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箭矢如雨,殺聲震天,戰役騰騰的十萬兵,對陣孤客窮軍的三萬匈奴兵，是一場毫無懸念的制戰爭。

匈奴軍詳敗逃,怎料對方兵馬卻未秉承慣有的圍師必闕之戰略,反倒四面阻截,殺得他們心驚膽。

僥幸奪路突圍出去的匈奴殘兵,倉皇逃竄,早已無心戰,只求速逃。奈何對方卻將剩勇追窮寇，將他們倒追二百余里方肯罷休。

鳴金收兵那刻，紫城外響起震天的呼聲，城百姓無不喜極而泣,紛紛狂奔而出，在街道兩側翹首以盼。

紫城厚重的外城門次第而開。

一片逆之中，烏的黑甲鐵，猶如洪流驟然激涌而來。他們步履鏗鏘，氣勢凌厲，無形中營造出來的肅殺的氣氛，讓本來喧囂的街道有一瞬間的沉寂。

可待見了十萬旌旗中那面宋字帥旗，再見那一馬當先的主帥腰帶弓矢,手持長戈，一黑盔甲氣勢迫人，充滿豪闊的英雄氣概,夾道相迎的京城百姓在短暫的沉寂后，陡然發出巨大的呼喊聲。

“宋元帥！宋元帥！”

這一日的紫城，只知元帥，不知圣上。

馬車上的右相，聽見外面聲振屋瓦的吶喊聲不絕如縷，不免閉了眼，無力嘆息。

宮門大開，眾朝臣聞聲而出，早早候在宮外。

宋毅收了韁繩，朝后抬手令道：“止！”

后騎兵隨即高聲大喝：“止！止！止！”

三聲之后，數萬大軍整齊陣列當，鏗鏘的腳步聲戛然而止。

眾臣工無不嚨發。下心里各種思量，面上無不呈激之，趨步上前問安。

宋毅翻下馬。

副隨之下馬，幾步上前牽過他們元帥的戰馬。

數萬騎兵瞬間從馬背上翻而下，作干凈利落，整齊劃一。整個過程除了鏗鏘有力的戰靴踏地聲，再無其他異響。

本來還有想上前套些近乎的臣工，見此形不免心里發憷，頓時就止了念頭。

宋毅掃了眼畏不前的眾臣工，沉聲問：“圣上可安？”

此問一出，朝臣皆是一寂，然后就紛紛掩面淚。

盔甲下的面容是不近人的沉冷。

他再次掃向眾臣，依舊還是那句話：“圣上，可安？”

迫人的氣息兜頭襲來，眾臣皆是一窒，哭聲就哽在了間。

懾于他的威，有大臣只得著頭皮道：“圣上遭人所害，至今尚未清醒……”說著似猛地想起什麼，忙將后面被五花大綁的吳越山給揪了出來，痛恨說道：“就是此賊行刺了圣上！”

怡景宮，宋貴妃母子抱頭痛哭。

“多虧了宋大人提前在宮里安排了人手護住了小主子，否則就以長樂宮那個毒婦的歹毒子，還不得……”沉香想到之前的兇險，便再也說不下去，哽咽起來。

提起長樂宮，宋貴妃陡然攥拳了起來，一指甲生生被掰斷了去。

“那個毒婦！”宋貴妃幾乎磨碎了銀牙。陡然轉頭看向沉香，赤紅著眼問：“我大哥如今可是進宮了？”

沉香被眸里的兇狠給煞了下，而后反應過來，忙道：“宋大人已打了勝仗，剛宮去瞧圣上去了。因擔心娘娘和大皇子，這不就令人趕尋了大皇子到您這。娘娘您瞧，還派了百十個侍衛在外頭候著，隨時聽您派遣。”

宋貴妃讓人抱著大皇子殿，又讓侍衛們仔細看好。之后就帶著沉香及些侍衛，沖著坤寧宮的方向而去。

在坤寧宮一干妃嬪的尖聲中，沉香抓著小吳氏的頭發扯了出來，然后令人按著，拿糲的麻繩一圈一圈的捆在長木椅上。

“宋寶珠你敢！你敢我，圣上饒不了你的！”

