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之》第九章
?頌醒了過來,終歸是好事。
白天我呆在醫院裡陪他,直到很晚才回去。因為腦部到了震,他清醒的時間不長,很容易就疲憊,且一昏睡就是好幾個小時。最開始幾天,即使醒著也大多是醫生護士在繞著他忙,兩個人真正獨的時間並不多。
剩下我倆的時候,一般是我在說話。他的聲帶了傷,一段時間不能發聲。偶爾我們也會神,他想喝水,想吃東西了,一個眼神我就能明白過來。
有天我和他說著話,空氣突然陷靜默,我看面前的他用極度懇切的目看著我,臉上蒼白而白皙的皮顯得虛弱,我很看見他這樣純良無害的樣子,更覺得好欺負,便湊上前說,「你想對我說話?」
他緩緩點了點頭。
我也點頭,「你說。」
他停了下來,用那被磨掉了殺傷力的眼神看著我,過了一會兒,做了個「筆」的口型。
我翻了會兒手提包,發現沒有帶筆,便把手了過去,「就用手指寫在我手上吧。」
他輕輕地拉過我的手,然後低下頭,很認真地在上面一筆一劃地寫著。
我一邊著他的力道,一邊念,「你——考——慮——好——了——」
寫完,他抬起頭來,看著我的眼睛。
我覺得他那樣乖巧的樣子真是好欺負,又想著錯過了這機會不知道何時能再讓他任我了。我眨了眨眼睛,作出不懂的表。
他應該是知道了我的心思,皺起眉頭瞪我。
我作出恍然大悟的樣子,「哦,你說那事啊,我知道了。」頓了頓,我很正經地說,「你千萬別誤會啊,我現在在這裡,是替叔叔照顧你,和你本人一點關係都沒有,你不要胡思想。」
看著他眉頭越皺越深,我又說,「還有啊,你這病怏怏的樣子我一點兒也不喜歡,真是遜斃了。」
他眼睛里了那麼點兒殺氣,毫不含糊地拉過我的手,在手心裡寫著,「你小心,等我好了——」
面對我愕然的表,他非常鄭重其事地用食指在上面了六個點。
白天他睡覺的時候,我便回到家裡研究各種粥的做法,偶爾也熬熬湯。
第一次送過去,頌還一臉嫌棄的表,我把碗挪開,說,「你不喜歡就算了,我還不稀罕呢。」他深黑的眼睛看看我,繞過我的手就拿走了盛湯的碗,自顧自地喝了起來。我看著他,總覺得他虛弱到隨時都可以把碗掉下來。於是接過他手裡的東西,一勺一勺地把湯吹涼了些,再喂到他裡。
餵了好幾口,一抬頭,發現他正不懷好意地笑著看我。我也不知道哪兒來的主意,右手騰出空來,了他的頭髮,像兒園阿姨一樣親切地他,「頌小朋友。」
偶爾頌只是躺在那裡,臉很虛弱,看上去真的讓人心疼的。那天我在他旁坐了一晚上,偶爾和他說不句不咸不淡的話。他清醒著,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我,聽我絮絮叨叨。
過了很久,他突然輕輕笑了一聲。
我只道,「你現在這個樣子,還笑得出來。」
他臉上的笑意越發明顯了。
我被他這種笑笑得莫名其妙,一時也有些不好意思,只道,「不準笑。」
他似乎更開心了。
看見傷得這麼重的人還這麼囂張,我忍不住威脅他,「你要是再笑,我就把你這樣子發到微博上去,明天大早上讓你的掉。」
我這話聽起來,對他而言就像是撓,他也毫沒有畏懼我,慢慢索著從我的旁邊拿過手機,對我拍了張照。我還愣愣地沒反應過來他要幹嘛,就看他皺了皺眉頭,似乎不太滿意,又緩緩抬起手機拍了張。
「喂,你在幹嘛?」
他沒說話,艱難地按著手機鍵,過了一會兒把屏幕攤著我面前,上面顯示著最新一條微博是我的照片,背景是病房,就是剛剛拍的那一張。說明那欄是空白。
我真是無語了,出了車禍剛醒來幾天還有心發微博,這和那些上個廁所就要拍三十二張照片的人有什麼區別。
我正琢磨著要把那條微博刪掉,卻看見突然彈出了消息提示,似乎是個大學的學弟回復他了,簡單的四個字,「嫂子威武!」
我看著,用他的賬號沒好氣地寫道,「不是嫂子。」
過了會兒頌拿去手機,把我寫的回復刪了,又重新寫道,「也不看看男人是誰。」
寫完之後,他一副志得意滿的樣子,我看他是病人,不打算和他計較,只是道,「行了,再睡一會兒吧。」
