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蘇穎曾經全心全意依賴一個男人，在生命中最好的年華里。

原以為自己是朵麗艷的玫瑰，被誰采摘從此便屬于誰，卻沒想，那人只是見證盛放的一個過客，始終無法給最終的歸宿。

他離開了，永遠見不到面的那種。

于是變一個廢，萬事都要從頭學起，困難無助時，也只能靠自己。

后來才終于明白，沒有人會永遠陪著，所謂的永恒，只不過是每個人奢又無法實現的愿而已。

所以，不想再依賴任何人。

蘇穎沒接郭尉的幫助，生意上的事爬滾打，自己一步一個腳印地走過來才更踏實。

這與在小村鎮做買賣完全不同，要學的東西還很多。

雖說各行各業銷售法則都是共通的，但始終覺得郭尉一些看法未必全都對，店鋪目前狀況尚可，沒到經營不下去的地步。

當然，也并非把骨氣擺在第一位，全部拒絕太過矯，畢竟日常生活開銷不小，養家糊口是兩人共同義務，能者多勞，郭尉這方面還是很大方的。

除了每個月固定的家用，他還給過一張卡，蘇穎收下了，卻從未用過，更不知限額是多。

再一次降溫的時候，蘇穎拿了一批早春季節的單品，還有幾個月就是新年，之后氣溫漸漸回暖，很快就會有人來買輕薄的服飾。

幾個碩大紙箱堆在儲間門口，臨近打烊才有時間盤貨。

周帆留下來幫，一個對照訂購單上的數量及價格，一個掃條碼錄系統，兩人配合有條不紊，作倒是迅速。

期間周帆手機在柜臺上振了幾次，蘇穎看了看剩下的活兒：“我來收尾吧，估計你男朋友擔心了。”

周帆瞄了下屏幕，抿抿：“不是他。”

蘇穎瞧一眼。

有些難為地吐了下舌，將手機調靜音，扣了過去。

兩人繼續干活，直到十點鐘才收拾東西關門。

走廊上寂靜昏暗，只有安全出口的地方泛著幽幽的，商鋪全部關門了，櫥窗里的模特線條也不如白天和。

們和看更大爺道了聲謝，便從商城后面的貨梯下去。

“你家是不是在南園街后面那條巷子里，我送你一趟。”

蘇穎說。

“不用了穎姐，我打個車方便的，時間不早了，你還是趕回去吧。”

蘇穎想了想，“聽說南園那邊有家面館最近火的，上車吧，我順道過去吃碗面。”

蘇穎摘了背包，先坐進駕駛位。

周帆立即小跑著繞過車頭，也坐了上去。

“穎姐，我知道那家面館的位置，我帶你過去。”

笑嘻嘻說：“我也了，要不給個機會，我請你？”

“不著急回家？”

聲音立即降了幾度，有氣無力道：“有點兒心煩，不想回去。”

蘇穎扭頭瞧瞧，啟車子：“今天算加班，我請你才對。”

南園是邱化市比較有名的街道，兩旁矮樓多建于上世紀，陳舊復古卻也別有韻致，多是一些古玩字畫店、皮革店、銀飾店，另外還有一些旗袍店。

這里白天游客較多，本地人很來，只營業到晚上八點鐘。

由一道鐵柵欄分隔開，馬路對面的小吃街完全是另外一番景，冬日的深夜，仍舊人喧鬧熱火朝天，充滿煙火氣息。

們把車停進泊車位，步行進去。

蘇穎提到的那家面館不太起眼，里面只有幾平米大，擺著三張桌子，都坐著人。

蘇穎沒什麼耐心等，剛想周帆隨便吃些別的，老板卻招呼們往里走。

穿過昏黃的走廊，推開后門，半明的厚塑料遮住視線，里面影影綽綽映著食客的影。

這里本是片廢棄的空地，反而被老板利用起來，四面用塑料圍住阻擋冷風，頭上卻毫無遮擋，抬眼便能看見星空。

兩人開塑料簾子進去，熱氣撲面，意外溫暖。

尋個角落坐下，蘇穎原本不的，熱氣一烘，胃里反倒覺得空。

看著沾滿油垢的菜單：“一碗炸醬面，一個蘿卜蛤蜊砂鍋，酸辣土豆，拌黃瓜。

你呢？”

周帆說：“醋鹵拌面，尖椒片。”

