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癮》第19章 明說暗奪
今晚目所及, 全是已逝的回憶。
四合院里栽了沈姒喜歡的綠梅,書房里全是為沈姒買的字畫,其中不乏絕跡的孤品, 燃著的是沈姒喜歡的藏香, 中央展臺能開個小型珠寶展, 帽間全是的旗袍, 垂或者錦緞、無袖或者反摺袖、長擺或者魚尾……只消一眼, 他就能聯想到踩著高跟鞋玲瓏窈窕、搖曳生姿的模樣。
齊晟心底的燥意竄起一寸。
習慣了將一切牢牢掌控在手里,他很討厭這種覺,不控制的覺。
“楊媽, ”齊晟的嗓音又低又啞, 像攢了無盡風暴, “把的東西扔了。”
“誰?”阿姨下意識地問了句,回過神來愣了一下, 聲音都低了, “沈小姐的東西嗎?”
沈姒已經好幾個月沒回來了。
阿姨能看得出來兩人鬧掰了,不清楚原因, 也沒合適的份問上兩句, 只是覺得可惜。對沈姒的印象很好,畢竟沈姒待人有禮,沈姒在時,連帶齊晟都好說話了。
“扔了,現在。”齊晟冷淡地重復了遍,聽起來十分郁。
阿姨看這形,還想勸說勸說, 但也知道他的脾, “欸欸好, 鍋開了,我給你盛兩碗姜湯,再收拾。”
外頭突然沒聲了。
室沉寂了片刻,醒酒茶和姜湯端上來時,家里已經空了。
“爺?”阿姨滿屋子轉了轉,確認沒人影了,才嘆了聲,“哎,這個祖宗,又發什麼脾氣?也不知道醒醒酒再出去,就不著家了。”
-
“姒姒,你開題報告提了嗎?”室友許昭意從廚房端了盤水果出來。
“剛完。”沈姒轉了下電腦。
沈姒前天回國,是因為實習任務,有點事兒回趟國。本來打算住酒店,但一個人太冷清,所以回臨城這幾天,一直跟大學室友住在一起,周子衿忙著拍攝,偶爾會過來一趟。
大學最后一年,如果不讀研,也就剩實習報告和論文答辯兩件事了。
許昭意將果盤放下,“這也冷門了吧,全網可能都找不到幾篇資料。”
“別提了,帶我的導師就是之前講貨幣、銀行與金融市場的Roger,他有多嚴苛你又不是不知道。”
沈姒輕抿了口紅茶,玉鐲從細白的手腕往下,“我聽助教說,熱門選題如果寫不出新意,在答辯的時候Roger能懟到你啞口無言,萬一掛了,二次答辯他也不肯給你放水的,延畢預訂,反正比現在的選題還難過。”
“那你從哪兒找公司案例?”許昭意鼠標,快速瀏覽了幾行,“現找一家公司近五年的經營數據,太耗時耗力了,用我跟大伯要一份嗎?”
“不用,資料我已經到手了。”
一家公司完整的運營模式、市場數據還有財務掛賬,的確有。當初搞垮了恒榮,基本完了這家公司的老底,謝天謝地當初沒刪完,恒榮在垮了還能發揮最后一點余熱——
被寫進論文的反面案例里。
“你要是真想幫忙,明天趕把家里阿姨回來,”沈姒說著說著自己都了,微嘆道,“我這兩天吃外賣快吃吐了,這輩子都不想吃外賣了。”
家里阿姨請假,兩個人都秉持“君子遠庖廚”的原則,訂了三天外賣了。
“別看我,我著名廚房殺手。”許昭意一聽廚房就頭疼,“誰讓你不會?”
“我又沒做過幾次。”沈姒冷笑,“我這麼漂亮的人,應該別人做飯給我吃。”
以前學做飯給齊晟吃,付出過兩天-行,可齊晟當時沒多反應啊,哪來的熱繼續?反正這輩子都不打算為男人洗手作羹湯了。
“要不然我把我男朋友過來吧,”許昭意眨了下眼,“他會做飯。”
“許同學,”沈姒皮笑不笑,“你一天不秀恩,是不能氣了嗎?”
互懟的空檔,手機振。
沈姒掃了眼屏幕,陌生號碼,想都沒想就直接從床上爬起來,邊接電話邊往別墅外跑,“外賣到了是吧?放門口就行,我這就過去拿。”
“沈姒。”
通話另一端的嗓音像初冬的雪水里浸過一遭,清涼而淡薄。
沈姒的腳步頓住了。
初冬的冷意見針地往袖口和領口鉆,出來得匆忙,外套都沒來得及披。一時間反應不過來,思路遲緩,作也遲緩,電話都忘了掛。
“幾個月沒見而已,聽不出來還是裝不?”對面淡淡地嗤笑了聲。
“是耳的,”沈姒點了點頭,避了避風口,“你這聲音跟我死了的前任一模一樣,大晚上聽怪瘆人的。”
比自己想象得更平心靜氣。
分手后沒換號,一是太麻煩,手機號綁定了太多東西,甚至大學的教務系統、學校網;二是不覺得自己拉黑了齊晟,他還會打過來。
他本就不是會先低頭的人。
不管是家世還是本事,他確實有資本站在高,他不會為誰折腰。
所以沈姒也不著急掛了,反而很誠懇的問了句,“你夢游了嗎?大半夜不睡覺,跟我耍什麼瘋?”
