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殿第91章

夜里長風掠過,野草颯颯傾倒,謝灼跌跪在地,看到危眉翻下馬,朝他飛奔過來。

跪在他面前,扶住他:“你傷了,還能走路嗎?”

謝灼道:“你走吧。”

眉搖頭:“我走了你怎麼辦?他們不會放過你的!”

謝灼抬手臉上淚珠,指里的弄得滿臉都是,他有氣無力地笑道:“你放心,我不會死的,我會與那些北汗人周旋。我在草原這麼多次歷盡艱險都沒有死過,這次也不會出事的。”

抱住他,不肯離他而去。

謝灼想怎麼這麼執拗,不肯聽他的話?

那鐵蹄聲陣陣如雷霆,快要沖破濃稠的夜霧。

眉環顧四周,看到兩側有小山坡,道:“我們躲到小山坡后面去,夜里濃霧彌漫,他們不一定能發現我們。”

哀求著他,竭盡全力想要攙扶他起來,謝灼看眼里蓄滿了淚珠,終究是手撐著地慢慢起來。

就快要到山坡時,謝灼忽然拉住,與了一旁一棵大樹后,在那大樹下有一塊巨石,巨石下有細可以容人,二人才鉆進細中,北汗人的馬蹄聲便近了。

北汗人勒馬停了下來,“人跟丟了?”

“大人,那二人就是在這附近不見的,指不定躲到哪個地方。”

“你們去那邊的小山坡看看!”

幾道馬蹄聲遠去,竟是馳向了他二人原本打算藏的地方。

眉心不由提到了嗓子尖。

沒一會兒外面的聲音再次響起:“小山坡沒藏人!”

“行了!耽誤這麼久,去別的地方找找!”

一陣一陣的馬蹄聲從頭頂滾過,如同雷霆一般,危里,聽著頭頂的靜,四周大地震,不斷落下塵土,不知過了多久,那滾滾的馬蹄聲才算走遠了。

拍去上的塵埃,小聲問:“你還能走嗎?”

謝灼輕一口氣道:“可以。”

二人相繼從巨石之下爬出,北汗人策馬往西邊去,謝灼就帶著往東邊走。

他和相互攙扶著,影穿行在濃稠的夜霧。

直到遠方薄霧里出現了一道朦朧的影,危眉定住,以為是北汗人,片刻之后,看清楚是剛剛放走的那匹馬。

前方就是雪原,馬兒在雪地里四徘徊,不敢走進去。

眉將馬韁繩牽住,對謝灼道:“快過來!”

爬上馬背,謝灼搭上的手,在的拖拽下,也翻上馬。

他的子有些沉,一上馬便重重到危上,危眉立刻有點撐不住,擔心地回頭看他。

重傷,后背在流子原來越冷,仿佛隨時可能倒下去,危眉從沒有看過他這般狼狽的模樣。

謝灼只依舊輕聲道:“別擔心,我送你進去。”

馬兒在他的驅趕下撒開四蹄,朝前方的茫茫的雪地奔去。

謝灼從后抱住,危眉抱他的手臂,沒策馬行幾步,后又傳來了滾滾的馬蹄聲。

是北汗人!他們又追了過來!

他們丟了人,有意離開,等謝灼二人現,他們便又調轉馬頭追了過來!

不過這片刻的時間,對謝灼來說也足夠了,能讓他和危眉一同進雪原。

北汗人視雪原為圣地,不敢輕易踏足那里。

迎面長風呼嘯,二人袖鼓

后是幾十匹窮追不舍的鐵騎。一支支羽箭急速從他們過,驚起一陣風。

而他們下的馬兒疾馳,猶如乘風一般,毫無畏懼地往雪原口沖去。

“取我的弓箭來!”

最前方的北汗將領,朝邊人手,一只雕漆長弓便被遞到了他的手中。

將領手拈起長箭,挽起雕弓如滿月,直對準謝灼的后背。

這樣近的距離,若是中了,謝灼不可能還活著!

眉看到這一幕,才提醒謝灼,那箭已經離弦了出來,急轉如電,旋起冷風,在危眉的眼中一點點放大。

火石的一瞬,箭頭突然往下墜去!竟不是對著謝灼,而是沖著他們的馬來!要讓他們翻落下馬!