沒多久，面和菜陸續端來。

兩人沒怎麼說話，先埋頭吃了一陣。

“穎姐，”周帆忽然問：“你覺得男人出軌和男人有暴力傾向，哪個更容易接？”

蘇穎正喝著碗里的蛤蜊湯，頓了頓，抬頭：“干嘛問這個？”

“沒事兒，就隨便聊聊。”

蘇穎覺出這幾天不太對，總是魂不守舍，收到信息的頻率比以往高，看了卻很回復。

擱下碗筷，玩笑問：“難道是故事主人公的男朋友出軌之后還打了人？”

“那倒沒有。”

咕噥著，一碗面已經見了底：“主人公是我。”

喜歡直來直去，試探地問：“穎姐，你愿意聽我嘮叨嘮叨不？”

周帆在邱化沒什麼朋友，多日相，覺和蘇穎特別聊得來，不自覺就多出幾分親近。

蘇穎點頭：“好啊。”

周帆說：“我以前的男朋友最近又來找我了。

我們是高中時候好上的，大概在一起七八年吧，后來他去大城市工作，我們距離隔得遠了，很見面，男人嘛可能都不甘寂寞，他背著我和同事搞在一起，我在他手機里看到一些……惡心的照片。

我當時特傷心，哭過鬧過……還拿刀片劃過手腕，”吐吐舌，有些難為，“最后他妥協，說可以回到我邊，但已經不是原來的覺了。

穎姐，你知道我當時什麼嗎？”

“什麼？”

“覺得一切都沒意義了。”

“然后就分手了？”

周帆點頭：“一年前分的。

八年，時間真的不短。”

隔壁桌上溫著一壺燒酒，淡淡的氣味飄過來，蘇穎有點饞。

“嗯”了聲，漫不經心地說：“心給別人了，什麼都給別人，要白蘿卜也沒多用。”

周帆反應幾秒鐘，一口土豆差點噴出來，趴在桌上笑得不可抑制，半刻才說：“要是蘿卜還好了呢。”

蘇穎也笑了下。

卷起袖子，不知何時點了煙，懶懶地靠著椅背，眼簾輕垂，一口一口慢慢吸著。

周帆目不由被吸引，眼尾微微上揚，鼻直，峰立。

極化妝，臉上總是清清淡淡，至多涂個口紅。

現在口紅也抹去，喝了湯的緣故，被浸潤的嫣紅有澤。

周帆始終覺得上有種獨特氣質，時而張揚，時而惆悵，像個有故事的人。

更欣賞的做事風格，果斷堅定，不拖泥帶水，風風火火又獨立瀟灑。

蘇穎無奈地嘆口氣：“我臉上有花嗎？

看完沒有？”

周帆賊賊一笑：“姐夫是白蘿卜？”

蘇穎微愣，人污起來境界要比男人高很多。

白了一眼，敷衍過去：“腌蘿卜還是水煮蘿卜啊。”

道：“接著說，之后呢？”

周帆收起笑容，說：“跟他分手后半年，我認識了現在的男朋友，不是對我不好，是太好了，好的讓人不過氣。

他占有很強，心眼又小，我和別的男人多說幾句話，他就要發脾氣，而且每次吵架時，我都懷疑他有暴力傾向。”

蘇穎表稍微嚴肅：“打過你？”

“倒是沒有，就是吼啊摔東西什麼的，能把家拆了的那種。”

撐著下，嘆了聲：“現在前任又找來，穎姐，你說我該怎麼辦？”

蘇穎想，周帆心中惦記著誰，自己其實很清楚。

旁觀者的立場，覺得兩個男的都渣，但畢竟不是當事人，沒摻雜，做出什麼決定都是容易的。

何況自己經歷都一塌糊涂，哪有資格去當別人的顧問。

只說：“怎樣選擇都當機立斷吧，不管對方人品怎樣，別讓別人在我們上挑出病，你說呢？”

這個答案很理智了。

周帆也知道不能兩邊都拖著，點點頭說：“我清楚的。”

不由舒一口氣：“跟你吐槽完，覺得心里舒服多了。”

正說著，蘇穎電話響，是郭尉打來的。

那邊問回家了沒。

蘇穎說：“沒，和朋友在外面吃飯。”

報了個地址，剛好郭尉在附近，可以順路接。

蘇穎道：“不用了，我開車來的。”

