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微風從江邊拂過來。

吹散孩額角的發。

也吹淡兩人之間沉默又微妙的氛圍。

陳焱眉梢了下,反問：“還希……？”

他依舊不閃不避地看著，目直白又幽深。

了然的曖昧。

——就好像，他已然看破了沒說出口的愿。

祁汐心頭猛跳,有點不自然地撇開視線。

“不告訴你。”

拔掉蛋糕上的蠟燭,角依舊無意識翹著。

“不說了，說出來就不靈了。”

陳焱低笑了下,沒再追問,拿過一次刀盤給。

祁汐接過來，切了一大塊草莓蛋糕裝在盤里,剛要遞給男生，就聽他淡聲：“不吃甜的。”

祁汐：“……”

不吃甜的。

也不吃辣的。

真是難伺候的爺。

祁汐想了想,住一顆草莓尖尖,從油層里拔-出來。

“那要不……你吃個草莓吧？”

平時這位爺想吃什麼不想吃什麼都無所謂。

可這是的生日蛋糕。

想和他分。

哪怕只是一點點……

陳焱側眸，很深地看兩秒，悶笑了聲,過手。

祁汐也把手里的草莓送近——

男生沒有接草莓，小臂一轉，猛地抓上手腕。

祁汐一驚,呼吸都停滯。

男生的掌心干燥,炙熱。

甚至能到他虎口上的那層薄繭,熨帖的皮,緩慢捻轉。

——他腕骨上那顆標志的小痣出來。

怔然看著陳焱傾，俯近。

就著的手，咬上那顆草莓尖。

年額前的銀發落在手背上，邊也過指尖上的油。

——被的是手,但祁汐后背都麻了。

陳焱松開,結一落咽下草莓,又滾出一聲玩味又混壞的調笑。

“還甜。”

祁汐嗖似收回胳膊。

臉上是燙的。

耳朵也是。

被鉗握過的手腕更是灼熱不散……

剜他一眼，又即刻垂睫，不敢看那雙放浪形骸的眼。

不是不吃甜的麼。

甜什麼甜！

吃完蛋糕，祁汐把剩下的半塊裝回盒里，跟上推山地車的陳焱繼續往前走。

一下午走走停停，濱江路也即將被他們行至盡頭。最后這一段，是一條長的自行車道，路兩旁全是筆高大的梧桐樹。

八月，梧桐花期已過，只剩下掌大的樹葉，蔥蔥郁郁，遮天蔽日。

前方響起清脆鈴聲。祁汐抬頭，看見一個戴頭盔的小姑娘騎著自行車過來了。

應該是剛開始學騎車，見迎面有人，車把立刻失衡搖晃。后的年輕男人連忙跑上來，輕聲囑咐慢一點。

祁汐偏頭看他們，目不自覺隨行。

爸爸去世前正要放暑假，他們父倆都說好了，等放假，他就教騎自行車……

祁汐轉回目，也收起眼中的失落和歆羨。

陳焱也收回凝在面上的視線。他扶車把的食指敲了敲：“想騎車？”

祁汐怔了下，偏頭看他。

男生松開一只車把手，眼神示意。

“來。”

祁汐眼睫了，有點扭：“我不會……”

男生已經掰起車座下的小扳手，將座子調至最低。

“學唄。”

祁汐抿抿，站到車邊生地坐上去，單腳勉強能點著地。

陳焱一手拿過的蛋糕盒，手指把住車把，另外一手扶在車座下。

“蹬。”

“……”

祁汐悠悠地搭上腳蹬，不彈。

陳焱輕“嘖”了下：“怕什麼啊。”

“老子還能讓你摔著？”

祁汐垂睫，看見他收抓車把的手

年的小臂致，手背上的青筋隨著理的噴張全都鼓漲起來，力量十足。

眨眨眼，深吸了口氣，蹬下腳蹬。

山地車對于初學者來說并不容易騎，祁汐一蹬，車立時就歪了。

好在陳焱力氣大，不管歪什麼樣，他都能控住車，巋然不倒。

祁汐平衡其實不錯，沒一會兒就找到點覺。

到的平穩，陳焱指節了，松開車把上的手。

祁汐胳膊明顯一僵，跟剛才那個小姑娘一樣，車頭失控搖晃。

陳焱立刻扶了把，放在車座上的那只手更加用力。

“沒事兒，騎你的。”

