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請講，能做到的，云嵐必定去做。”

“親可斷，脈無法割舍，不管以后發生什麼，不要對大房趕盡殺絕！”慕建岺說的鄭重而緩慢，仿佛已經看到日后慕家敗落的慘狀。

慕云嵐驚訝的瞪大眼睛：“祖父，您也太高看我了，大伯是一品朝臣，大伯母后也有戚家支撐，我再怎麼……”

“云嵐，算是祖父求你，答應我。”

慕云嵐一哽，看著他殷切的神，緩緩的點頭：“好，我答應您。”

“你回去吧，祖父想一個人靜靜。”慕建岺緩緩地坐到書案旁，往日神矍鑠的面容載滿了心痛和滄桑。

慕云嵐心中不是滋味，雖然祖父的很多做法并不認同，但卻無法完全不理會他的想法：“祖父，您好好的休息，我先走了。”

回到春寧園，不由得有些懨懨的，林曄著腦袋湊過來，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妹妹，再過幾日祖父可就要來了，哥哥我的好日子也就到頭了。”

“嗯？外祖父管二哥管的很嚴？”

林曄出一副生無可的模樣：“說嚴也嚴，說松也松。父親怕祖父煩悶，在我很小的時候，便將我丟給他解悶，祖父嫌我皮猴子一樣，對我便實行放養政策，陵州城祖父最大，所以我從小便狐假虎威、無人敢惹，甚至得了個第一紈绔的稱號。”

“等到了我十二三歲，更是撒了歡，伙同一幫好友，跑馬、喝花酒、捧戲子、賭錢……只要是紈绔們做的，哥哥我全部都玩了一遍，整個江南誰不知道我林曄小爺的名號。”

慕云嵐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敢相信：“難道祖父沒有管你嗎？”

“一開始父親知道之后很是生氣，幾次三番訓我，板子都打斷了不知道多，可我就是不聽。后來氣得他要和我斷絕父子關系，有一次，我實在被打狠了，便頂撞了他幾句，說了許多不中聽的話，嘿嘿，我就不和妹妹細說了，實在是混賬的很。”

“然后呢？”慕云嵐還真有些想象不出來，二哥叛逆的時候是什麼樣子。

“然后，就正好被祖父聽到了，我第一次見他老人家怒。他也不是發火，也不讓人責罰，只是靜靜地看著你，然后你就覺心跳加速、悶氣短、雙發，恨不得將自己小時候尿過幾次床都招出來認錯。”

林曄說著，到現在還心有余悸，不由得拍了拍口。

“那之后，祖父還是不管我，只是每日扔給我一本書，也不說什麼時候查，也不說讓我看，我剛開始幾日老實，每天用功，后來見祖父不當回事，就扔到了一旁，照樣和那些朋友胡鬧，直到三個月后，祖父按照鄉試的規矩，給我建了間號舍，然后每天出題做題，批改不合規格就繼續待著。”

“啊？”

“沒有熱乎飯食，只能吃干糧，號舍中也就堪堪能轉開子，蛇蟲鼠蟻應有盡有，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而且還建在馬棚旁邊，一天我都不了。”

慕云嵐聽得越發的出神，連連追問：“那二哥你被關了多久？”

林曄整張臉都垂了下來，招人的桃花眼都變得和魚眼珠一樣：“四個月零兩天。”

“啊？”慕云嵐驚呆了。

“九天考試不過，祖父就再加九天，九天復九天，九天何其多啊……”林曄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幸好九天考過一之后，便有小廝在號舍外面給我念書，那個時候，我沒有辦法，只能拼命的往腦子里記，還別說，人被迫到一定程度，是真的能為天才的。”

“這不，二哥我就練就一副過耳不忘的本領，一直到四個月之后，我終于考過了。”林曄起，滿臉驕傲之，他可是用四個月，用耳朵聽記住了數百本書。

“那二哥還和那些朋友往來嗎？”

“我原本也想繼續紈绔下去，可祖父依舊每天丟給我一本書，那號舍建在馬棚邊也沒有拆，我看了就，吃也吃不香，玩也玩不好，慢慢的，就淡了，如今，我可是陵州城各大紈绔的榜樣，那絕對是浪子回頭金不換！”

慕云嵐笑出聲，心中對外祖父的好奇一日日加重，同時又忍不住心中打鼓：“二哥，你說外祖父他老人家會不會也覺得我不，然后……”

林曄給了一個白眼：“放心吧，我喜歡高床枕那就是貪圖樂，你喜歡的話懂得，我喜歡跑馬溜街那是不務正業，你喜歡的話好富，我花錢那敗家不孝，你花錢那孩富養，總之……你就放心吧。”

“二哥似乎慨良多？”

“這不是我說的，是我父親和二叔說的，當初姑姑在的時候，他們會的可深刻了。”