里面又說了什麼，便應了聲，沒再堅持。

剛好兩人吃的差不多，去前面結賬離開。

到路口時，郭尉的車已經停在那里，沒有熄火，亮紅的尾燈發出和芒。

時間不算早，郭尉讓司機提前回去了，飯局上他喝了些酒，此刻后排右側的窗戶開著，男人后腦枕著椅背，雙目微合，結由于姿勢變得更加突出。

蘇穎敲兩下車門。

郭尉微蹙著眉睜眼，好看的瞳仁深濃漆黑，輕抿，一半面孔掩在黑暗之中，側臉廓朗立。

這是周帆第一次見到他，竟被驚艷到，對著蘇穎小聲說：“天吶穎姐！原來你老公這麼帥！”

蘇穎也不由去打量他。

郭尉看見還有外人在，系好西裝扣子，推門下車，眼神自然而然投向蘇穎，等待著為彼此介紹。

蘇穎說：“我朋友，周帆。”

“這是我老公。”

郭尉微微頷首，率先手：“郭尉。”

他短促握了下便松開，并未因為彼此份的懸殊而有一不耐或目中無人，工作以外，郭尉待人向來親和有禮。

周帆狗道：“姐夫好！”

郭尉彎。

原本們要在路口分開，各自回去的。

周帆無意中看了眼手機，臉一變，之前調了靜音，竟錯過男友給打的二十幾通電話。

這里離住還有一段距離，蘇穎坐進駕駛位，招呼上車，將送至小區樓棟門口。

周帆解開安全帶，“謝啦，穎姐。”

又回頭：“姐夫再見。”

郭尉說：“再見。”

死孩子下車前又耳邊補充一句：“穎姐，我覺得你還是水煮蘿卜吧。”

蘇穎瞪著，冷笑：“口味重，要你管。”

小小聲：“做法不重要，貨真價實才重要。”

“滾。”

蘇穎賜一個字，想想又說：“有事記得給我打電話。”

周帆點頭，站車窗外揮揮手，轉跑進樓道。

蘇穎在前方掉頭，開出小巷，郭尉仍舊穩穩靠著后排椅背，沒有坐到前面來。

在視鏡中看他，剛好撞到一雙幽深的眼。

半刻，蘇穎目轉回前面：“你喝了酒，干嘛讓老陳先回去？”

“老陳家里有事，一去一回太耽誤時間。”

“可以找代駕。”

“如果你沒有在附近，可能會一個。”

蘇穎說：“你最好別坐得太舒服，我會以為自己是司機。”

郭尉好像故意與作對，稍微松弛肩膀，后腦枕著椅背，略垂眸，若有似無地瞧著鏡中的，目稍稍帶些氣。

蘇穎瞪著他。

郭尉說：“好好開車，看前面。”

狠狠剜了他一眼。

郭尉笑笑。

路上清凈極了，一條寬闊馬路仿佛可以通到天際。

蘇穎沒好氣：“下車記得付車費。”

他卻問：“剛剛你們在聊什麼？”

蘇穎抿了下，當然不會告訴他：“知道太多容易被滅口。”

又強調：“還有存車費，記得付。”

郭尉沒說話，舒適地閉上眼。

蘇穎：“付錢！”

隔了會兒，他輕飄飄吐出兩個字：“欠著。”

當晚，蘇穎沒有接到周帆的電話，拿起手機猶豫再三，終究沒有打過去。

第二天，周帆發消息和請假。

蘇穎覺得有事發生，剛想問原因，那邊又發來一條：“穎姐，我決定了，兩邊都沒有堅持下去的意義，我全放棄了。”

蘇穎：“你沒事吧？”

盯著手機看了會兒，直到屏幕轉黑才收到回復。

周帆：“沒事，放心吧，我可能多請幾天假，有些事要好好理一下。”

蘇穎說：“安心去辦。”

隔幾秒，又回：“照顧好自己。”

周帆不在的日子，蘇穎又恢復到忙碌狀態。

工作日較冷清，傍晚時分顧的客人才會多起來。

休息日紅票子多一倍，卻要從早忙到晚。

可是，不知為何，某個周末的顧客忽然也變得稀稀落落，問了隔壁老板，才知道瀚路的星海廣場今天開業慶典。

蘇穎想了想，覺得應該個時間過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