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很好聽，清冽又有磁。

還帶著吊兒郎當的懶勁兒。

祁汐瓣嚅了嚅，還沒說話，門外又呼啦呼啦進來一串人。

全是小混混模樣的社會男生，一個個手里夾著煙上調著笑的，進了書吧也毫不收斂。

打頭的一個留著狼尾，進來一眼就看到陳焱手里的信封。

“臥槽！”他看起來比自己收到書還激，“我他媽沒說錯吧，就說了有附中的妹子要找焱哥——”

扭頭看見祁汐，狼尾頭一下子哽住。

“靠，不說是附中的校花麼？”

祁汐下意識偏開腦袋，很抗拒對方的目。

剛才撞到男生上，的頭發更了。

臉上的神還有些木，加上寬邊鏡框，看起來更呆訥了……

“我日！”另一個滿頭黃發的男生突然大，他走到陳焱邊，撿起從書包里掉出來的試卷。

——是剛才給姜筱迪講題的數學卷。

“137！附中的學霸啊這是！”黃語氣夸張道，“我他媽還是頭一回見活的137！”

狼尾損他：“可不麼，你考八次加起來也沒這麼多。”

“滾，你知道個屁！”黃看了眼祁汐，笑了，“這看起來就學霸的。”

狼尾頭了然，也嗤地笑出聲來。

還沒完全咧開，一旁的陳焱掀起眼皮瞥過來。

他的眸很淡，卻出明確的迫。

黃和狼尾頭立刻噤聲。

其余人也不再嘻嘻哈哈，一屋子的目聚焦相對而立的兩人。

陳焱低眸看了眼黃手里的卷子，間出一聲低笑。

“好學生啊。”

他玩味看，拇指很慢地磨了下手里的信封。

“好學生談，不怕影響績？”

他語氣輕佻，目卻很沉，直白如刃，輕易看進人心里。

祁汐本接不住這樣的視線，眼睫輕著躲避對視。

年邊的笑意更深，也更混：“逗你呢，臉紅什麼。”

他一側眉揚了下：“還真想跟我談啊？”

周圍人哄地笑起來，笑聲中夾雜著越來越多的議論。

現在，不僅書吧里的人都聚了過來，門外還有穿著校服的學生駐足張。

麻麻的目中，祁汐垂眼盯著自己的腳面，恍惚，又無所適從。

從來沒有這樣被人矚目過……

袖子忽然被人拽了下，祁汐抬頭，看見姜筱迪不知道什麼時候過來了。

皺眉，低的聲音有些不滿：“你干什麼啊？”

祁汐看了兩秒，輕聲：“是不是你的——”

姜筱迪刷地偏過頭，徑直截斷的話。

“那個——”

向陳焱手里的信封示意，有些不好意思：“那個是……我的。”

年眉心微，深邃黑眸悠悠掃向。

在他的注視下，姜筱迪飛快紅了臉。

很張，但也是歡喜的，向男生的眼中都是悸的，含帶怯：“是我讓轉給你的……沒想到被你撞到了。”

陳焱面無瀾，余淡淡轉向祁汐。

無聲的詢問。

祁汐默然片刻，訥訥點了下頭：“是的……”

不知道是誰帶起了頭，其他人都跟著哦哦啊啊哄起來。

祁汐敏銳地察覺到，這跟剛才哄時的覺完全不一樣。

——不再是看笑話取樂的心態，而是有點樂見其的意思。

祁汐垂頭不看四周，側的手不自覺攥得更。

對面前張揚的年沒有任何旖念。

和姜筱迪一起站在這兒也不是的本意。

可不知道為什麼，心里還是泛出一，類似自慚的苦……

聽到狼尾頭在一片哄鬧中拔高嗓門：“……這才是附中的校花哎，跳芭蕾的，長腰！焱哥牛啊，好福氣哈哈哈……”

姜筱迪這下連耳尖都紅了。瞪了眼狼尾頭，又快速地往陳焱那兒瞟了下。

目嗔赧然，也藏不住期待。

男生依舊沒什麼大反應。

他翹著邊聽人玩笑，一副事不關己的散漫樣，末了才揚起手里的信封，朝姜筱迪懶懶揮了下：“真你的？”

姜筱迪抿不答，看他的眸越發灼亮。

陳焱將信封放上手邊的柜臺，往的方向輕輕一推。

沒什麼言語，但意思再明顯不過。

姜筱迪臉一僵。

沒有說話，也沒接回書，只抬眼定定看著陳焱，意外，又有些不解。

見這樣，陳焱扯了下角：“膽兒小的，老子沒興趣。”

姜筱迪還是不明所以：“什麼……膽小的？”

年掀起眼皮看，銀發后的眉宇微蹙，似是不耐。

“我喜歡膽兒大的。”

他垂眸朝柜臺上的信封示意：“不是連這都不敢自己來送的，懂？”

“……”

姜筱迪完全愣住。

囁嚅了好幾下：“我……不是……”

想要解釋什麼，卻說不出話來，無措之下扭頭看向祁汐。

祁汐知道什麼意思。

不作反應，只淡淡撇開了姜筱迪的視線。

耳側落下一聲很輕的悶笑。

“替別人送書——”

