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人走后，柳媽也沒藏私，大方的將銀兩平均分配給膳房眾人，約莫每人能分上兩左右，這讓蘇傾心頭歡喜異常，這樣離出府的日子又近了些。

柳媽卻拉過蘇傾于一旁沒人，不重不輕的掐了一把，狠狠道：“再讓你自作主張！虧得大爺今個心好沒計較，要趕上主子心不好的時候，這番瞎搗鼓保管有你的板子挨！”

蘇傾倒口氣：“柳媽您老輕點！我這不是希您多休息會兒嘛，先前瞧您老那麼累，沾上灶旁就沉睡，咱們幾個哪里舍得您再過辛苦？且這點心做起來繁復不說，天天這般甜膩的吃著，想來府里的幾位也吃的膩歪了，換樣簡單清淡的吃食豈不更好？瞧這，大爺吃的不開心，還賞了銀呢？”提起這個，蘇傾就開心的瞇了眼。

“你瞧你那個沒出息的樣，才兩銀子就讓你高興這樣！”提起這個，柳媽就恨其不爭的點點額頭：“剛多好的機會讓你在福祿面前個臉，這不比那幾兩銀子強？你卻個悶葫蘆似的，頭不抬眼不爭的，福祿連你的囫圇面都沒見著，你讓他日后如何能清楚記著你？”

蘇傾聞言訝異的看著柳媽：“為什麼要讓他記著我？”

柳媽瞪大了眼，直冒火：“你這個榆木腦袋！福祿多年跟著大爺辦差，大爺沒娶親，因而他也不好娶親，便一直拖著。府里頭不知多個小丫鬟盯著呢，就你了臉還不懂得珍惜？”

蘇傾倒口氣，虛指了門口，又指指自個：“他……我？！”

柳媽眉頭倒豎：“你這是什麼神，難道你覺得福祿還配不上你不？他雖然年紀比你大些，可大些的男人會疼人，再說他比大爺的年紀還小上一些……”可能覺得拿大爺來說話不妥，后面的話柳媽就咽了下去。

蘇傾忙擺擺手：“不不，福祿自然很好，只是那麼多人爭，我鐵定爭不過的，到時候頭破流就不好了。再說，柳媽，您先前不是還告訴我不要去湊這大爺他們的熱鬧嗎？”

“我那是說的大爺，可福祿不一樣！”柳媽氣的牙：“咱這份，自然靠不近大爺旁，況且多達貴人盯著，哪怕真如意了將來主母也未必容得下。可福祿不一樣啊，雖說咱也是高攀，可要真是能讓他看上，只要你手段使得，你就能當上他們福家的當家主母！況且他無父無母，只有個叔父，你嫁到他家就能當家做主，福祿又是個有出息的，將來你的造化指不定大著哩。”

蘇傾囁嚅：“我還是去看看水燒開了沒。”說著，一溜煙鉆到灶臺下添柴，燒火。

柳媽看那沒出息的樣，氣的心肝胃疼，白瞎了這副好相貌！

如此又過了一月有余。因著這一月來宋毅投于公務，新上任，公事冗繁，幾乎天天耗在總督府衙里接見兩江大小員，理上任留下來的沉珂舊事，布置來年的公務計劃。如此一來，在府上設宴開席的時候自然了，這了諸多宴席，膳房里的事務自然輕快了許多，眾人就這月也清閑了下來。

堪堪清閑了一月有余，眾人便猶如陀螺般開始腳不沾地的忙碌起來，一來是臘月已至，不足月余便要過年了，莊子上送來的鴨魚米面菜類等一干東西要分門別類的理好，且這是府里大爺回府后過得第一個團圓年，自然要熱熱鬧鬧的辦好，不單是膳房里，府里其他各的奴仆也早早的開始為這個大年做準備了。二來是前些日子二爺調任的諭令下來了，升任四川巡按使，轉過年就要前去赴任。二爺此番升職是件好事，可老太太自然是舍不得的，暗地里傷心落淚了幾回后，卻也知皇命不可違，連連囑咐府里下人多多準備需帶上的用品、吃食。因二爺最喜歡吃臘，所以膳房里這些日子就開始忙著熏臘了。

“荷香，荷香！你這個小妮子不要總窩在灶前不起來，快快來幫我一把，把這藕仔細切薄片，千萬要切得均勻，一會我要做酸溜藕片給府里的爺們下酒吃，這萬一切的厚薄不一，擺上碟可是看的一清二楚，沒得丟的咱膳房的臉。”

柳媽邊說著，邊連拖帶拽的將蘇傾從暖烘烘的灶膛前給拖到了廚邊，冷不丁離了那暖意融融的膛火，蘇傾猛地打了個寒。上輩子在北方過冬，那可是地暖一起，窗戶全開，任外頭大雪飄飛北風呼號，在屋夏飄飄熱汗騰騰，再起開盒冰淇淋，的過完整個寒冬初春。哪里像這蘇州地界，深冬倒是沒下過幾場雪，可這冷的寒氣卻無不在，直骨，任狠心下了本買了兩斤多的最上等棉花做了棉棉，冷風一過，仍舊冷的魂不附，只恨不得一天十二個時辰能待在灶膛前守著火苗才好。