宋貴妃指擺弄著盤里的宣紙，出一張不不慢的在水盆里浸，而后撈出來，擱在手掌心里，看向那厲荏的小吳氏。

“你還敢提圣上？圣上被你那賊父害的至今生死不明，你還期圣上來給你做主？”宋貴妃著宣紙啼笑皆非：“你們吳家犯下了誅九族的大罪，本來你的下場應是千刀萬剮凌遲死的，奈何本宮憐你，愿意給你個全尸。”

最震驚的莫過于皇后：“你胡說！我父親怎麼可能害圣上！”

宋貴妃連眼尾都未掃那皇后一眼，只起那漉漉的宣紙便要往小吳氏的臉上蓋。

小吳氏嚇得花容失：“不要！你不可以，我懷有龍嗣，你敢殺我，你宋寶珠就是謀害皇嗣！”

宋貴妃的目掃過腹部，眸子泛起狠毒。

手里宣紙毫不遲疑的上了小吳氏臉上，宋貴妃悠悠道：“你畏罪自盡，又干本宮何事？你說本宮害你，誰人見了？”

沉香上前一步，打那些妃嬪的面上一一掃過。

眾妃嬪臉一白，皆垂低了頭。

圣上直待第五日方清醒過來。可因傷勢過重，每日大部分時間都在昏睡，便是勉強清醒一會，也只是睜睜眼皮，連話都無法說出。

醫說圣上這回傷了肺腑，就是這回勉強從閻王那搶了條命回來，日后也不過是一口氣吊著罷了。

眾臣心里便皆有數了。

這之后朝堂之上，眾臣便皆心照不宣的，以宋毅為執牛耳者。而在宋毅執柄朝政的這半月間，朝野上下也總算見識了他的雷霆手段。

戰匈奴，平，定朝綱。

這就此時，大部分朝臣方知道，之前的三省兵力竟是分兵兩路，一路乘戰船直達北上馳援，一路則渡長江至兗州戰場，與兗州、豫州呈南北夾擊之態將涼州叛軍一網打盡。

二月底，九王爺戰敗被擒，被押解京。

三月初，匈奴王庭左右賢王遣使者押解單于、閼氏及一干王子京。

同時又以雷霆之勢逮捕逆黨九族獄，步軍統領衙門吳越山的親信一概抄家下獄，左黨一派停職問罪，有檢舉之功者卻也可以從輕發落。

朝堂上迅速刮起一陣腥風雨，人人自危。

這日早朝依舊是宋毅為主導，可眾朝臣的目略有些微妙，只因那宋毅今日桌了一大紅的服，上面繡著麒麟補子，龍首馬甚是威武。

一品武的服繡麒麟補子，這點并無異議，只是這……縱使這天下兵馬大元帥的職為前朝所有，如今重新啟用也的確要特殊些，可宋大人這明顯與其他朝臣不同的大紅，著實也太特殊了些。

此次早朝，宋毅任命了遼東、涼州的駐守大將，又提拔了蜀中小吏宋軒為兩江總督，擇日上任。

宋軒本是蜀巡按使，因牽扯到宋毅之前的事，被圣上將職位一連串擼了小吏，如今宋毅大權在握，提拔自己兄弟也是理之中。

只是這職位……眾臣工心里皆有些司，只是面上不敢過多表現。

下朝后，眾臣工分行兩側，略微垂首等那宋毅先行。

宋毅走了兩步后就停了下來。

眾人心里一突。

宋毅停住片刻，忽然一笑：“本突然想起一趣事，去年這個時候，貌似有同僚狀告本，說是本奴視同僚，常令州跪道迎送？”

話音剛落，一員冷汗如瀑。

令有一員眼疾手快，將其給用力推搡了出去。

“宋國舅，正是楊儒這廝！”

其他員紛紛指責楊儒信口開河，污蔑國舅大人。

楊儒跪地冷汗如瀑：“下，下……都是下的錯……”

“不，你此言非虛。”宋毅居高臨下的睥睨，笑著：“這罪名，本認了。”語罷，竟肆意大笑著負手而去。

眾臣便皆明了他的意思。

順他者昌，逆他者亡。

出了皇宮，宋毅并未著急上馬車，只是沉眸眺著遠的山麓。

“福祿。”

福祿忙趨步在側聽令。

“你覺得如今的爺，可還缺些什麼？”

福祿眼角瞄過那史無前例的紅麒麟補子服，再回頭掃過那些在后頭遠丟丟跟著，見他們大人如同鵪鶉見了蒼鷹似的文武百，真心不覺得他們大人還缺什麼。

如今大人權柄在握，說句僭越的話，上頭那位就跟個虛設般，大人就差個名分而已。所以大人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還缺什麼呢？