大半夜?
波士頓近半天的時差,現在是中午,國才是大半夜。
“你回國了?”齊晟嗓音微沉。
沈姒靜默了瞬,突然笑了,“這話聽著好耳啊,我好像問過你欸。”
不愉快的回憶被這一句話勾起,一寸一寸侵襲,絞得人心煩意。
沈姒的眸慢慢冷下來,聲音也是,“管的著嗎你?”
直接把電話掛掉了。
掛斷不過幾秒,同一個號碼再次撥了過來,手機持續不斷地振。
沈姒看了兩秒,直接拖黑了。
南方初冬的夜空清朗,甚至能看到星星,不過冷的覺縷縷。沈姒深吸了一口氣,按掉了屏幕,渾覆了層涼意,不想在外面多待。
嗡嗡——
手機再次振,又一個陌生號碼。
“最后一遍,別再打給我,”沈姒面無表地接通,“有病去醫院開藥,睡不著我倒是可以給你開個偏方,”
嗓子里抖出一聲冷笑,“頭孢兌酒,睡到永久。”
左右齊晟不在邊,暫時不用考慮后果,什麼都敢說。
只是和預想的不太一樣,齊晟沒多反應,只是低低地喚了一聲:
“姒姒。”
“好好說話,別這麼我,我們不。”沈姒面上的笑意很輕地浮了下,聲音里沒一繾綣,“你對前任這麼念念不忘,是想求我復合嗎?”
“沈姒。”齊晟人的嗓子里染上點兒威脅人的沉意味。
這才像他慣有的風格。
“嗯,”沈姒應了聲,含譏帶俏地說了句,“一句話就惹了您,我真不好意思的,不過比起我的說話方式,您這脾氣也毫無長進。”
想想他以前說過的那句,“你這兩年毫無長進,學不會好好說話?”趁這個機會,一腦兒全部倒了回去,有點樂了。
沈姒上下一,“反正我沒空陪您發瘋,你要是非得在大半夜擾前友,我關機換號前,一定報警。”
“對不起。”齊晟嗓音很低。
沈姒怔了下,掛斷前忍不住評價了句,“你喝多了吧你?”
說不上來的覺,嚨里像梗著什麼,心跳得厲害,無法平息。
他今晚太奇怪了。
不過既然分手了,一切都跟無關了,也不用不著浪費時間好奇。
沈姒直接關了機。
算了,明天就換號碼。
出來的時間太久,許昭意都跟著出來了,“怎麼拿個外賣這麼久,你是不是在外面吃獨食啊?”
“沒事。”沈姒垂了垂眼瞼,輕笑了聲,“接了個推-銷電話。”
許昭意沒聽清這句,剛好外賣員送過來了,也就沒察覺到異樣。
去廚房換餐時,閑散地問了句,“我剛看到你電腦上的郵件,你之前不是拿到君晟的offer了嗎?怎麼反而選了待遇稍低一點的紅楓?”
“不想去。”沈姒拆開餐盒,“待遇無所謂,紅楓工作輕松,我本來對這些東西就不興趣,當初——”
當初選這個專業,也是因為齊晟。
的聲音戛然而止。
“當初怎樣無所謂,既然選了這個專業,還是得善始善終,”沈姒不著痕跡地轉移話題,“不過畢業之后,我想做點自己興趣的東西。”
這些日子,除了實習和論文,其他時間基本都泡在舞蹈房了。
戲曲舞蹈和古典舞蹈一脈相傳又相輔相,一個側重于做與打,一個側重于與藝,這三年并沒有完全放下。雖然平時訓練強度沒原來強,戲曲開嗓,但打小天賦高,多年來的基本功還在,平日里也去舞蹈房,不至于生疏到完全不到門路。
拾起來容易,就是想達到當初最高的水平,甚至更進一步很難。
“會不會太累了?”許昭意撐著下嘆,“你這人對自己夠狠的。”
“沒辦法啊,”沈姒輕笑,“要想得到什麼,就必須先放棄點什麼。”
有時候牢牢抓在手里的反而容易失去,患得患失只會加速失去的過程。就像沙子,握得越,流失得越快。倒不如適當放手,給彼此一個息的機會。
事業如此,如此,從來如此。
-
乾承會所徹夜不休,包廂里的人基本都沒走,轉移到了一樓酒吧。霓虹紅綠閃爍,追著舞池里的人影,音樂聲和鼓點震得屋頂都快要被掀了,干冰升騰繚繞,氛圍迷至極。
“你說他倆打算互相折磨到什麼時候?我看三哥平時吃喝玩樂沒什麼兩樣,還以為把那的忘了,結果呢?”有人嘖了聲,“連件旗袍都見不得。”
“三哥脖子很,輕易不回頭。”
“那不好說,”顧淮之端了杯酒,閑散地靠在吧臺,“搞不好老三今晚睡不著,就落枕了,再別扭也得回頭。”
他勾,“要不要下個注?賭他什麼時候忍不住把人追回來。”
話剛說完,一群人都起了興致打算下注了,瞥見齊晟去而復返。
“三哥,你怎麼折回來了?”有人輕咳了聲,暗示其他人趕收手。
“用你管?”齊晟踹了下他的,邁了過去。
顧淮之打量了他幾秒,就猜了個七七八八,松散地抿了口酒,“我說老三,如果你真的放不下,要麼態度誠懇點兒趕把人追回來,要麼手段強點兒把人搞到邊兒,”
他戲謔道,“別人肋和命門的手段海了去了,你平時不狠嗎?怎麼遇到沈姒,就一點招兒都沒了。”
“你這是被林姣甩了之后得出來的經驗嗎?”齊晟掀了掀眼皮。
顧淮之瞇了下眼,“你想打架?”