蘇傾哆嗦著手去拿菜刀，甫一到冰涼的手柄，頓時覺得整個人都不大好了。

柳媽忍不住的，狐疑道：“至于冷這般？你這棉可是買的西域傳來的雪棉，一兩銀子一斤，金貴金貴的，你倒是舍得。不過這棉雖貴可比咱這的木棉暖和不知幾倍，你看人家紅燕還是穿的去年的木棉做的裳，人家都沒覺得多冷，你咋先冷起來了？”

蘇傾心頭苦笑，你們要是常年過慣現代北方的冬，冷不丁給你弄到沒有空調的古代南方來，換誰，都會覺得冷的掉冰渣。

“天生……不抗凍。”蘇傾牽強的解釋著，哆嗦著手就要去切那冰坨子般的蓮藕。

柳媽瞧那架勢，忍不住搖頭嘆氣：“真是丫頭的命，小姐的子。罷了罷了，你還是去燒你的火去吧。”牢了兩句，柳媽邊重新奪過蘇傾手里的菜刀，將趕回了灶膛前。

一回歸這溫暖的膛火前，蘇傾就覺得自個仿佛重新活了過來，心里暗暗下定決心，等有了足夠積蓄后，一定要買個屋子，然后在自己的臥房盤個炕。冬天燒暖了炕，在暖烘烘的炕頭上吃瓜子吃點心，就著茶水看著外頭的凄風冷雪，這才是冬日應該過得日子。

紅燕瞧著蘇傾整個人在灶膛前似個鵪鶉般的模樣，忍不住吃吃的笑：“荷香姐，看你臉蛋白的跟雪似的，應該是雪做的人啊，怎麼還畏寒呢？”

蘇傾頗有無奈的睨：“就你這個小妮子打趣我。”

紅燕過了今年也不過十五歲，正是天真爛漫的時候，膳房里因著就跟蘇傾年紀相仿，加之蘇傾為人隨和，待人接有禮，所以平日里紅燕喜歡往蘇傾的邊湊。紅燕模樣倒也周正，只是較黑，所以十分羨慕蘇傾細白的，難得是心純真，雖羨慕卻不嫉妒，常常拿蘇傾打趣說是雪做的人，又常向蘇傾打探白籍，這讓蘇傾哭笑不得。

“荷香姐，你聽說了沒，前幾日牙婆子來了咱府上了。”趁著柳媽剁菜沒功夫盯著，紅燕放下手里擇的菜，悄悄的來到蘇傾旁邊說著閑話：“咱家二爺年后去外地赴任，屆時要帶走大批的奴仆，而大爺又此次歸來需要些人手服侍，所以咱府上的人手怕是有些不足，老太太這回請牙婆子進府應該是咱府上要進新人了。”

蘇傾點點頭：“是該進人，如今王廚不在，于叔要為母守孝，咱膳房里就柳媽一個能掌廚，著實辛苦，應該再分配膳房一些人手，打個下手也好。”

紅燕撅噘，瞄了柳媽一眼，見柳媽沒注意到，這才趴在蘇傾耳邊道：“荷香姐，你別就盯著膳房這一畝三分地啊，你沒聽說嗎，老太太和大爺院里都缺丫頭，林總管現前也在府里頭放話了，咱這些外圍的使丫頭，哪個想去老太太和大爺院里的，可以去他那里報個名，只要他覺得模樣氣度過得去的，就可以去老太太或大爺的院里當差呢！荷香姐，這可是個大好機會，你模樣長得這般好，肯定能選的上去，哪怕是去老太太或大爺院里當個三等丫頭，也比在膳房待著強啊！”

“哐！”紅燕的話剛一落，柳媽的菜刀就重重的砍在案板上。扭過頭，掐著腰，怒目圓睜的瞪著紅燕：“你這個小蹄子當真以為我是聾的罷！既然膳房這地界如何不得你的眼，你又何苦在這？待我老婆子這就去跟林總管給你報個名去，隔日你選上后就歡歡喜喜的去別當差去，省的膳房這污穢地礙著了你的眼！可只有一條，荷香可是我老婆子當接班來培養的，若再讓我聽著你敢忽悠著荷香離去，看我不剝了你的皮！”

紅燕沒料到柳媽耳朵這麼尖還將的私話聽了個全乎，頓時臉漲得通紅：“柳媽，我沒有嫌棄這……”

柳媽重重哼了聲，卻不看，扭頭看向蘇傾：“荷香，這膳房里我最看重的莫過于你，心穩重，為人踏實，又不驕不躁肯耐著子學，你可莫學那眼皮子短的朝三暮四，只要你肯踏實的跟我學門手藝，過個三五來年，我老婆子干不了，就向老太太推舉你，這膳房的主事你也做得。”

蘇傾很恩柳媽的好意，遂道：“柳媽，您放心，我省得的。”不由看了眼旁邊的紅燕，見尷尬的杵在一旁，遂又開口替說道：“您也別氣，紅燕畢竟還是個孩子心，有什麼說什麼，也就覺得新奇好玩跟我說過便罷，沒什麼別的意思。您老消消氣，別怪。”

柳媽哼道：“我個老婆子跟個小妮子生什麼閑氣，還不是怕將你給帶壞了。紅燕還不快去擇菜去，再讓我見著你懶，你就提桶挑水去。”

紅燕呼口氣，跟蘇傾眨眨眼后，便一骨碌重新回到先前的地界，低頭擇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