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以言說的位置被齊晟掐了把，痛楚混著麻，跟過電似的。

滬上今年的夏天更漫長，檀宮別墅在寸金寸土的地段，在繁華不落的十里洋場，堆砌出一塊僻靜之地，要的大約就是個“鬧中取靜”的意趣兒。長廊里花已開敗，立柱攀爬了大片濃綠的藤蔓，一眼過去，全是鮮活的生機。

沈姒咝地倒吸了口氣，握住了齊晟的手腕，抬眸看他，“三哥。”

氣氛變得微妙又詭異。

齊晟似乎沒覺得不妥，漆黑的眼沉靜，約有變本加厲的意思。

沈姒被盯得有一點發。

齊晟兇人的時候沒什麼覺，但他沉靜的樣子讓人不準心思。

因為這種時候，他更晴不定。

以前沈姒借齊晟的勢打別人，偶爾會出格越界，收不了場，就在他面前捉乖扮巧。也只有在心虛和別有所求時，才是一副乖順的姿態。

齊晟就看著表演，也不拆穿。

一開始沈姒以為齊晟好糊弄，結果他這人手段刁鉆起來，十分變態。當晚就付出了一筆昂貴的代價，而他氣息沒半分，態度始終曖昧，好像使出渾解數，他也一樣冷靜自持。

不過還沒發生點什麼，巧不巧的，一個電話打了過來。

齊晟按了下藍牙耳機，也沒放沈姒走，嗓音低而沉，“什麼事兒？”

他的音和語氣如常，和作相左，完全讓人聯想不到此刻的景。

這他媽是什麼冠禽？

不滿意齊晟的三心二意，又阻止不了他浮浪的行徑，沈姒氣不打一出來，直接手摘走了他一只耳機。

齊晟只睨了一眼，也沒要回來。

過于輕而易舉，沈姒反倒不敢第二只了。

著那枚耳機，遲疑了幾秒，總覺得給他戴回去很沒面子，又因他手上的作無法思考。最后撥了下鬢角發，將耳機戴在自己左耳。

剛戴上，耳機里傳來一道聲。

“……要我問你，你有沒有時間，周末一起吃個飯。”

沈姒作頓了下。

齊晟不咸不淡地撂了句“沒空”，語氣很淡，“你自己看著理。”

他拒絕了。

但見他聽廢話，還沒半點不耐煩。

沈姒心里突然有點隔應，幾乎想甩臉走人。但一個人隔應委實不是的作風，勾著他的脖頸，在他眼皮子底下反客為主，咬了下他的下。

在刻意點火。

齊晟瞟了一眼，沒多反應，冷淡的眼神像是在警告安分點兒。

看他還不掛斷，還有閑心一邊和自己調-，一邊繼續通話，沈姒心里更不痛快。無聲地冷笑，往他面前靠了靠，對著他耳邊輕了一聲。

十分婉轉慵懶的一聲，聽上去又又，能讓人掉半邊骨頭。

通話對面瞬間安靜了。

這聲，太他媽讓人浮想聯翩了。

齊晟一把掐住了的下，漆黑的眼直直地攫住，眸底暗沉降。

通話已經被掛斷了。

沈姒掙開他的手，很輕地冷笑了聲，“怎麼，壞你好事了嗎？”

“老爺子在旁邊。”齊晟懶聲道。

沈姒很輕地“啊”了聲，一下子懵了。

齊晟睨了眼，“你要是喜歡，以后給我一個人聽就行。”

他的語氣足夠平靜，帶了點笑意，完全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不過沈姒覺得他在嘲笑自己，就是那種“雖然你不介意，但我覺得丟人”的嘲笑。

拿開涮的時候，他只剩壞了。

“……”

沈姒角輕扯了下，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在心底暗罵了句“老畜牲”。

其實齊晟比大不了多，他中學兩次跳級，大學提前結束學業，拿到哈佛MBA接手齊家時，也就22歲，現實里的杰克蘇本蘇。可能學歷差會讓人造錯覺，也可能是他格太沉老，總覺得他老。