互痛的行為進行了一半,附近傳來激烈的爭吵聲。
一打扮得漂亮的人從樓上沖下來,扇了后男人一耳,“禽!誰稀罕拍你的電影!”
周圍有幾道不高不低的議論聲,但很快被湮沒在震耳聾的音樂里。
“呦,潛規則啊?”
“那不是金導嗎?潛了好幾個明星,終于上個烈的了。”
齊晟渾松散著一不耐的勁兒,朝剛過來的老板招了招手。
“怎麼回事兒?”
老板掃了眼,解釋道,“那是最近很火的流量小花若,家里也有錢,天不怕地不怕的,估計是遇到潛……”
“我你過來是要聽廢話?”齊晟狹長的眼眸一瞇,笑得有些刻薄,“我是讓你理一下,聽著煩。”
他這話一撂下,比什麼都好使。
不到三分鐘,場子被清得干干凈凈,鬧事的連話都不敢在這兒大聲。
老板不這幾個人的意思,還以為是有人看上這的了,要英雄救。他理完鬧劇,遲疑再三,試探地問了句,“那的,要帶過來嗎?”
齊晟微蹙了下眉,眼風都沒掠過去,整個人都顯得沉,戾氣橫生。
“讓跟那幾個人一起滾。”
常年習慣了作壁上觀的主兒,哪兒會好心到替一個陌生人解圍?
他嫌煩。
顧淮之擺了擺手,輕哂,“你讓人趕走,他今天看誰都不順眼。”
他是不痛快,看誰都不痛快。
他從來都只看一個人順眼,不過那個人,現在只想跑,對他避之不及。
齊晟扯了下角,輕嘲。
一點機會和分都不想給他留,恨不得把所有在一起的痕跡都抹掉,然后大路朝天,各走一邊。
齊晟猛然想起點事,推開手邊的酒杯,外套都沒拿就走了。
“三哥,這又怎麼了?”
一票人面面相覷,覺得莫名其妙。
“不用管他,”顧淮之全程看戲,“一降一,老三被他那小心肝刺激瘋了。”
從小玩到大,顧淮之了解齊晟。
他倒不至于因為一個人失魂落魄,不過明擺著,他就是對那的不同。如果他不在乎,手段再強點兒,一直玩到膩,才符合他刻的格。
可他自始至終下不了手。
這圈子里的人從小耳濡目染,一直被灌輸的觀念就是和聯姻不同,聯姻是權利、地位、財富、人脈、資源的共,喜歡誰未必非要娶到手,家世背景本來就是最不能忽略的因素,灰姑娘的只存在于話故事里,畢竟比起新鮮,利益的保質期更持久。
齊晟這人薄寡恩慣了,本該是最掄得清的人,結果開罪陶家,忤逆老爺子,還能干出翻窗追機這種蠢事兒,回來差點沒被老爺子打死,削權關了一個月閉。
很難說他對沈姒沒過一點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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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疾馳。
司機這一晚上被折騰得不輕,偏偏齊晟著臉,他也不敢問。
燕京的大雪夜,撒鹽吐絮一般,堆砌了鋪天蓋地的白,映亮了夜。
阿姨剛整理完東西,正低著頭地。沉重而急促的腳步聲傳來,還沒來得及抬頭,就聽到一聲質問:
“扔了嗎?”
阿姨看齊晟殺氣騰騰的樣子,怕他邪起來了,連忙推說已經照做了,“扔了,您吩咐完我就已經扔了。”
“扔哪兒了?”齊晟微蹙了下眉。
“啊?”
阿姨覺得自己歲數大了,越來越跟不上年輕人古怪的大腦思路了。
“我問你扔哪兒了?”齊晟沉著嗓子重復了一遍。
“我,”阿姨也有點急了,怕他怪罪,但也不得不屬實說,“我看怪可惜的,萬一沈小姐以后還回來,問起來不好代,就找箱子給收著了……”
齊晟嗓音沉沉地嗯了一聲,忽然平靜了。他慢條斯理地拆掉了鉆石袖扣,將外套一扔,往房間走。
“搬回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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