沒多久警那邊就出了結果,把頌這事鑒定為意外事故。我想起溫燃的那些讓人不安的話,便對叔叔道,「頌這事,讓人覺得有些奇怪。聽您說出車禍的緣由,好像太巧合了一點,像是警匪片里殺人嫁禍似的。」
叔叔到底是縱橫了這麼多年,一聽便知道了我話里的意思,他笑了笑,「這商場上的事,大家都是沖著利益二字而來,有時候為了利得罪人是難免。我也派人查過,要是有人故意做的,可以說是毫無破綻,即便查下去也不會有進展。只希這是意外,而不是頌遇到了什麼難纏的對手。」
之後,他接了個電話,稍稍走開了一會兒。我坐在原地,直到叔叔接了電話回來,才猶豫著告訴他,「叔叔,我哥前段日子找了我。」
面前的長輩作一滯,卻馬上恢復了他慣有的平和。「有沒有為難你?」
我頓了頓,只是說,「他變了很多,覺就像個陌生人。」
他低聲嘆了口氣,幾不可聞。
「聽說ada集團有意向在本地發展,我只是覺得,如果在業務上有什麼衝突和競爭,還希您要多多小心。」
他愣了愣,才笑著拍拍我的肩,「傻姑娘,什麼時候到你擔心起我來了?」
「我……」
他打斷我的話,「好,不用多說,我明白的。」
這時林書走了過來,說公司開會的時候快到了。叔叔和我道了別,和他一起走向了電梯間。
那天晚上躺在床上的時候,我還在想溫燃的話,在想他說的究竟是真的,還是為了嚇唬我。
頌漸漸地恢復了起來。白天已經不會再無緣無故的昏迷,只是每天睡得比一般人要多些。我則隨手帶本課本,眼看考試周快來了,雖說大四的考試都是應付,總歸還是得看幾眼。兩人在一起的時候,我說話說累了便看書,他在一邊要麼休息,要麼搗,時不時我的臉,弄弄我頭髮。
我大部分時間都容忍他,但也有煩的時候。我瞪他,他就笑著看我,我看這麼一病號,說話都說不順暢,欺負起來也沒意思,也不打算和他計較,把凳子挪開了點,到了他夠不著的地方。他的骨折了,下不了床,看著我在遠安詳地坐著,只能幹瞪眼。
一連在醫院待了三四天,那天從學校考試完直奔醫院的時候,也不知道怎麼,突然想起叔叔這段時間一直沒來過。
我打電話給林書,那邊只是告訴我,這幾天公司很忙,他可能要等過段時間才能空閑下來,才能去探頌。
可是,我沒等來叔叔,第二天卻等來了他因為心臟病再度院的消息。
林書給我打電話的時候,頌已經睡了,我把他搖醒,看著他睡眼惺忪的樣子,稍稍猶豫后,對他說,「頌,有件事我得告訴你,叔叔心臟病又犯了,現在正在外科樓三樓搶救。」
頌最初的意識還有些朦朧,然後那雙逐漸清澈的眼眸,浮現了我在很長一段時間都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的痛苦。
我的心也跟著狠狠地痛了一下。
頌是坐著椅來到的手室外面,看見站在門口來回踱步的林書,他試圖問他什麼,嗓子艱難地發聲,好半天只出來一個沙啞的音調,「他……」
林書倒是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這幾天公司有很多的事要理,因為工作時間長,力又大,先生心臟的病又犯了。」
我看了眼頌,他的眼睛平靜地看著空間的某一點,莫名其妙就有種悲涼。我這才想起自從上次叔叔住院后,公司的事一直是頌在管著,因為自己的傷而讓不好的父親再度挑起重擔,他大概有些自責。
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抬手輕輕落在他的肩上。他覺到了,沒有回過頭,只是地握了握我的手。
接著他從口袋裡掏出來我特意為他準備的紙和筆,在上面寫到,「讓周立純他們明天來醫院找我。」遞給了林書。
周立純是頌的下屬。
林書接過紙條,手上的作頓了頓,才說到,「你還沒有恢復,這是想……」
頌點點頭,然後一個人陷沉思。
林書還想說話,看見頌的樣子,卻生生地止住了話音。
手近十一點做完的,頌看了眼自己的父親,才安心地讓我送回病房。我坐在床邊,看著他有些落寞的樣子,也不知道該拿什麼話安他,只是捧起他的臉,腦袋輕抵著他額頭道,「發生了這事,你更要快點好起來,知不知道?」
