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籠》第132章 金屋藏

蘇傾從未見過宋毅對元朝有過這般疾言厲的時候。

“知錯了沒有!”

“我沒錯!”

之間爭鋒相對的問答完畢,一聲重重的戒尺落聲在元朝的掌心響起。

蘇傾著那道道青痕目驚心的掌心,只覺得目刺心錐,呼吸都開始不通暢起來。

“爹再問你一遍,你錯沒錯?”

“沒錯!我沒錯!”

元朝流著淚扯著嗓子大喊,任憑父親如何喝問,如何懲責,直了脊背梗了脖子,不肯松口認錯。

宋毅怒火高熾:“你沒錯?你還敢說你沒錯?”

蘇傾心疼元朝,怕他盛怒之下沒分寸,遂手拉他:“或許元朝有什麼緣由也說不準。你且消了氣,聽聽孩子怎麼說。”

宋毅在氣頭上哪還聽得進去,遂道:“你且進屋去,這事你先甭管,爺今個還真得治治這無法無天的子!”

說著,便喝問元朝:“廣和樓是個什麼地,你心里當真沒數?宋元朝,你猴似的,你敢對爹說你不知那是個什麼地?”

元朝仰著頭大聲道:“是戲院!那又如何!”

“戲院,對戲院。”宋毅被這話氣的角都有些哆嗦:“那是三教九流的地方!你還理直氣壯的說那又如何!平日你如何肆意妄為爹都可任你,但是,戲院那般藏污納垢之地,你竟如何敢去!那里,豈是你一個姑娘家能踏足的?你名聲還要不要了?你讓世人如何背后議論你?你又要讓未來的夫家如何看你!”

宋毅正怒氣滔天,并未察覺他這話一出,蘇傾神一呆,出去的手慢慢垂了下來。

元朝聽了這話,又急又憤又忍不住的委屈,不由揚高了聲大喊:“姑娘家又怎麼了?憑什麼姑娘家進去就要被人說三道四的!我不服!男兒能做的,為什麼我們兒家不能做!我不服,不服!”

三個不服,一聲重過一聲的砸在蘇傾耳,心底,振聾發聵。

“你不服?”宋毅口怒聲:“這就是世俗,這就是世道!豈容你不服!”

元朝被他訓得大哭,最終怒吼了聲‘我還是不服’,便哭著跑了出去。

宋毅使了眼,福祿等人忙隨著追了出去。

煩躁的眉間,他轉邁步進殿,卻猛地見到蘇傾正于他不遠背對著站著,肩背微微輕

宋毅一驚,忙過去手攬過,低頭見蒼白如紙,急問:“可是剛嚇著你了?”

“沒事。”蘇傾勉強定了神,道:“我緩過一陣便好。”

晚膳的時候,元朝還在鼓氣不肯過來吃飯,宋毅就囑咐人另外做了些吃的幾樣小菜,讓人端去了屋里。最后,又囑咐了下人,莫忘了給上藥。

飯桌上便只剩下他跟蘇傾相對而食。

夾了道素日最合口味的素菜于碗中,他緩聲道:“小時候無法無天如何都使得的。可如今都七歲了,是大姑娘了,再過上幾年功夫都可以相看人家了。縱然咱府上門第顯赫,任旁人哪個也不敢明面上說三道四,但總歸是人言可畏,得顧忌些的。”

蘇傾夾過菜,默然的垂眸吃著。

他便又夾了筷給,笑道:“這泥猴這兩年跟著爺練習武藝,子骨也十分強勁。區區幾戒尺,便是看著嚴重些罷了,其實不傷筋不骨,隔一日就無礙了。況爺下手有數,你且將心安下便是。”

蘇傾似有若無的應了聲。接下來卻也沒吃過幾口飯,擱了筷子,就洗漱去了。

宋毅瞧不佳,他便也沒了用膳的心思,讓下人將飯菜一概都拾掇下去。

晚間,蘇傾在里側面壁而臥,宋毅幾次與說話,都默無所答。

當是還在氣他白日懲戒元朝之事,便有些無可奈何的搖頭失笑。臂將整個人圈懷中,他低聲哄道:“罷了,大不了爺日后只罰不許吃,戒尺什麼的,不打了便是。”

說到這,他還調侃了聲:“你這還真是,只準州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依舊沒聽到的回應。

宋毅也沒多想,只當這是心疼孩子,心道待明個讓那元朝在跟前多晃晃,見著孩子蹦跳的歡暢,顧忌這氣便就消了。

遂抱著人便要睡去。

半夢半醒之際,他突然聽得懷里人似自語般道了句:“元朝七歲了。”

他順勢收臂膀將人攬了些,猶帶些睡意的隨口應道:“是七歲了,都要長大姑娘了。”