慕云嵐是真忍不住了，笑的眼淚都要出來了：“真希祖父快點來。”

林曄撇撇，見終于高興了，將心中剛升起來的恥心扔到一旁：“妹妹，松快的日子就要到頭了，這幾天要好好玩一玩，估計祖父過來，又要給我扔書本了。”

“好啊，你想去什麼地方玩？”

“芳華閣！”

“好啊。”上次去芳華閣，見識的只是冰山一角，若不是實在做不出進門詩，早就再去瞧瞧了。

到了傍晚，慕云嵐換了一男裝，隨著林曄直奔十里巷。

兩個翩翩年郎，又生的格外出塵俊逸，引得十里巷青樓中的姑娘們眼波不斷，甚至有些大膽的將帕子、香包都扔了下來。

林曄勾著角，一雙桃花眼芒瀲滟，出口便稱呼姐姐妹妹，一路上不知道惹了多人注意。

慕云嵐面無表的跟在他后，只覺得面頰生熱：“二哥，你說外祖父在帝都有沒有人脈？”

“自然是有的。”林曄不明所以，“你怎麼問這個？”

“那想來，你帶著我出來逛青樓他老人家一會知道。”

林曄瞪大眼睛，心中滿是被書本淹沒的恐懼，若是祖父知道這茬，說不準直接將他給埋在號舍里了：“妹妹，要不咱們回去吧？”

“來都來了，回去也晚了，我們低調一些，不要過多驚人就是了。”

林曄皺著眉心遲疑半晌，拍了拍抖不已的心臟，咬牙道：“就算是低調怕是也來不及了，算了，破罐子破摔，咱們今天玩個痛快！”

慕云嵐：……

這次的進門詩也不難，讓眾人對著一盆海棠作詩，林曄信手拈來，兩人掛著兩張青芳華箋進了門。

不知道是不是進門詩的影響，能進芳華閣的人多將自己打扮風流公子，是以一樓大廳雖然人多熱鬧卻不見毫混。

慕云嵐剛要找個地方坐下，忽然覺如芒在背，扭頭正對上慕懷瑾利刃一般的視線。

慕云嵐不躲不避，帶著林曄直奔他所在的桌子旁坐下：“大哥，沒想到你也喜歡這種地方。”

“該是我問四妹妹才是，這里可不是姑娘家該來的地方。”

“大哥是五品員，我朝律例，員不許狎，我來這里，頂多名聲不怎麼好聽，大哥來這里，怕是要將剛剛到手的烏紗帽丟了。”

慕懷瑾冷然一笑：“四妹妹果真好口才，不然也不能將黑的說白的。”

圍場刺殺、二皇子被廢、清瑤毀容，分明都是和寧安王所為，這兩人卻推的干干凈凈，還生生的讓清瑤和越瀟幀那廢人定下婚約！

“多謝大哥稱贊。”慕云嵐渾不在意，你說我好，那我就好唄，面對他一點都不用謙虛。

林曄忍不住笑出聲，拉著慕云嵐就走：“妹妹快走，這里味道不好。”說著，還用手中的扇子扇了扇，嫌棄之溢于言表。

慕懷瑾面發青，差點碎手中的酒杯，好一會兒，才恢復了溫和君子的神，只是眼神沉了又沉。

“慕公子、林公子，我們家主子在二樓，請二位上樓一敘。”

看到天樞，慕云嵐眼神越發明亮：“皇叔也在？”

“嗯，在的。”

慕云嵐直接奔上二樓，連林曄都不管了。

林曄橫眉冷眼的繞過天樞，只覺得心中不忿到了極點：一大把年紀了還敢覬覦他妹子，簡直不能忍，等到祖父回來，有你們好看的，他們林家的姑娘金貴著呢！

“皇叔……”慕云嵐推開門，杏眼亮晶晶的看過去，“公子也在？”

驚羽笑意妖嬈，半靠在椅子上單手撐住下顎，一副慵懶愜意的模樣：“欠了寧安王一個人，今天是來還債的。”

慕云嵐連忙走到越景玄邊，手了他手旁半涼的茶盞，端起來一飲而盡，然后給他重新添上熱的：“你答應給我皇叔解毒了？”

“還人債可不止幫忙解毒一種辦法。”驚羽看著的作，流轉著微芒的眼神頓了頓，隨即笑意更濃，“一段時間未見，兩位的關系倒是越發的好了。”

慕云嵐做到越景玄旁，又是幫他遞茶水、又是端果子點心的，聞言點點頭：“嗯，這可是我皇叔……”我未來相公！

悄悄地在心中補充上一句，大大的眼睛笑的彎彎的，帶著一種純粹的喜悅和幸福，讓人看一眼就不由得愣住。

驚羽玩世不恭的神一頓，眼中閃過一興趣盎然：“真是讓人羨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