瞥見抿的線，他嗓音放沉緩：“不怕。”

祁汐心旌一。

鼻頭又瞬間酸了。

很久很久，都沒人跟說過“不怕”了。

印象里還是小時候，怕疼，怕黑，怕考試時，只要撒個者哭啼啼說“我怕”，爸爸就會抱上哄，說：“不怕，汐汐不怕。”

后來他不在了。

也不再有人哄“不怕”了。

可是，還是會怕的呀。

依舊怕疼，怕黑，怕考試，怕被人欺負，怕媽媽擔心自己。

只不過不再撒，也不會將恐懼宣之于口。

很多時候，連眼淚都不敢掉。

不哭不鬧了，周圍人都說“長大了”。

還夸“懂事”，“堅強”。

只有祁汐知道，自己其實并不堅強。

堅韌的外殼一就癟，里盡是敏。

而努力要強，也是為了顯得自己不很自卑……

這麼久了，已經習慣這樣了。

現在突然又有人，輕聲對說“不怕”。

真的很想哭……

祁汐眨了眨酸楚的眼睛，扭頭看。

立時怔住。

不知道什麼時候，陳焱已經完全松開車座，只單手抄兜跟在旁邊，笑著看騎車。

祁汐心下一驚，車歪斜。

“啊——”

陳焱反應極快，一手穩住山地車，一手扶上孩的側腰。

祁汐單腳踩上地面，從車上下來，抬起泛紅的眼眶看男生。

陳焱邊輕，手在腦門上敲了下。

“出息。”

“膽兒還不如四五歲的小姑娘。”

他指的是剛才學騎車的那個小姑娘。

祁汐沒有解釋自己泛淚的原因，只了下鼻頭，弱聲道：“有頭盔……”

陳焱氣音笑了下，也沒讓繼續騎。他把蛋糕盒掛到車把上，長一，坐上車座。

祁汐剛要閃到一邊，腰突然被箍住。

年單臂圈住輕輕一帶，將抱到車前的橫梁上。

磁淡的嗓從頭頂沉沉落下來：

“焱哥就是你的頭盔。”

心跳還沒來得及加快，下忽地一晃。

陳焱帶著一起騎車。

“扶好。”

祁汐睫尖了下，兩手搭上車把。

這個姿勢，好像被他圈在懷里一般。

所有的注意力與也都被他褫奪。

晚風夾雜年熱的氣息，如有實質般輕耳側。

腦頂的發也被他的下頜輕輕刮磨，泛起沙沙的。

頭頂，橘紅的余暉重新灑落下來。他們騎出了梧桐樹車道。

視野倏爾開闊起來。

江河的盡頭，城市的邊際，落日的軌跡前所未有的清晰。

太有氣吞山河的氣勢，將整座城市都浸潤在自己余暉里。

目之所及，全是燦爛。

祁汐的心臟沒由來鼓漲，又莫名有種想要落淚的沖。

第一次，發現自己一直以來排斥的這座城市，原來也可以得這樣震人心……

“河邊的風，在吹著頭發飄，牽著你的手，一陣莫名，我想帶你回我的外婆家，一起看著日落，一直到我們都睡著……”

年的哼唱散漫而恣意，落在風里，是只唱給一個人的晚。

“我想就這樣牽著你的手不放開，能不能夠永遠單純沒有悲哀。我，想帶你騎單車，我，想和你看棒球，想這樣沒擔憂，唱著歌一直走……”1

臉上忽然有東西隨風撲來，祁汐眨眨眼，抬手摘掉。

是一片邊緣微微泛黃的小樹葉。

一葉知秋。

八月只剩下一個尾，夏天馬上就要過去了。

祁汐偏頭，看向后的年。

角不自覺一點一點揚起來。

知道，的夏天終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