子裝鴨子，提起生意，柳樹來了興趣，說：「正要跟周周哥你說，我回來想了，要不咱們可以接宴席？這個一戶戶的對接，零散戶不賣，專門接三進三出的大院子。」

「接宴席太麻煩要準備的也多，進了府邸要是沒代好，你還記得個鄉紳管家兌咱倆的事嗎？」

「這倒是。」

「鋪子選個離正街近的巷子鋪，院子大一些，鴨子論盒、論只賣。」

柳樹接，「不過年咱們多做些，給翰林院的都送些，咱們口碑打出去。」

「這可以。」

還一舉兩得，又是打口碑預熱，又是幫相公好了同僚誼，要是平常送可能覺得奇怪，但過年送一份吃食，又不是多貴重的禮，就還好。黎周周心裡定了主意。

得問問木匠鋪子什時候開門，做食盒。

兩家在京中也沒什親戚，鄭輝邊閑了，拜年就了。

初二傍晚，藍媽媽就回來了。藍媽媽手裡拎著一罈子醬菜，家家腌的，都沒打開過，乾乾淨淨的，心裡還忐忑不道夫要不要，可想著，要是夫不要了，留著己吃。

這次回去過年，黎家發的些啊鴨子羊白米，己都拿不下，趁著閑讓街面鋪子裡頭同家一條巷子的夥計傳了個回去，兒子是推著推車來拿的。

一瞧見這般多，還愣神，不敢接，問貴都不道不。

「這就是貴賞的，你娘我能幹『』的勾當？」藍媽媽就差擰兒子了。

兒子連忙賠不是哄著娘，「只是沒想到會這多。」

這倒是。藍媽媽在京里各個府邸當差，上一任是做的最久的，就是在一員灶屋裡打下手幫工，切菜切的這類活計，一做就是十年多，啥要？

藍媽媽是被設局挑了『』病兌的。

時候月錢比如今多一些，灶屋油水大，雖切墩淘洗辛苦了些，但前任家主吃東西驚喜，一般切得邊角料是不吃的，這些東西們下炒一鍋，吃的好，月錢是了些，比不得跟前伺候的丫鬟媽媽，可不用瞧夫臉『』辦事。

