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芳華》第十章 道阻且長
果然沒過幾天,來的人就到了。
王康一早就去了主家宅子,連董氏自己也要過去幫廚。沒看清遠道而來的都是些什麼人,只瞧見秦家人帶著兩個客人進門樓,後面還有好幾個拿著兵的甲士跟隨。不過能猜到,這些人就是從來的。
院子裏非常熱鬧,幾個莊客從溷中拉出來一頭黑豬,饒大山正嫻地磨著一把殺豬刀。豬的嘶、人的吆喝吵一團。饒大山沒有大名,「大山」是他爹給取的名,聽說他和他爹以前就是專門殺豬的屠夫。
殺完豬,空氣中很快飄散起了各種氣味,豬糞、腥臭、燒豬|的味道都混到了一起,聞著有點讓人作嘔。
但這一切都無法影響到客人,那兩個貴客只了一面、早就到前面的廳堂去了。
臨近中午,張夫人親自在院子裏挑人,選了幾個長相好看點的婦人,準許們進廳堂上菜,免得掃了貴客的興。像那些裳又臟又破的、相貌醜陋的婦人當然不行。
董氏也被安排了上菜、端茶送水的差事。張氏叮囑們,上菜的時候,先跪坐到食案邊上,不準東張西,更不準抬起頭盯著客人看。
於是董氏進了廳堂兩次、也沒能看清裏面的人。不過知道二郎也在席間,因為聽見了他說話的聲音。
等到眾人收拾過食案,董氏便把幾碗茶水送進了廳堂。返出門時,忽然看到二郎也在外面。這一整座房屋都建在臺基上,二郎便站在臺基上的木欄桿旁。他扶著欄桿,大概是因為喝多了酒,出來氣。
二郎對說了一些話,專心聽著,卻沒能完全聽明白。又要急著幹活,便顧不上細想了。
忙碌大半天,還是有回報的。董氏夫婦分到了許生豬和豬雜碎,另外還有半塊烤豬、一沒剩多的燉豬骨,當然這些食都是客人啃過的、從廳堂里收拾出來的剩菜。
他們把東西拿回家中,阿姑(婆婆)已經做好了麥餅。麥麩和麥面磨在一起做的餅,就像是放了菜在裏面一樣。
阿姑看到有,不斷念叨「主家好人好報」。王康也附和著說:「秦家對待莊客附農,一向不錯。積了善緣,如今要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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跡了。」
反而是董氏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心裏有點說不出的覺。
以前聽阿姑提起過,很久之前王家的家境是不錯的,所以王康小時候能讀私塾,會識字斷句。而後來,窘迫的生計似乎漸漸地磨平了很多東西。
吃雖然稀罕,但這些都是別人吃剩的殘羹冷炙啊。他當然知道,卻仍會和阿姑一起|恩,已然對這一切麻木。
董氏沒說什麼,更不會怨夫君,畢竟大多莊客附農都是這麼活著的,有些人想要剩、還得不到呢。大家都覺得沒什麼,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有那些想法。
或許,只因窺到了秦家人和那些吏的生活。如果從來沒見過,那就不會有這樣那樣的奇怪想法吧?
董氏麻利地打理著帶回來的東西,拿起一把刀,打算先把豬骨隙里的挑下來,再和那半塊剩一起烤一會。骨頭則留著燉菜。幹活的時候,董氏又想起了先前二郎說過的話,便默默地琢磨什麼意思。
二郎問了一句:你去過遠方嗎?
董氏當時回答:最遠只去過郡城。
二郎回應的話大概是:出了秦家莊園,看到的多半也是另一個莊園,說不定還沒我們這裏風景好。我們這裏有山有水的。
然而董氏還是盼著去。今早便已開始收拾和行囊,這幾天一直都很高興。夫君對離鄉的慨,幾乎是一點也察覺不到。
董氏並沒有多長遠打算,也不期待從二郎上得到什麼。在心裏,識字的夫君王康好,如今王康的病好了,更加滿意現狀。不過想到能跟著二郎去,心裏仍然很高興和期待,沒有什麼緣由。
……離鄉進京,即將啟程,秦亮竟有些許莫名的傷。
回莊園的土牆、灰濛濛的低矮房屋,以及宅邸前面的門樓,此刻他覺得似乎格外親切。這個時代的通不太方便,道阻且長,他不想到,這一別不知何時才能回來了。
嫂兄送到了鳴犢河岸邊才止步。在西南方向,秦亮等一行人要先渡河。
嫂子反覆叮囑著瑣事,大哥語重心長地教導做人,他們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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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時的話還要多一些。秦亮能到,親人的不舍是真摯的,但嫂兄希他進京干出一番宗耀祖的事,也是真心的。所以不舍,不等於挽留。
秦亮上渡船后道了一聲「回去吧」,便沒再過多糾結。
大將軍府派來的員有兩個,另有十來個兵卒。
文陳安,居待事史,大抵是大將軍府上的一個小。武將孫謙,是個部校尉,他長得其貌不揚,臉盤比較大、顯得五小,若是下服,屬於在那種在人群里不容易被注意的人。
從冀州平原郡、到司州城,經過的地方也就是河北河南地界,屬於魏國的腹地,應該沒有什麼危險。武將孫謙似乎有點多餘,秦亮覺得大將軍府只派陳安來就夠了的。
不過一路相下來,秦亮發現孫謙反倒更好相,兩人相談甚歡。而那待事史陳安言行謹慎,不怎麼願意說話。很流,秦亮便不能輕易判斷他的為人。
此番出門,秦亮的隨從除了王康夫婦,還有饒大山。不過秦亮沒有與隨從在一起,他和兩個員同乘。
馬車稍微行駛快一點噪音就很大,有很多時候他們都不願說話,無聊了就看沿路的風景。三人長久地盯著窗外,各自好像都在想著什麼,或者在猜對方想什麼。
長長的驛道上車馬稀疏,果然很平靜,完全沒有賊匪出沒的跡象。一路走下來,秦亮甚至覺得,這片沃的平原十分凋敝冷清。
漢末以來,各地混戰,人口著實有大幅減,但實際剩下的人口遠遠不止戶冊上的幾百萬,因為士族莊園匿了無法計算的附農。三國之中,魏國的人口最多,估計上千萬沒問題。
據說太|祖時期,賦稅大致是百姓收的五左右,人們因負擔太重經常發生民|變。而最近這些年,大魏君臣士族對生活愈發不滿足,加上戰事頻發,已經把稅賦提高到了十之六七,盤|剝之重恆古未見,各地的起|義竟反而大幅減。不過如此一來,世面上日漸缺乏活力,便了顯而易見的事。
秦亮想到這裏,已是無話可說。
如今他走出了秦家莊園,只得把目看向方向,不能再回來路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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