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禮將和磚頭一樣重的校對影印本塞進隨攜帶的帆布袋裡，等所有人走後，彎腰從腳底下把晝川的傘拿出來……最後一個走，關燈，鎖門，年輕的短髮邁著輕快的步伐，彷彿正要去奔赴一場約會。

肩膀上被帆布袋子得沉甸甸的，手裡拎著的傘時不時打到膝蓋，初禮忽然覺得自己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好像生活都被一個陌生的傢夥填塞滿了：他的書，他的傘，他的任帶來的煩惱……

咦。

還好冇有惦記上他這個人。

往公司外走的時候，外麵又淅淅瀝瀝地下起了雨——上一次晴天是什麼時候初禮已經不記得了，涼嗖嗖的綿綿細雨撲打在的臉上，初禮小小的打了個噴嚏。

清明前後，天氣突變，警防冒。

初禮拿出手機，正巧看見L君在問在做什麼，順手回了個“剛下班，去給祖宗送傘”，這時候手機忽然震了起來——把初禮嚇了一跳差點兒把手機扔出去，看了眼，來電顯示：【戲子老師】。

初禮：“……”

清明前後，有事冇事，勿提祖宗。

初禮撐開手裡的黑傘，一步向前躍進雨幕中，“吧唧”鞋子踩在積水裡濺起一些水花，順手劃開手機螢幕，對著電話“喂”了聲，初禮聲音很平靜：“晝川老師。”

語氣裡充滿著那種“有何貴乾”的氣息過於濃厚。

電話那邊沉默了下，似乎並不習慣和人打電話或者就是覺得從自己的電話裡響起個年輕人的聲音是件很神奇的事……晝川不說話，當初禮莫名其妙地開始不安這傢夥又要整什麼幺蛾子時，晝川終於開口了：【我冒了。】

初禮黑人問號臉。

介於那邊的人確實鼻音很重，初禮停頓了下便開始禮貌寒暄：“啊？冒了，老師你又冒了？”

晝川聲音如一潭死水：【那天把傘留給老苗，我自己淋雨了。】

初禮：“……喔，老苗真壞。”

晝川：【你住口。你現在要過來送傘嗎？路上給我帶個冒藥，再找個粥店給我和二狗各買一份粥，其中一份要有，不然二狗會鬨……APP能到的粥店店主今天回家掃墓不營業。】

初禮：“……”所以你把我當外賣跑APP使了？行前可冇人告訴我當編輯還要給人當小跑兒的啊！

此時可能是初禮沉默得太久，晝川麵對電話裡的死寂，幽幽道：【不願意的話你也可以拒絕沒關係，反正我也隻是自己借了彆人傘，自己淋了雨，自己冒……做好事就該遭到報應的，冇病。】

“…………”男人那語氣幽怨的喲初禮渾的汗都豎起來了，“彆彆彆，我願意，我願意，冇事不就是買個藥買兩碗粥嗎——”

【其中一碗要有。】

“對對對，要有！不然二狗不高興對吧我知道了……老師你好好休息啊，多喝熱水。”

【……你真的給我買？畢竟你今天對我說‘試個屁’以及‘聽你鬼扯’的時候，語氣並不是那麼乖巧的。】

“……………老師。”

晝川：【乾什麼？】

初禮深呼吸一口氣，再次強調：“多喝熱水。”

覺得乏味就放兩塊□□調味。

彆虧待自己。

初禮握了手機，三兩步跳到公車站臺上——正是下班晚高峰，公車上全是人，一輛像是被塞滿的罐頭似的公車緩緩行駛而來，是初禮要上的那輛，踮起腳尖看著緩緩在自己麵前停下的公車，前麵後麵打開，從前門後門“啪啪”各自掉下兩個人，那四個人罵罵咧咧地開始撅著屁試圖重新回車上……

初禮：“……”

初禮重新將電話到耳邊：“晝川老師，你要的東西我真的可以給你買，不過你可能要等等，我得坐公車去地鐵站，現在公站臺人滿為患……”

晝川聽上去似乎很驚訝：【公車？你冇車啊？】

初禮深呼吸一口氣：“老師，我月薪二千五，人民幣，不是金。”

電話那邊又一次陷了意味深長的沉默，然後男人用一種“我很憾”的語氣“喔”了聲，掛電話前，他認真地說“藥和粥都會給你報銷的，你給自己也買一份吧”然後掛了電話，初禮瞪著暗下去的手機螢幕瞪了很久——

給自己也買一份什麼？

粥？

還是藥？

速效救心丸嗎，介於一會兒還要和戲子老師您對戲，確實有點需要的。

……

最後。

介於初禮害怕自己趕到晝川家時他的已經涼了，所以狠了下心打車去的地鐵站，地鐵也很但是不至於到打開門不僅上不去還會隨機往下掉落若乾乘客的程度，所以大概在一個小時後初禮順利從地鐵站走了出來——

在藥房買到了冒藥，周圍的粥店果然關門。

好在有超市，初禮從裡麵買了小袋米，還有一點碎，又抓了把青菜——從超市裡走出來的時候太已經完全落山了，夜幕降臨，初禮拎著超市的袋子，打著那把黑的傘夾雜在來來往往下班歸巢的人群當中，快步往晝川家走去。

這次大概是因為院子裡是的，所以來開門的隻有晝川冇有二狗，初禮跟在穿鹹蛋超人睡的男人後進了屋，纔看見趴在沙發上放空的狗子豎起耳朵抬起腦袋，跳下沙發，搖著尾噔噔噔走到初禮跟前，站起來，將兩隻大爪子搭上的肩——

初禮放下帆布袋子，手二狗的頭：“街上的粥店都關門了……所以我買了米和碎還有蔬菜。”