“噗”的一聲,那箭只差一寸過馬尾,沒雪地之中,馬兒一驚,竭力蹬開四蹄,速度比起之前更快。

北汗人急急在雪原外勒馬,著那二人馳走進雪原之中,影逐漸消失,茫茫的天地間,只余下一串馬蹄印。

“大人,怎麼辦?”

北汗人躊躇不前,在雪原外徘徊。

為首之人一雙鷹目盯著雪地。天在下雪,那一串馬蹄印很快被雪掩蓋。這里是北汗圣地,凡是冒然闖者,自然會被神明懲罰,迷失其中。

“雪原那麼危險,他們進去能活著嗎?”

為首將領口中呼出霧氣:“那男人中箭重傷,早晚會失過多,曝尸荒野,那中原皇后也會被野叼了去!”

“是,他們不可能久活!”

為首之人指著手下:“你們幾人,在雪原邊上守著,他們要麼躲在雪原邊緣,要麼就是不知天高地厚往里頭跑了,若是這種況,就放任他們在里頭自生自滅吧!”

“是!”

天空起初是細雪,后來漸漸轉大。

寒風肆,危眉和謝灼走在林海里,四周都是茫茫的雪地,林間一片漆黑,好在還有天上灑下皎潔的月,依稀照亮前路。

冷風呼嘯鉆袖,危眉凍得瑟瑟發抖,后人:“那木屋在哪兒?你還記得嗎?”

后人沒有回答。

眉幫他去捂手,好幾次得不到他回答,以為他昏迷過去了,他才回了一聲:“出這片林子,往前到一座雪山下,再走幾里路就到了。”

眉接過他手里韁繩,對他道:“你抱著我,別睡著了下去。”

謝灼靠在單薄的肩膀,雙目闔上,危眉擔心他的傷勢,“你不要睡,你和我說說話吧。你以前怎麼來雪原的,你在雪原里有一個小木屋,你一個人在這里住過嗎?”

后人一陣沉默,回應的只有呼嘯的風聲。

覺他的在一點點變冷,子有些抖道:“你再堅持一會,我一個人不認識路,你要是丟下我,我一個人找不到木屋,也只能凍死在荒野里。”

謝灼這才睜開眼,將子摟得更了一點道:“不會的。”

將自己上的襖下來,蓋住他上流的地方,“你陪我說話,好嗎?”

謝灼的聲音格外沙啞:“你想聽什麼?”

“就講講你以前在北疆的事吧,你怎麼會住在雪原里?”

謝灼緩緩開口,連灑在耳邊的呼吸都格外冰冷:“來北疆的第一年,朝中傳來父皇病逝的消息,新帝派人來刺殺我,我便帶著屬下離開封地,躲雪原避難,木屋便是那時建的……”

聲音漸漸小了下去,逐漸不聞。

眉預不妙,這一次便是喚他“謝灼”,他也不回應了,像真的昏迷了過去,危眉和他十指相扣,只能繼續策馬趕路。

寒風猶如霜刀,大雪冰涼骨,滿樹枝白,前路漫漫。

馬蹄鈍鈍回響在寂靜的黑夜之中,整個浩的天地間,仿佛就只剩下了這一匹緩慢行走的馬兒,和馬背上相互依偎的二人。

無盡的雪地里,不知何時才能走到盡頭。

眉的視線中,忽然出現了一抹雪山的廓,連忙推后人:“謝灼,那是不是你說的雪山?”