來算，也就比大5年3個月。

完全無法從尷尬里緩解過來，沈姒微屏了幾秒呼吸。不過剛剛電話里的聲太讓人隔應了，見他都沒跟自己解釋的意思，而且好像有事理，馬上要走了，沈姒不著痕跡地問了句:

“是誰啊？”

“不重要。”齊晟冰涼的手指住的耳垂，輕輕一碾，態度冷淡。

沈姒的耳尖竄起一陣。

直到人走遠，后知后覺地捂住微紅的耳垂，怔怔的，心跳傳到嗓子眼。

他調戲？

沈姒站在花廊下，微瞇了下纖麗的眼。從頂梁和立柱垂下的藤蔓隨風搖曳，像一片起伏的海，抖落了滿地斑駁的暈影，也抖落了心底的荒蕪和落寞。

沒得到一個像樣的解釋。

也不知道是那個人無關要，還是沒重要到讓他認真解釋。

不過像是一種默契，不管如何暗流涌，兩人都沒提港城發生的不愉快。

就像從沒發生過一樣。

-

周末一早，沈姒接到周子衿催去莊園看秀的奪命連環call。

“你們仙下凡還要批條嗎？我在人間眼等你看秀啊，姐姐。”

沈姒正準備出門，對鏡隨手拍了照，發過去，“批條功，馬上下凡。”

周子衿馬上語音了一串彩虹屁:

“天吶，是誰的話書忘記合上了？竟然讓我活著就能看到仙。”

“太了親的，你這套look可以直接出道了好嗎！”

“希臘之所以有那喀索斯的悲劇，一定是因為他不認識你。”

“你這樣的絕貌就應該去申請迪士尼記錄，真不愧是我天上地下絕無僅有的大寶貝！”

聽聽，這才是人話。

狗言狗語聽多了，周子衿說得再浮夸再麻，沈姒都覺得舒心。

車子一路駛向滬郊。

滬郊的私人山莊，D.S傳旗下雜志社TOAO（The One And Only）聯合Buccellati頂級珠寶展，尾酒會、走秀、靜態展、宴會等一系列悉的流程，正有條不紊的進行。

沈姒來得不算遲，抵達山莊時，暖場的社酒會剛開始。

“沈小姐，秀場和靜態展在湖心小島的古堡，三小時后宴廳有舞會。”工作人員邊領過湖，邊介紹相關信息，“除西北角的教堂和鐘樓，所有區域都對您開放，您可以自由活。”

沈姒微一點頭。

不過進會場前，先撞上了人。

以前的師姐，現在是國家歌舞劇院的首席。除了演出和比賽，偶爾也會接一些游戲宣傳，今天來采景錄制的。還有一個唱小生的師哥，也小有名氣了。

幾人以前關系好，在湖畔敘了敘舊。

主要是沈姒跟師姐聊，師哥站在旁邊聽，偶會爾兩句話。

“以前你就比我有天賦，老師現在每天都邊掛著你，我一直覺得你以后會很有就的，要不是——”師姐話說了一半，覺得不妥，“抱歉啊，我這人笨，好不容易見一回，總提這些。”

“沒事兒。”沈姒沒太在意。

“不過你真不打算回來嗎？”師姐很替惋惜，“我記得你以前很喜歡戲曲和舞蹈，要是能拾回來就好了。”

“再說吧，”沈姒笑笑，“兩三年空缺，想拾回來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兒。”

人生哪有那麼多機會走回頭路？

-

“姒寶，你怎麼才來？”

場后走到首排，周子衿輕輕地拽了下沈姒，“差點錯過好東西。”

秀場涌出明亮的線，夏末的余熱被隔絕在外。追燈打在模特的天鵝頸上，鎖定了璀璨奪目的珠寶，折出奇特的線，滿目流溢彩。

“你快看那只玫瑰金的蝶翅針，比今年黎秀場展出的1973系列心形王冠還要致，”周子衿眼都不眨地看著那只針，“要是把無鉆石換藍寶石就更好了。”

興致，“我一定要搞到手。”