祁汐抬眸，又對上那雙玩世不恭的眼。

男生正直勾勾盯著：“你膽兒倒是夠大。”

他嗓音得低磁，言辭便更顯暗昧。

祁汐怔了下，隨即心頭猛跳。

姜筱迪的反應更大：“你，你什麼意思？！”

難以置信地瞪著陳焱，又側頭看祁汐：“……？”

“怎麼。”男生眉梢了下，沉聲反問，“有問題？”

他看向祁汐：“你有男朋友？”

他問得突兀又直白，祁汐一驚，木然地搖了搖頭。

陳焱低笑了下，一手抓上后領，直接往自己前一帶。

“那你現在有了。”

男生的聲音帶著笑意，散漫的，放浪的。

勾勾繞繞落在頭頂。

祁汐腦袋嗡出一聲，一片空白。

聽見快掀翻房頂的起哄聲。

姜筱迪瞬間紅了眼眶。拿起自己的書，很深地看了一眼他們，拔跑出書吧。

和一起的兩三個生也一起離開了。

后的男生好像是笑了下。他松開后頸，指尖若有似無過發。

極快，極輕的。

祁汐的后背卻立時起了一層小疙瘩。

趕后撤一步和他拉開距離，也沒敢再抬頭看，彎腰拿起書包就往外走。

拉開玻璃門，暮與熱氣一同迎面撲來。

心跳這才后知后覺地加速，悸得越來越快。

祁汐抱書包，埋頭往前走。

背后響起叮叮當當的推門聲，男生們的調笑和腳步一起跟出來。

近了。

“欸——”

他的音很有辨識度，拖長的尾調懶倦又磁。

祁汐沒有回頭，腳步未停。

“跑什麼啊。”男生語氣帶上笑，混不正經的，“你男朋友還在這兒呢。”

“……”

祁汐沒有應聲，步伐更快了。

別的男生倒是笑得更歡了：“焱哥不行啊，人都不帶鳥你的！”

“嘖，陳焰火你也有今天！”

“你們知道個屁啊！搞不掂的才帶勁兒好麼——咱焱哥就喜歡這樣的！”

陳焱也不否認，還順著他們的渾話說：“知道還不他媽快點兒滾。”

他抬給了黃一腳：“都滾！別耽誤老子哄你們嫂子。”

男生們又不甘心地喚了幾聲，作鳥散。

只留下他。

他個高長，不不慢地抄起兜繼續跟著走。

更近了。

“哎，好學生——”

祁汐的心跳和步伐一起加速。

“你聽不見？”年的語氣倏忽冷下來。

祁汐后背一凜，剎住腳步。

面前是一條沒有出口的小弄堂，一眼過去也沒什麼人。

不算高的墻上扎著防止攀爬的鐵，圍墻之外，澄紅的太正在緩慢下沉。

祁汐著灰撲撲的墻壁，這才意識到自己早在心慌意時就走錯了方向。

后的男生似乎也看出來了，他很低地嘖了下：“找不著家了？”

祁汐抿了抿，著頭皮轉過。

陳焱也大喇喇往前邁了一步。

他個子很高，前投下的影輕易將籠罩。

祁汐抬眼，只能看見男生松垮垮的領口，以及線條嶙峋的結。

突兀的尖像是應到的打量，很輕地了下，又重重落。

眼皮一跳，趕忙移開視線——第一次近距離地看清他的臉。

年迎著站，銀白的發尖被余暉染金，深邃的眼眸好像半明的琥珀，致得不真實。

鼻梁最為標志高。

立山與眉骨流暢相連，右邊的眉尾被剃斷，桀驁又野。

見半天不吭聲，那側斷眉挑了下：“看夠了麼？”

祁汐趕忙垂下眼睫。

“慫了？”男生嗤了聲，“剛送書時不還大膽嗎。”

祁汐低頭看著兩人疊的影子。

墻外突然響起一陣急促的自行車鈴，等到周圍重新安靜，才慢慢開口：“那不是我要送的。”

聲音很小，但很清晰：“我也不想……談。”

確實錯拿了姜筱迪的書。所以不管姜筱迪是放不下架子還是不好意思，都幫圓了一個場。

但也沒傻到真以為陳焱會對自己有什麼想法。

如果不是今天這場烏龍，和這麼惹眼的男生本不可能有集。

他不正經地逗，捉弄，可能就是拿當個幌子，也可能只是習慣地取樂。

祁汐抬頭看著眼前的年。

“我還要高考。”

皮白凈到寡淡，五也是小巧秀氣的。仰頭看人時，脖頸拉得纖細而脆弱，怎麼看都是文靜溫順的模樣。

——唯有鏡片后的那雙眼，明亮又執拗。

“不能影響學習。”

“談影響學習”這樣的男生剛才也說過——任誰聽都覺得他在胡說八道。

但換來說，就完全不一樣了。

是很認真的。

陳焱邊翹了下：“懂了。”

他又近一步，居高臨下地睨，似笑而非的。

“好學生，看不上我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