“是啊,是要長大了。”聲音很輕,似悵似惘,自語般喃喃:“時間過得真快……太快了。”

聽出話中的失落,他就睜了眼,撐起半探向里側看,笑問:“怎麼了,竟這般多愁善的。可是想到將來元朝出嫁,你這是不舍了?放心,說也得十四歲左右相看人家,定下后還得再待上個一兩年才親。你若舍不得,咱家姑娘就不急著嫁,多留兩年,拖到十八歲也。”

十八歲……蘇傾無聲默念,有些失神。

宋毅見這會沉默,還當在兀自傷,正再開口說勸,卻冷不丁聽道——

“你這府上……也是時候該有個正經的主母持了。”

宋毅所有的困意頓時煙消云散。

“你這是何意?”他目攫住,心跳如擂鼓,卻也不敢輕易判斷所說意思是否是他所想那般。

蘇傾沒有看他,眉睫微垂,那近乎淡到無瓣輕啟,寥寥幾字卻清晰耳:“宋毅,你娶妻罷。”

字字猶如轟雷,炸的宋毅近乎目眥裂!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重的息數聲罷,他猛地翻而上,掌心掐著的臉頰迫抬起,低頭湊近切齒發問:“娶親?娶誰?蘇傾,你想讓爺娶誰!”

蘇傾被迫仰頭與他對視,大概是他的力道令有些難,臉龐遂帶出幾分蒼白:“你該娶妻的。宋毅,你宦海沉浮這麼多年,當比任何人都明白,既然已坐到今日這個位置,若無后將會意味著什麼。護國公府需要一位務的正經主母,你更需要一位替你延續香火的妻子。元朝……也需要能教導世家大族為人世、給份增持環的嫡母,需要兄弟給撐腰做后盾……”

話未盡,宋毅已聽不下去,怒聲質問:“你還提元朝?要不要爺這就將元朝過來,問問要不要旁的人做嫡母!”

“宋毅!”蘇傾猛地抬眼:“你清醒些罷。你明知道的,你明知道的!”說到這,漸紅了眼圈:“元朝漸漸長大了,在這個世上,便要遵守這個世道的規則,容不得說要還是不要。你也甭說要我做嫡母之類的話了,我是不會的,更不能!我要讓元朝坦坦的于這世間,絕不容許任何人有機會向潑臟水,攻訐,詆毀,傷害!所以宋毅,你也不用拿元朝來激我,元朝陪了我七年,我已知足了。日后我如何都,只要我的元朝能一生無憂的立足這世間!”

說到這,蘇傾落了淚:“所以,也還請你另娶賢惠之妻,讓元朝,認為母……”話至此,已心如刀割。

宋毅又怒又痛。

他不免想起自生了元朝后,蓄了發,褪了僧,換上他給備上的簪環履,此后將那佛珠佛經等一概于箱底。筆墨皆都塵封,更別提趕牛車,便是偶爾幾次悶了出府去茶樓,也都是輕車簡從,大抵都是低調的躲著人走。

從前他還兀自欣喜,如今卻是滿腔痛意。

本該是如鷹般再肆意自在不過,如今卻步步妥協,寸寸收斂了外放的雙翅,抑了本在這方寸之地。偏這般還惶恐不已,自責不休,埋怨自己做得不夠,不好,連累了心的孩子。

這樣的,讓他痛了。

他松開了手,轉為捧過的臉,指腹輕拭著的淚,沉聲道:“爺不許你再有這般想法。你也記好了,爺就是你們娘倆的一片天,在這片天下,你們愿做什麼就做什麼,愿穿什麼就穿什麼,愿去哪兒就去哪兒!不用你這做娘的有任何妥協,只要有爺在,便是元朝捅破了天,也有這當爹的給兜著!”

氣,他放緩了聲:“你要信爺,爺有能力保元朝一世富貴榮華,無憂無慮。你怕還不知你家爺們在這世道的能耐,你看看他哪個敢碎言多!誰要敢,爺就拔了哪個的舌頭。”

“可是宋毅,你已不之年了。”蘇傾搖頭苦笑:“你又能護到幾時?你能堵了一兩人的,可是能堵住全天下人的?元朝子天真又不得束縛,若娘家無撐得起來的兄弟做后盾,將來只怕會到諸多委屈。”

有一點沒提的是,元朝上流了一半的很怕元朝會走離經叛道的路,怕會被世俗不容,遭人詬病,讓人群起而攻之。

想起元朝那擲地有聲的三個不服,心如刀絞。沒有人比更了解這個朝代對的束縛迫,若元朝執意不肯屈從男尊卑的世俗準則,等待的那條路將是荊棘叢生,毒蛇遍布,惡鬼森森。深知這條路的艱難,又怎舍得的至親骨一頭扎進去被刺的遍鱗傷?