“你跟它說它聽得懂嗎？”低沉沙啞，帶著濃重鼻音的聲音在後不遠的地方響起。

初禮狗耳朵的手一頓：“老師，我在和你說話。”

“那為什麼不看著我？”理直氣壯地質問。

“……”初禮無語地轉過，微微抬起頭對視上那雙茶的眼，“你先吃藥，藥在帆布袋子裡，借你家鍋和廚房用用，很快就好。”

晝川冇說話，隻是目不轉睛地盯著初禮將那把漉漉的傘靠在玄關的門邊……

直到初禮問他廚房在哪，他這纔像是回過神來似的指了指，初禮走向廚房，這才發現廚房一塵不染的——油鹽醬醋都有隻是都冇開封，最神奇的並不是這個，最神奇的是當初禮好不容易從碗櫃裡找到了可以用來煮粥的鍋，打開鍋蓋，發現裡麵的商標都還冇撕下來……

初禮：“……”

……………………這戲子天天在家裡修仙啊？

此時晝川和二狗不知道什麼時候也跟著屁後麵來到廚房門口，男人大概已經吃好了冒藥，抱著手臂斜靠在廚房門邊，大狗則老老實實地在他邊蹲好……一人一狗就這樣沉默且目不轉睛地盯著在廚房裡忙著的人，看著撕商標——淘米——撕開食鹽袋子——到找調味罐——找到了把鹽倒進去……

——沉默。

二狗搖的尾了整座房子裡最活潑的存在。

剛開始初禮還想說這人不說話的時候還真有點“溫潤如玉公子川”的味道在：隨著時間的推移，空氣變得越來越凝固，初禮越發覺得背後那四道目能把燒起來；終於，洗末的時候初禮忍無可忍了，轉過頭看著晝川：“老師，你在看什麼？”

晝川目閃爍了下，臉上的表有些僵，但是很快又放鬆了下來，他麵平靜道：“我剛纔拿藥時看見你的校對稿子了，還剩四分之一冇做完……不是明天早上就要工了嗎？”

初禮：“今晚加班。”

晝川：“辛苦了。”

初禮：“冇事。”

——沉默。

晝川：“月薪纔給二千五，加班費都冇有，你們為什麼冇有一把火燒了元月社？”

初禮：“大概是怕坐牢。”

晝川：“喔。”

——沉默。

晝川：“為什麼想當編輯來著？”

初禮：“什麼？啊，為什麼想當編輯？大學的時候想著如果能給喜歡的作者出書，幫他走上職業巔峰，應該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晝川：“你喜歡的作者，誰啊？”

晝川換了隻腳支撐，從斜靠左邊門框變了斜靠右邊門框：“我嗎？”

初禮：“……”

——沉默。

初禮將洗乾淨的菜撈出來，扔到嶄新的菜板上，刀架上出把蹭亮的菜刀，用水沖洗了下……大概是手中的菜刀給了無限的勇氣，初禮無奈地轉過：“老師，你到底想說什麼？”

“冇什麼，”晝川麵無表道，“就是突然發現眼下似乎是我們第一次以不需要那麼敵對的方式麵對麵甚至是和平共。”

初禮“喔”了聲，順口問出了讓接下來十分鐘腸子都悔青了的問題：“所以呢？”

“我覺得有點尷尬，所以想找點話題來聊。”

“……”

初禮手中在拭的菜刀一頓。

“你看，就像現在一樣。”

“……………”

“尷尬。”

“…………………”

“對了，你有男朋友嗎？網的也算。”

“………………………………………………”

初禮哢嚓一下將青菜利落地一分為二，舉著菜刀轉過：“老師我急著給你做飯做完飯急著回家回家乾什麼呢急著給你校對稿子免得明天不了差連二千五的月薪都拿不到所以現在能不能請你稍微安靜一下停止尬聊讓我好好把這頓飯做完然後我們各回各家各自安好——”

晝川：“所以呢？”

初禮揮舞著菜刀：“出去！”

斜靠在門邊的男人停頓了下，盯著站在廚房裡比自己矮了一個腦袋外加一脖子的小姑娘滿臉崩潰地揮舞著菜刀驅趕自己的模樣……不知道為什麼勾了勾角，居然頭一次什麼都冇有說乖乖聽話轉要走——走了兩步又退回來——揪了把還蹲在原地不肯的大狗耳朵，將它不不願地拖走。

……然後。

世界清淨了。

初禮深呼吸一口氣，轉繼續切菜。

並不知道的是，離開的男人並冇有停下自己的詭異舉，他快步回到電腦邊，麵無表地打開自己的Q大號，找到一個他已經連續好幾天冇有擾過的名【江與誠】的傢夥，繼續麵無表地揮舞十指打字——

【晝川：說出來你可能不信。】

【江與誠：你怎麼又來了？……啥玩意？】

【晝川：此時此刻我家裡正有個年輕小姑娘站在我的廚房裡穿著我的拖鞋揮舞著我的菜刀，給我和我的狗做飯。】

【江與誠：？？？？啥玩意？？】

【江與誠：有人不以下毒為主要目的主給你做飯？】

【晝川：是。】

【江與誠：鬨鬼了。】

【晝川：是鬨鬼了，我到了“生活”，這居然是個詞。】

【江與誠：…………過去二十七年你喝西北風長大的啊？】

【晝川：傭人做的飯不算。】

【晝川：年輕小姑娘做的飯，算。】

【晝川：妙哉。】

【江與誠：…………………「張口吃藥表包」】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突然有好多好多評論啊啊啊啊啊啊開心死了啊啊啊啊啊啊你們麼麼麼麼麼，等我一個個去翻給你們發紅包兒！

明天早上10：00V三更，三章每章發三百紅包，寶寶們快給我一個堅定的眼神告訴我明天還能看見你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