可待眼神順著大人眺的方向去，那個方位直指南麓，福祿便不知該如何說了。

“一年了……”宋毅若有似無的低語。

收了目，他轉而大步朝馬車的方向走去，沉聲道：“也是時候該見見了。”

福祿忙應過。

蘇傾剛開始并不知外頭發生了何事。直到二月的時候，大批的百姓逃荒似的紛涌上這寺廟里來，方驚曉，原來早在年底的時候九王爺就招兵買馬的反了！更令人驚怖的是，這個時候匈奴就要踏破遼東，直搗紫城！

自知匈奴人殘本，本想著托人去相府詢問一番詳實，也好做進一步打算。可沒料到，尚未等人回來回話，紫城的外城門已關，而匈奴已大軍境。

毫無征兆的，戰爭就開始了。

然后短短三兩日的時間里，戰爭又結束了。

蘇傾尚未來得及慶幸，便從人口中得知此次平的主將為宋元帥。一聽主將姓宋，心里當即就咯噔了下。再細一打聽，聽說這姓宋的主將是從兩江發兵，的手腳當即就涼了下。

戰爭結束的當天，的院里就多了兩個剃了頭發的婆子，院外也同樣多了人，約莫三五十個頭大漢，各個披著不合的袈裟，頭上也剃的參差不齊，也不知倉促間是出自哪個剃發師手筆。

蘇傾不用再出口去問，單從這些這些彪形大漢上的那些尚未散去的腥氣，便能推測定是剛從戰場上廝殺下來。他們是誰的人，奉誰的命，來此作何，一目了然。

并非沒慌過。

最初的幾日，若不是時時刻刻有人看著，院落又被人圍的水泄不通，真有幾分想不顧一切逃離的沖。可經過開始幾日的慌后，這一月來，慢慢的就平靜了下來。

因為明白事已至此，便是再驚恐尤甚也無濟于事。他對的企圖，清楚，他恨的不識趣，恨屢次掃他面，亦清楚。

蘇傾攥住佛珠默念著經文令自己心靜下來。

縱使他的目的是百般折辱又如何要？只要心強大便無所畏懼。亦如佛語所言，人生在世如荊棘林中，心不則人不妄，不則不傷。只要心波瀾不驚，便不會傷痛骨，也就會不到世間諸般痛苦。

這日一大早，皇覺寺來了兩列浩浩的黑甲騎兵，把守在正門、角門等各個出路口，放眼觀去烏泱泱的很是令人震撼。

寺里主持嚇了一跳，以為寺里出了何事，趕忙偕同眾長老們一同出去查看。

大門一開，把守的騎兵就牽馬朝兩側讓出條路來，其后一輛雍容華貴的馬車就上前來。

主持一見那馬車上的標識，眼皮就開始跳。前不久剛往他這里塞了幾十個所謂‘和尚’，如今又是這般架勢，還不知是想作何來著。

“不知國舅大人蒞臨鄙寺，可是有何貴干？”

“沒事。”福祿和氣說道：“接下來的一段時日，我們大人每日這個時辰都要到寺里燒香拜佛。因大人不喜打攪，所以這時間段會讓人把守此地，止旁人。區區小事而已，主持不必慌張。”

主持臉僵了下，而后阿彌陀佛了聲，只道國舅大人前來，自是鄙寺榮幸。

馬車駛寺，然后緩緩停靠在了一幽靜的禪房院落外。

宋毅下了馬車踏進了禪院。

福祿抬手招呼人，一概走的離那禪院遠些。

這院落清幽靜謐，草木繁盛，與一年前來時的模樣無異。除了那棵菩提樹，樹干上一多了些凸起的瘤子，亦如被人剜了一勺子的傷口，便是愈合也得長些疥瘡。

宋毅了劍，對著那樹干的位置便又是一劍。

蘇傾此刻正跪在團上對著佛像念經，毫不干擾，對外界一切恍若未知。從宋毅的角度看去，便見這朝絢爛的清晨，晨曦的暈過敞開的禪門落在的半肩，照著低眉淺念的模樣，當真是，神圣極了。

這般看了會，宋毅將劍鞘，然后抬步過去，邊走邊大笑道：“一年未見，大師別來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