宋毅卻被口中的‘不之年’這四字,給說的扎心了下。兀自了幾口氣緩了緩緒,他道:“爺說你盡些沒用的心!誰道元朝沒兄弟撐腰?明哥晗哥幾個不是親兄弟?明哥漸大,學問事皆做的好,爺已將他放在側著重培養,將來由他來接爺的班,大抵無礙。元朝前半生有爺罩著,后半生有兄弟相護,斷能一生富貴安穩。”

“況爺強勁,比那蔫不拉幾的弱書生還不強了許多?不之年又如何,爺輕松就能撂倒那些個年輕后生,拎弱仔似的。”說著猶不解氣,冷笑:“不是爺兀自吹噓,爺這格,活到七老八十不在話下,長命百歲都有可能。”

蘇傾沉默了片刻,然后抬眸看向他,認真道:“宋毅,那就請你千萬要長命百歲。”護一世安穩。

宋毅頓時心花怒放。

這大概是他頭一次從口中明確聽到,真心實意盼他好,甚至約還有依賴意味的話。

如何能不喜形于?他低頭與額頭相抵,無比暢快的笑道:“放心,爺定能長命百歲。”

翌日宋毅上朝前,對福祿附耳囑咐一番。

元朝清早起來,見著福祿竟沒隨爹上朝,反倒笑瞇瞇的在院里候著,便恨恨瞪他一眼,氣哄哄道:“是我爹讓你看著我是吧?”

福祿忙擺手:“哪有的事?是奴才自個想跟著小主子。”

元朝鼻間重重哼了聲,扭頭去了蘇傾屋子。

“娘,給我些銀錢罷。”

蘇傾正在低頭整理東西,聞言就抬頭看一眼:“你要銀錢做什麼。”

元朝揚頭,理直氣壯:“去廣和樓聽戲!”

“不行!”蘇傾臉一變,放下手里東西,幾步走到跟前,勸阻道:“元朝你聽話,廣和樓這般地方,不是姑娘家該踏足的。要聽戲,娘讓人找戲班子進府,單獨給你唱好不好?”

“不好不好!原來娘跟爹都是一樣的,都以為兒家不如男兒,都以為男兒能做的兒家不能做!明明娘之前不是這樣的,娘你以前你說過你是最喜歡花木蘭的!”

著元朝焦急跺腳又失的模樣,蘇傾間突然堵塞了瞬。下那,緩了聲勸:“娘不是非要攔你,只是戲院里太,你便是去茶樓去聽……”

話未說完,元朝已捂著耳朵跑了出去。

屋里的爭吵約傳到外間。福祿就對著主事婆子小聲叮囑幾句。

主事婆子就進了屋,小心說道:“夫人,大人說小主子去廣和樓也不礙事,愿去就讓去便是,反正他會福管家提前清了場子,斷不會有不三不四的人在里頭。讓您放心就是。”

蘇傾著剛翻找出來的針線,垂眸看著,半晌方問:“京城里繡活最好的繡娘是哪個?”

元朝氣哄哄出了殿后,去院里尋了個石塊藏了袖中,而后轉去了殿里最偏僻一角,趁人不備,恨恨敲下了墻面上的一塊金箔。

手里拿了金箔,總算覺得氣順了些。

去院里讓人牽了小馬駒來,騎上后就去前面殿尋晗哥。兩人就騎了馬出了府,直往廣和樓的方向而去。

福祿及府兵護在兩側。

元朝是有些詫異的,這福祿竟然沒攔著出府?

到了廣和樓門外,元朝踩蹬下馬,然后一甩馬鞭,頭也不回的進那樓里。瞧那利索勁,當真是與他們爺一樣一樣的。

進了殿,待見了里頭空的被清了場,可想而知,是何等的憤怒。

坐在最前排,元朝點了出《花木蘭》,臺上戲子咿咿呀呀的唱,臺下的就將那些搜羅來的銀塊金箔扳指釵子等,一腦的直往臺上扔。直砸的那戲子腳面都疼。

一曲唱完,又扔了一錠銀子過去,霸氣喊道:“再來一曲!”

下朝之后,宋毅來到慈寧宮,與宋太后閑話家常。

提起往昔,說到如今,又聊起明朝,幾多慨,幾番悵惘,又有幾些懷念。

臨去前,宋毅有意無意的嘆道:“昨個還說起來,這時間過得快,轉眼間元朝就是大姑娘了。再過些年便要相看人家,雖說大不中留,可若讓外嫁,還當真舍不得。”

圣上從書房過來的時候,宋太后就將這番話說與他聽,末了,又看著圣上的臉遲疑道:“我怎麼聽著,你舅父他,似乎是有要親上加親的意思?”