眉策馬往前馳去,看到了他說的那間小木屋,臉上出了笑意。

下馬的時候,危眉腳踩在的雪上,險些跌倒在雪里,踉蹌爬起來,拍了拍上的雪,扶著謝灼巍巍往木屋走去。

屋里漆黑一片,手不見五指,地上一片狼藉,到散落著東西,危眉進來后,先將謝灼放到木床上,害怕夜里有野襲,將馬也牽了屋

木門關上后,隔絕了外面呼嘯的寒風,一下安靜了許多,然而屋還是一片冰冷。

黑翻尋找能用的東西,在床邊找到了一只炭盆,幾火折子,還有一堆沒用過的木柴,經年堆放在角落里,已經結了一層蜘蛛網。

嗆了一口的灰,一邊咳嗽一邊將木柴放到暖爐里,用火折子點上,暖意一點點滲上來,總算驅散了屋的寒意。

眉起去看謝灼的傷口,將他的袍一層層解開,首先看到的是一層鐵

不幸之中的萬幸,謝灼上穿了一層魚鱗甲,那一支箭雖然中了他,但被魚鱗甲一阻,威力小了許多,沒有穿他,只是尖端刺了他的皮

但也足夠目驚心,背后淋淋,染紅了一片襟。

著那傷口,思忖怎麼才能將箭給挑出來,突然有點無從下手。

小心翼翼將魚鱗甲解下,撕開傷口附近的料,拿出匕首在火折子上反復淬了淬。通醫,現在只能死馬當活馬醫。

眉用匕首慢慢挑著箭端,作極其輕緩,一邊理傷口,一邊觀察著床上人的反應,近旁火搖晃,不知不覺間,額頭上已經滲出了一層細汗。

那斷箭被一寸寸挑出,尖端閃爍著寒,沾滿鮮,極其刺眼,待最后一寸從謝灼取出,危眉抬手額頭上的汗。

幫他清洗傷口,之后去包袱里拿出裝藥的瓷瓶,倒出藥幫他上藥,再撕下料當作紗布給他包扎,纏繞了一層又一層,才勉強止住。

做完這一切,危眉已經是筋疲力盡,滿頭大汗。休息了會,想從地上站起來,卻雙,才起來就一個踉蹌就跌跪在木床邊。

膝蓋用力撞地,傳來劇烈的疼痛

眉蹙眉,忍著劇痛再次爬起來。

疲憊不堪,但著床上人,那份疲倦也不算什麼了。

眉吹滅火折子,爬上了木床,臥在他側。床榻過于狹小,只能容一人睡,危眉側著子,盡量占一點地方。

過窗戶照進來,他的睫纖長,在眼瞼下覆下濃郁的一道影。

眉一點點揭開他臉上那張人皮面出他原本的面容,他閉著眼睛在沉睡,沒有半點醒來的意思。

眉將指尖到他鼻下。那呼吸微弱,快要察覺不出。

鼻尖發酸,將淚水回眼中,手上他的臉,拭去那張臉上的塵埃和印,在他耳邊喃喃道:“謝灼,你要快點醒來。”

眉閉上眼,聽著窗外的聲音,四周雪紛紛落下,風雪拍打著這間木屋。好像會到了當年他一個人住在這間木屋里的

孤獨且無助,寂寥且清冷。

一個人獨居在這里,不害怕嗎?

眉往他邊挪了挪,將臉頰埋在他頸窩里,著他上僅有的一溫暖熱意。

似乎唯有這樣,才能安心。

翌日危眉醒來,雪已經停下,清晨的過木屋間細照進來。撐著子起,準備給謝灼換藥,才發現他子滾燙得厲害。

他昨夜冒雪趕路,傷口失過多,加之虛弱不堪,經過一夜發起了高燒。

眉匆忙下床,用料撕下布條,去外面雪地里包了點雪回來,放在他的額頭上幫他退燒。

一整個早晨,危眉都在床邊守著他,防止他出什麼意外。

黃昏的漸漸鋪滿天際,黑夜再次侵襲而來,謝灼仍沒有清醒,他發著高燒,整個人虛弱得過分,臉頰泛著不正常的薄紅。

眉喂他喝了點水,幫他換好藥,在他邊臥下。

幾乎每隔半個時辰,危眉就醒一次,一邊幫他換頭上覆的冰,一邊檢查他的狀況。

屋里的木炭已經用完,寒氣從四角滲進來,危眉用子給他取暖,冷得瑟瑟發抖。

已經一天一夜沒有吃過東西,起初肚子是有些難,但過了那個臨界點,倒也不覺得了。

但謝灼卻不能不吃。

屋里的木柴已經用完,冬天實在太寒冷,沒有暖盆他們早晚會失溫過多,也活不久的。

木屋外充滿了未知的危險,危眉心中懼怕,可明日不得不出去一趟了,往謝灼的懷里了點,握住他的手,希他快一點醒來。

第二天天才亮,危眉就帶上了馬和自己的箭弩出門。

放馬去林子里覓食,自己則進下馬,在林子邊緣撿一些可以吃的野果與樹枝。

這個時候野大都已經冬眠,危眉便稍微膽大了一點,往雪林深走了幾步。

半個時辰后牽著馬回來,帶回了一只野兔、幾捆子勉強可以當柴火燒的樹枝、還有幾把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作草藥的野草。