白日花宴，較常見的秀場類型。

說起來折騰又麻煩，會場走秀結束后，屏幕上轉播秀臺外的過程。不過模特穿行在長廊花巷，珠寶和秾艷的彩映襯，的確別有一番意趣。

“還行吧。”沈姒落座時心不在焉地瞟了眼，態度有些敷衍。

“你之前不是喜歡這個風格的設計嗎？”周子衿詫異地看，“年前你還特意飛米蘭看秀，今天居然沒興趣了？你心不好？”

沈姒今天興致全無，以至于不太想回答周子衿的三連問。

“我可能，”沈姒低了角的弧度，心底的燥意和悵然越來越甚，將所有的心思咽了回去，“算了。”

垂了垂眼瞼，搪塞了句，“你就當我突然找不到人生追求了吧。”

突然覺得自己生活一團麻，不知道該不該走，不知道值不值得留。

“你都是人生贏家了，還想追求什麼人生啊？”周子衿覺得瞎矯，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我不想聯姻是因為沒，你看你長得漂亮又有才華，男朋友有錢有有權有勢，雖然行為有點狗，但對你很溫——”

“齊晟溫？”沈姒面無表地抬眸，“你在編恐怖故事嗎？”

就他在港城對干的畜牲事兒，完全是要把挫骨揚灰的架勢。

他這輩子都不大可能跟溫沾邊。

“這不是重點。”周子衿側過來，義正言辭地繼續跟竊竊私語，“重點是這麼好的揮霍人生的機會，我要是你，就哄著他高興，定一個小目標:

先花他十個億。”

“……”

沈姒看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了太，不太想搭理。

“要是你還是不開心，大不了分手嘛，你還怕沒人要嗎？”周子衿雖然平時慫，但一直無條件站姐妹，抱了下沈姒的手臂，眨了眨眼，“我可以把我哥介紹給你，我養你都行。”

“你醒醒，青青，你現在可能連自己都養不起。”沈姒輕笑。

“那我去要飯養你。”

“……”

閑扯了幾句，沈姒被周子衿的話勾起點回憶。輕嘲，“不過你說得也對，他高興了，連條狗的命都值錢。”

“什麼？”周子衿偏頭。

沈姒眸淡了淡，懶得解釋，敷衍了句“沒事”。

齊晟以前養過一只藏獒。

他玩的很好的一個哥們陸時南去邊境執行任務時帶回來的，黑的皮鋒利的牙齒，長相猙獰，異常兇猛。不是名貴的品種，以前還認過主，難馴服，但在他手底下相對恭順。

出于征服或者刺激，齊晟把這條藏獒帶回去。

他這人向來不顧忌什麼危險，花了時間和手段馴服它，甚至不惜手制服，那條藏獒尖牙利齒奈何不了他，低吼半天后順下來，這才易主。

回燕京后，他一高興，給那條藏獒買了一棟四合院。

豪車、四合院、司機、傭人，來往各城市專機接送，銘牌都是高級定制，這條藏獒活得比許多人都逍遙。

后來幾個月沒見，藏獒不知道嗅到什麼氣味，了刺激，兇悍地朝他撲過來，差點咬掉他手上一塊。跟在后面的人嚇了一跳，保鏢和喂養藏獒的馴師費了力氣才制服它。

場面一度很混。

齊晟當時掉手上的，只笑了聲，“喂不的畜牲，果然不認主。”

再后來——

沈姒倒不知道那條藏獒被如何理，也不興趣。

只是忽然覺得，齊晟這人對人對向來薄寡恩，喜歡難馴服的東西，不過是追求刺激，圖一新鮮勁兒，高興了視如珍寶，不高興棄如敝履。

說到底，他并不走心。

秀場冷氣開得十足，場掛滿寒霜。難以言說的緒涌上來，攪得人心煩，沈姒沒心思看秀，胡思想間，手機的振扯回的思緒。

［湖東，過來。］

簡短的四個字，附了張照片，山莊的湖東區，就是過湖時看到的，賽車場和馬場附近的區域。

齊晟在這兒？

沈姒沒回復，只當做沒瞧見。

可惜有人不允許視而不見。按掉屏幕的幾秒后，又一條彈出來。

［要我過來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