他閉上了眼睛,然後徐徐地點點頭。
我又說,「所以啊,現在你什麼都別想,先好好睡一覺。」
他又點頭。
我了他的頭髮,本打算讓他躺下,誰知他微微低子,把臉埋在我頸窩裡便不再起來,我試著推開他,他卻不聲地抱住了我。
我說用手指點了點他的背,「你得睡了。」
他「嗯」了聲,再沒有靜。
大概折騰了幾十分鐘,最後被我好說歹說勸著躺了下來,我守在床邊,直到他的呼吸變得平穩,看他睡著了,才安心離開。
從頌病房裡出來,已經近凌晨。我沿著醫院靜謐的走廊向著叔叔的病房走去,心裡地到不安。
病房門口,林書正在打電話。我向他打了招呼,正準備走進去,卻被他住,「蘇珊,我有話要跟你說。」
然後他向電話里的人代了幾句,掛上了電話。
我們站在走廊上,明明室有暖氣,我卻莫名地覺到冷。「林叔叔,什麼事?」
他面沉凝,稍稍遲疑才道,「有些事,雖然先生反對,但我認為還是有必要讓你知道。」
他嚴肅的模樣讓我莫名地有些張,「您說。」
他那雙通的眼睛著銳利的,「你大概還不了解,先生公司面臨的狀況。」話音在這裡頓了頓,「上個星期頌出事後,先生一直在忙,直到後來勞過度倒在辦公室里被送了過來。」
「公司最近有幾件棘手的事。」他接著說,「都是陳年舊賬了。去年還是先生負責的時候,為了做一個項目,我們花了點心思,打通了上級員。對於那個項目,我們是競標的幾個企業中實力最強的,接手后也一直很順利,到今年年底就可以完。眼看合作就要收尾,最開始支持我們的員卻被出賄的醜聞,我們公司也被牽連了進去,被同行指控不正當競爭。」
我聽著,心約有些不安。
他平靜地說著,幽深的目穿過旁邊的窗看向無盡的夜里,「因為賄賂的事被曝,先生和我奔走了幾天,以為事已經告一段落了。一直合作的al公司卻突然宣布終止與我們合作的項目,態度堅決,我們幾乎毫無準備。沒過多久,就有報導說al這樣做是為了抵制不正當競爭,並且大肆渲染。」
他的話音沉沉的,就像深夜的鐘聲敲在我心上。原本腦海里的迷霧好像逐漸消散,有什麼東西變得清晰了起來。
「這些事,讓我覺很奇怪,就像有一雙看不見的手,在背後設置了一個又一個的局,等著我們落陷阱。」他無奈地笑了起來,「al公司這事過後,其它一些長期合作的夥伴也要求撤資,我們公司突然了眾矢之的。」
我腦海里一時之間想起了很多事,想起了剛才離開時頌安靜睡著的臉,想起了叔叔從手室里出來面的蒼白,心裡突然難得厲害。「那……要怎麼辦?」
林書看著我,似乎微微地嘆了口氣,道,「我也是後來才知道,ada集團的老闆,是al的大東。」
也不知道是他一時英文寫說得太多還是別的原因,突然之間我的腦子有些許混。
「您是說……」我訥訥地問。
「和先生在一起工作這麼久,蘇小姐的事我也知道一些。」他我「蘇小姐」,幾乎是一瞬間,我覺自己就被面前的人疏遠了開來。「聽說,你和ada的老闆,有著千萬縷的聯繫。」
我愣愣地看著他。
「有些話,我也不便多說。但我想中國有句古話還是很對的,解鈴還須繫鈴人。先生當初大概也沒有想到今天這個局面……」
聽著,只覺的面前的聲音離自己越來越遠,心裡變得空的,好像突然多出了一個,有冷風吹過的聲音。
沉默了好一會,我看著面前的人那雙深黑的眼睛,道,「林叔叔,我明白你的意思。您放心。」
那一晚我的思緒非常混。
回去的時叮侯,我過計程車車窗看著飛閃而過的霓虹,腦海里反覆地浮現著林書的話,他那句「先生當初大概也沒有想到今天這個局面「。(百度搜樂文,lxiaoshuo,com更新更快)直到很久以後是開了一個口子,被恥、委屈的緒腐蝕著,,慢慢開始恢復,我才覺得心裡鑽心地疼。或像作者有話要說:我依舊是存稿箱~~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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