在屋架起暖盆,將野兔放在暖盆上烤,等烤了就用匕首割下泛著滋滋油的兔,喂謝灼吃下。自己也吃了幾口,恢復了一點氣力。

白日和夜晚,大多數時候,危眉都在床邊陪他。等待謝灼醒來的日子漫長而難捱,謝灼高燒不退,危眉無事可做,環視這間屋子,站起來隨看看,找一些他當年生活過的痕跡。

眉在一屜里,翻到了一只舊蠟燭,打算收下今夜用,卻看到蠟燭下方還著幾封信。

眉將信拿出來,坐到床邊翻看。

這些信出自謝灼之手,寫給不同人,但不知為何都沒有寄出去。

隨手翻開第一封,目便是“父皇”二字。危眉輕屏住呼吸,仔細讀起來——

“父皇安好?北疆苦寒,吾孤臣孽子,一飄然曠野,無可居。

中原,遙遙無期,自古流遷者,多伏恨而亡。昔日舐犢之深,時對父之孺慕,皆化作幻影,可惜上下黃泉,相隔,此恨無可解。”

信上的字一個個躍的眼簾,一痛,也慢慢經過了

著那句“吾孤臣孽子,一飄然曠野,無可居”,嚨哽住,說不上話來。

他從歸京為攝政王后,人人談起他都敬而遠之,說他短短四年便重新起勢,可這四年他過多的苦,他從來沒有與人說過,也沒有和多說過一句。他被發配來這里時,都還沒有弱冠,也不過是年人,怎麼可能不絕不害怕呢?

眉回首著床上人,心口劇痛,好像也他舊日被發配到這里的痛與恨。

將這封信收好,繼續去看下一封。

有給崔昭儀的,有給他舊日友人的,還有給……的。

眉連忙去拆開給的那封,上面的話卻讓呼吸都定住——

“邊關得信,知卿宮,與阿啟親,冠霞帔,當端麗冠絕,猶記卿昔日俏眼隨波和,丹逐笑分,可惜此生無緣親見。盼卿此生順遂,與夫結發為夫妻后,恩兩不疑,偕老一生。”

眉指尖攥了信的邊緣,淚水打了泛黃的信紙,墨跡慢慢暈染開來。

他在信上說知道宮了,也不知道親時是何模樣,應當是極其漂亮的,愿和謝啟白頭偕老,一生順遂。

眉捂著眼睛,哭得淚水洶涌,不可遏制。

到他側臥下,地摟住他,怎麼可能與謝啟白頭偕老呢,與他青梅竹馬,才應該是結發夫妻,恩兩不疑。

他在北地的境那樣艱險,他當時給他寫這份信的時候,到底是什麼心境?是不是窗外大雪茫茫,他看著無盡的白雪,孤獨地居在此地,覺得他們此生都無緣再相見?

眉將頭埋在他頸窩里,淚水不停地流下。

他遲遲沒有醒來的跡象,生命征越來越微弱,縱然是危眉想騙自己他還能好轉,然而三天三夜,他都沒有轉醒,危眉心快要深淵。

害怕自己在期盼一個微乎其微、渺茫的希

眉泣不聲:“我還沒有和你親,你不是想看我嫁人的時候是何模樣嗎,你活下來好不好?謝灼……”

好像又回到了在宮廷里的歲月,置于黑暗之中,彷徨無依,哪里也尋不到他。

暖盆里的和面熄滅了下去,寒氣人,冷氣從細襲來。危眉蜷床榻上,與他依偎在一起取暖。

將頭靠在他的膛上,那里還有心跳聲,雖然微弱,但至還在跳

眉不由扣了他的手,將臉頰湊到他邊,輕輕吻住了他。

淚水滾落,消融在二人相邊,滾燙熾熱。

夜里風雪肆,危眉噙著淚陷了睡夢中,等醒來時,眼前黑乎乎一片,不知是幾更天,爬起來,想到外面看看日頭,忽然邊的人好像

“謝灼?”