但灶屋就兩的活，位廚娘平日里跟關係好，說說笑笑的，結果就是被這位廚娘給設了局，一，接活的是廚娘的表親嬸子。

藍媽媽就寒了心，年紀上去了，找活不好找，尤是活契，又不是賣契，空了都有兩月，幸好撞上了黎家。

月錢比上任文，活也多，灶屋都一，還要漿洗裳，不過主家脾氣是在和藹不過的，沒苛刻過，幹了幾個月，藍媽媽心裡反倒踏實不。

結果沒想，到了年跟前，黎家給年禮倒是好大。

比上任家主還要多。雖夫說是意外得的，今年多了些，可藍媽媽想，要是不發給他們這些下，賣出去換錢也好。

還是家主心地好。

京里的大雜院，兩戶家住一起，藍媽媽一家八口三間屋，連著做飯生火這些，男二十幾年前就死了，當時太苦了，上頭公爹婆母，下頭張喊娘喊的，不去做伺候的活，又能幹啥？

幸好都扛過來了。

一家子瞧見拿回去的東西，是高興。藍媽媽婆母七十了，是過日子扣著來的，還問藍媽媽要不要把米賣了換錢。

算了過個富裕年吧。藍媽媽說：「我伺候的夫說了，年裡要是窮苦著來，來年日子都不順吧也得苦著。」

藍媽媽婆母便罷。

孫子孫道能吃到了，都高興。

過了個樂呵富裕年，藍媽媽是初二下午就收拾了要回黎家，婆母說罈子醬菜還沒拆，你拿著回去，謝謝貴了，也不道貴吃不吃。

以前藍媽媽沒想過給家夫送醬菜，可這次心裡搖，還是拿布包著拎著了。

「藍媽媽新年好啊，這早就回來了？」黎周周在灶屋忙活，聽到敲門聲出來開門，就瞧見藍媽媽了。

「夫好。」藍媽媽先是笑著見禮，說：「家裡沒啥忙活的，我就過來了，不差一日半日的，這是我家裡做的醬菜。」都不道怎說。

黎周周以藍媽媽是己吃，便說：「以前我在村裡時也腌醬菜，我家相公吃腌黃瓜，秋里地里的野菜腌著也好吃。」

「夫不嫌的送夫了，我家這罈子還沒打開吃過。」藍媽媽趕說。

黎周周本想不奪所好，可一瞧藍媽媽張模樣，好像、好像是專門送他家的？

「送我了？試試，正好我熬了粥。」黎周周說完，注意到藍媽媽鬆了口氣，就是送他家的。

過年這兩日天天不離葷腥，晚上這頓黎周周熬了米粥，配上藍媽媽拿回來的腌菜，爽口又下飯。

黎大覺得好，能刮一刮肚子里的油水。

顧兆吃著也好，這腌菜是脆桿的，他喜歡吃脆的東西。黎周周回頭便謝了藍媽媽，說家裡都吃。藍媽媽聽了一顆心放肚子里，臉上眼底都藏不住的笑。

第二天一早，六也回來了，帶了兩擔子柴火。要不是藍媽媽提起來了，黎周周都不道師傅還給他家免費送了柴火，這是記在心裡了。

黎家父子倆不是出就高門大戶，是鄉間村裡出來的，如今顧兆當了小，一家的老爺威風也沒的，對外應酬面上看著是架起來了，但本質上，一家過日子就是有煙火氣。

哪怕現在份階層變了，可接待沒變。

京里的雪一天下半天，剛停了一會，夜裡又下開了，陸陸續續沒個停，不過看著降雪量也不是大。

顧兆順口問了六，外頭村裡咋樣？

「我們村還好，隔壁村一家屋子被雪垮了。」六回。

顧兆聽了點點頭，還沒雪災，可要是再這下下去就不道了。

初六，家定傢的鋪子開了門，黎周周先是定了十個食盒，他親拆了一隻鴨，按照鴨、鴨脖、鴨雜這些長短畫的格子大小，柳樹是貢獻了一首他家男寫的鴨子詩。

顧兆回來一看，表不道如何擺。黎周周便奇怪，「莫不是寫的不好？」

「不是，言詩寫的小巧，讀起來還朗朗上口接百姓氣。」顧兆笑是笑嚴二哥能豁出去，肯定是看在柳夫郎面子上，「好極。」后順手量了一番，給家裡食盒上設計一番。

初十盒子回來了，打磨的沒味，黎周周還用開始清洗燙過，又泡了一夜，第二天開始做第一批的食盒外送。

顧兆則是寫賀年帖子，屬於不去了，禮送到。除了施大外，給施大不同，寫了拜帖，這是禮節在這兒，施大是翰林院的一把手，又年長，於於理他下峰都是該去拜年的。

他之前問過，他們檢討部門是都寫，不過得的回也統一，施大不喜吵雜，只回帖，沒擺過宴邀請過他們。

顧兆寫完帖子，灶屋裡頭，黎周周和柳樹將鹵鴨分門別類的裝好了。這些東西也不帶什湯，天氣又冷，不怕灑的。

一盒鹵鴨里，有鴨雜、鴨翅、鴨脖、鴨鎖骨這些經典項目。

給梁大還多裝了一塊皮凍，都是切好的，需要梁大家己涼拌。顧兆寫了紙條備註上了，之前說起來，梁大好奇，他家做了就多送一份。

嚴家車夫在外頭著，東西好了，拎著食盒上車，拿了拜帖便出發。這邊六也是。一共就，可東南西北各不相同，跑起來得一天功夫。

施府。

門房接了拜帖，六回是：「翰林檢討顧兆顧大送的拜帖和年禮。」

「勞煩了。」施府門房客氣，接了六手裡的東西，一瞧樣子稀奇。

六說：「是食盒，勞累別灑了。」

「好。」

門房拿了東西進宅子大門，一路送到二道門口跟使婆子說：「媽媽，這是給大的，翰林院的檢討顧大，裡頭裝著吃食，您小心些拿。」

「道了，你這個猴。」

施府是進的宅子，修的巧，偏院子里栽種著寒梅，如今梅花含苞待放，覆蓋一層積雪，屋子裡，竹簾放了一半，施明文正和老友坐在中飲茶。

使婆子帶著這一匣子吃食，猜是哪家今年送了點心，不由撇，心裡覺得寒酸，估『』就是去年才進翰林院的兩位大中之一。

聽說都是農家子出的。

這一匣子東西就是在貴重的點心能有多貴？

心裡這般想，使婆子還是規矩捧著，沒敢面上表『』出來，一路遞到了三進門的夫住的屋子門口，低聲說清了來意，給了夫邊伺候的丫鬟。

丫鬟謝過，端著東西進裡頭。使婆子只能瞧個影，訕訕一笑就回前頭去了，手腳的，就是在外院灶屋裡給下們做飯，干一些使活。

跟家屋裡伺候的丫鬟比不上。

施夫聽了丫鬟回，對這些拜帖、年禮是見怪不怪了，每年都這一批，都是來給老爺回，年禮是先過一遍，要是貴重的，送了金子、銀子這些夾雜中，就老爺回帖時候，怎來的怎送回去，家不收這些，老爺嫌。

要是旁的，像是字畫、筆墨這些，略略有些貴重了，可施夫道，老爺喜歡這些，便留著，只是回帖送的禮要差不多價。

這都是有來有回有數的。

施夫識字，拜帖拆開一看，落款是翰林院檢討顧兆，怎連個字都沒有？估『』就是老爺口中提過一句的探花郎，聽說是寒門出的，難怪了，連個正經老師也沒。

「拿的是什？瞧著像是點心匣子。」

丫鬟捧著湊上前。施夫一瞧，念了出來，「黎記鹵煮。」又看到旁邊的小詩，一下子逗趣笑了出來，說：「回頭拿給老爺瞧瞧。」

「老爺呢？」

丫鬟回：「回夫，正和孫大家茶室飲茶。」

茶室里。

施明文正說：「……去年的狀元嚴謹信，我瞧了一段時間，肅穆端正，文章也寫的好，頗有你的風采，不由收了當徒弟？」

「我有徒弟的。」

施明文提起來便蹙眉，「你說梁子致，都過去十多年了，浪費一的本事窩在檢討中都不，你一的本事，給了他全都浪費了。」

「你要是再說子致不好，我便了不喝茶了。」

「你這脾氣怎——」施明文氣得都說不出來，真是和梁子致一般模樣，脾氣頑固，難怪是師徒二。

孫先生倒茶，樂呵呵看好友氣的吹鬍子瞪眼，笑說：「好好好，我脾氣臭，我脾氣倔，這多年了，每回見了面都要嘀咕這些，你不煩啊？」

「若你是普通販夫卒，沒有一本事，你想閑雲野鶴便去，我看都不看，可你是滁州孫家出來的，難道就甘心無繼承了嗎？」

「我有子致啊——」

施明文又要氣了，拍著桌子，「梁子致！」簡直是不肯善罷甘休的模樣。

「莫氣莫氣，你說的嚴謹信我道，不是我不肯見一面考校考校，你怕是不道，褚大也有心收了這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