圣上放置膝上的手驟然。許久都未說話。

“若是不論元朝的子,親上加親也不錯。”宋太后道:“起碼將來……朝堂上總歸是,穩當的。”

圣上抬眸,看向宋太后:“母后,再過兩年,朕便十五歲了。”過了十五歲,便意味著,可以大婚,可以親政。

“元朝表妹今年不過七歲。”圣上目漸冷:“依舅父對的疼寵程度,說要留十年。十年后,朕二十又三。”

宋太后手里的玉如意掉在地上,碎了兩截。

近幾日,蘇傾總覺得宋毅似人逢喜事神爽般,眉眼帶笑,走路帶風。又一副神模樣,半遮半掩的給蘇傾模糊的個口風,道是有他在,元朝此生定能富貴無雙。

聽他提到元朝,蘇傾忍不住就要細問,他卻又不肯吐了,只笑笑說不幾日便會知道。

過了沒幾日,宋太后跟圣上突然來了這樓里。

宋毅仿佛早有預料般,不僅提早一日讓那膳房備上了上好食材,還逮著了元朝不令出門。他自個換上了華貴非凡的錦捯飭的煥然一新不說,竟還讓人備了綾羅錦珠寶首飾,非讓跟元朝穿戴,連的頭發都要弄反復的發髻。

這般鄭重的裝扮,連都不適應了,更何況是不愿拘束的元朝。蘇傾瞧,打扮的就跟個胖仙似的,杵那揪揪這扯扯那,滿臉的不高興。

這是太后跟圣上首次在這后罩樓里用膳。隆重非凡,卻也和樂融融。

飯后,也吃著小點閑話家常,倒也看不出旁的來。

蘇傾也只當是他們走親戚來了,并沒太多放在心上,心道宋毅之所以這般重視,大概是因著他們頭一次過來的緣故罷。

便就這般放寬心的作陪著。一直到話題聊到元朝的上。

圣上看著元朝,笑道:“表妹可還記得當年你非要做朕上,直將朕坐的麻,卻也不肯起?”

元朝瞪大了眼:“才沒有!”

眾人大笑。

笑過之后,圣上卻看向蘇傾的方向,笑著說道:“表妹天真活潑,玉雪可,朕當真喜歡。”

蘇傾剛開始只覺得這話說的怪,卻未往旁多想,也只是笑笑,道了句:“圣上過譽了。大概您是表兄,這方覺得這調皮是可,實則讓人頭疼的很。”

宋太后接過話茬來:“表兄妹自是分好。有這份親在,將來也能的來。”

蘇傾越聽越不對,忍不住往宋毅的方向去。

宋毅的目卻始終在圣上那,但笑不語。

圣上看了這殿,又看向元朝,端坐了,甚是鄭重道:“朕若得表妹,當金屋藏之。”

宋太后跟圣上離開后,蘇傾幾乎是虛著雙由人攙著進了里屋。

等宋毅回來,猛地坐直了,死盯著他:“這是你的主意?”

宋毅之前就察覺到不對,尤其是圣上點明了來意后,更是瞬間面如土。他不知緣由,當著圣上面也不好問,好歹結束了談話將人送走后,就急著匆匆回來一探究竟。

“是爺的主張。”宋毅道,又忙澄清:“不過他說要建金屋之事,可不是爺的提點,是圣上真心實意的要待元朝如此。”

說到這,他忍不住笑道:“這點圣上倒是隨了爺了。”當時圣上提到金屋,他當即心下大喜,代他跟蘇傾,便聯想到日后元朝定能得圣上一心寵

卻不料,他此言一出,蘇傾猛地驚子,而后著手抓起手邊能抓到的玉枕、香爐等,瘋了似的一腦的沖他就扔過去。

“誰要他的金屋!”蘇傾流淚咬牙:“他是那負心漢武,我元朝卻不是那癡!”

宋毅猝不及防這番突然發作,冷不丁被飛來的燭臺給著了額角,磕了好大塊淤青。

扔完了手邊能扔的,還不依不饒的要手去撕那床帳,驚得他忙幾步上前捉了手,果不其然見指腹被扯出來的線給劃傷了去,汩汩流著,不免又氣又心疼。

“你瘋了不是?不過頑笑的一句話罷了,值當你這般大的反應。”宋毅抓著的手要包扎,氣怒:“況且哪個道就要學那漢武負心了?他們是他們,咱們是咱們,不相干的。難道爺可就負了你?”

“元朝不嫁他。”蘇傾淚未干,卻一字一句道:“管他是不是那漢武,管他負不負心,元朝皆嫁不得他。”

宋毅難以理解,遂板正了,問:“那是元朝通天的富貴,將來必于史書上留下一筆的,你為何說不能嫁。”

蘇傾深吸口氣緩和了下緒,然后抬眸直進他的眼底:“旁的原因我且不提了。單說一點,他是元朝的親表兄,他們是脈相連的表親,僅這一點,就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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