又驚又不知所措,喚了一聲,便下床點亮了火折子,看到謝灼睜開了雙眼。

他撐著要坐起來,危眉趕上前去扶住他。

謝灼臉上沒有一點,面容雪白,聲音更是沙啞無比:“我睡了幾日?”

眉沒有回答,靜靜看著他。

謝灼抬起頭,便見危眉赤足立在面前,一雙眼睛哭得通紅。

他去牽住的手,輕聲問:“怎麼了?”

眉一邊淚一邊說無事,到他面前環繞住他的脖頸,“我想你了。”

謝灼的手輕輕放上的后背,輕,環顧四周,也明白了自己在哪里。

他的意識早在進雪原不久便陷了混沌,不知何時與出的林子,更不知怎麼帶自己進的木屋,昏迷之中迷迷蒙蒙,聽見誰人在他耳邊不停地喚他。

出手將了懷里,指尖的面龐。

當他看到危眉眼里水閃爍說:“你發了高燒,一直不退,我日夜守著你,幾次擔心你撐不住……”謝灼握住的手腕一下收

他毫無預兆地落下一個重重的吻,頃刻奪走了的呼吸。

他高的鼻梁與的鼻梁相,熾熱得猶如一團火,將二人都要焚燒一般。

四目相對,他按著的后頸,帶著一種侵略的意味,將囚在他的臂彎之中。

這一次的吻比以往都深。眼睫撲簌著淚珠,著他近在咫尺的面容,攏著他的肩膀,主地回應。

空氣里浮著紊的呼吸。

被吻得舌不上氣。

舌慢慢分開,他滾燙的呼吸灑在面頰上,危眉的瓣漸漸浮現一片艷

他的面雪白,昳麗的眉目染上一層病,便難得地顯出幾分脆弱的

謝灼的目看向放在桌上幾封信,微怔了一怔,沙啞的聲音低低問:“你看到了?”

眉道:“看到了。”

突然拉著他起,要他下床:“你和我來!”

謝灼不知要做什麼,撐著病軀,與一同往外走。木門推開,風吹進來,雪粒紛紛然,如大小花瓣落在二人的頭上。

此時將要黎明,天空仍舊是一片鉛灰,只有天際盡頭泛著一淡淡的金

眉進屋,找了一個破碎的碗,放在雪地里,在碗里盛滿了雪,又踩著靴子,去遠雪地里撿了幾樹枝回來。

樹枝上猶掛著幾片綠葉,被小心翼翼地進碗里,那枝葉便隨著風輕輕飄揚,發出沙沙的響聲。

謝灼不懂:“這是做什麼?”

“我和你親啊。”危眉笑道,“你在信里不是說,不知道我親時是何模樣嗎,我就和你在這里親,對著皓皓長天,茫茫雪原。”

謝灼完全愣住。

口中呼出白霧,氤氳了明麗的面龐,眼中的笑意卻格外澄澈明亮。

眉拉著他跪下,將一只舊茶盞遞給他,里面盛著化開的雪水。

眉道:“這里沒有酒,只能以雪代酒了。”

雙手捧著茶盞,對著明凈的雪山,朝東方長拜:“東方既白,天將出曉。”

“皓皓長天在上,山河天地為鑒。謝灼與危眉今結為夫妻。愿夫妻恩,兩不相疑,如日月,亙古不變!”

天地間,回的話語,隨著長風飄向遠方。

眉抬起茶盞,將那盞清雪一飲而盡,轉過頭看向他。

謝灼握著杯盞,隔著清雪霧,與靜靜相

雪落在他的肩膀上,他角輕輕浮起弧度,也抬起酒樽,對著長風朗聲道:“東方既白,天將出曉——“

“敬四方浩宇,敬天地神明。”

“謝灼與危眉今結為夫妻,愿夫妻恩,兩不相疑,此如山海,朗朗如明月,與朝日齊,與千秋同輝,亙古不變!”

眉把酒,笑道:“是,亙古不變!”

破曉的金沖破濃霧,灑向大地,照落在這一對年輕的夫妻上。

天地之大,乾坤轉。而此,亙古不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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