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聽了薛桓的話，朱瞻基臉上的苦之意更濃：“別了，現在什麽都晚了……”

“不晚！”薛桓卻著脖子吼一聲：“亡羊補牢，為時不晚！”著一把抓住朱瞻基的胳膊，麵紅耳赤道：“殿下，你父親倒行逆施，如今已是怒人怨，你要不計虛名，替行道啊！”

“你胡什麽！”朱瞻基一臉驚恐道：“那是我父親，如今更是一國之君，你要我造反不？”

“怎麽會是造反呢？”薛桓大搖其頭道：“您手裏有先帝詔，這皇位本該就是您的！之前是因為愚孝作祟，暫時讓與你父親，可他本不配當這個皇帝！你就得把皇位拿回來了！”頓一頓，他又急聲道：“而且本不用一兵一卒，隻要您在合適的場合亮出詔，必可獲得公卿百的擁護，你父親隻能乖乖讓出皇位！”

“哎，得簡單，那些文都和父皇穿一條子，就算見了詔，恐怕也不會理會。”朱瞻基還是搖頭，滿臉為難。

“一群腐儒，有個屁用！”薛桓大聲道：“我們勳貴將門早就恨了你父親，肯定會支持殿下的！”

“此事還需從長計議……”朱瞻基卻還不鬆口道：“要是出了岔子，這下雖大，再沒有孤的容之地了。”

“殿下！這個仇我不能不報！”薛桓雙目紅，咆哮道：“你要是不同意，我們就重演黃袍加！”

“千萬不要胡來！”朱瞻基悚然搖頭，看著要殺人一樣的薛桓，歎了口氣道：“我不是不同意，是不能在沒把握的況下輕舉妄。”

“隻要你同意就行！”薛桓一下子蹦起來，提上靴子大聲道：“其餘的事給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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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宮，朱高熾眼窩深陷，咳嗽連連，狀況看上去很不好，卻依然堅持與大學士議政。

“陛下，今還是到這兒吧……”在商議完重整鹽鐵稅收之後，楊溥心疼的輕聲道：“您的龍要。”

“是啊皇上，事是幹不完的，先把龍養好要，一切有我們呢。”楊榮也勸道。

“不打，朕隻是偶風寒加上心鬱結，……”朱高熾擺擺手，歎氣道：“還是忙一些好，至不用胡思想。”

“陛下，您可是擔憂武侯之死，會引意想不到的事？”楊士奇輕聲問道。

“知我者士奇，不錯。”朱高熾點點頭，黯然道：“朕有些後悔，不該對他迫太甚，實在想不到他會撞死在丹墀上。”著深深歎息一聲道：“他畢竟是靖難的功臣，而且薛家也有恩於我父子，這樣一個結果，會讓很多人寒心……”

這話時，朱高熾狀若無意的瞥了一眼幾位大學士，其實依照他的本意，要把人和事分開，革舊布新要有雷霆之勢，但對先帝舊人，還是要盡量的優，以安其心。但楊士奇幾人堅持認為，人與事是不能分開的，那些勳貴舊臣是先帝苛政的既得利益者和堅決擁護者，不把他們打下去，改革本無從談起。

朱高熾彼時也深以為然，所以便拿武侯來殺儆猴，誰知卻弄出這副局麵……這讓朱高熾深深後悔，不應該如此之過急，而是應該聽王賢臨走之前的話。王賢堅決主張，在初期對勳貴們以利之，就是要打擊，也要用二桃三士之策，不宜過分刺激。但大學士們王賢如今本就是勳貴，自然要為公卿貴族考慮，太子覺著也有些道理，便聽信了大學士們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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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事已至此，後悔也沒有用，”楊士奇沉聲道：“不如多想想如何補救，將此事的影響降到最低。”

“朕也是此意……”朱高熾回過神來，看看幾位大學士道：“這樣吧，念在武侯勞苦功高，又是對先帝一片赤誠，就不追究他的罪過了，追封他為懷國公，讓薛桓繼承爵位，世襲罔替，如何？”

“如此甚好，”黃淮點頭道：“薛桓得了公爵之位，肯定不會再什麽，隻要薛家能穩住，其餘人就甭想借題揮。”

“嗯。”楊溥和金孜點頭認可。楊榮卻皺著眉頭，沉片刻道：“這樣恐怕會適得其反。讓他們以為這是陛下在退讓，不定會愈加囂張。”

黃淮獄多年，變得有些偏激，聽到楊榮反駁自己，覺臉上掛不住，聲道：“那你怎麽辦？”

“兵權。”楊榮沉聲道：“陛下之所以忌憚將門，是因為他們手中的兵權，隻要分掉他們的兵權，便可高枕無憂。”

“你那是遠水解不了近，”黃淮不屑道：“咱們之前不就在做這件事嗎？要是能一蹴而就，還用犯這個愁？”黃淮所言不虛，朱高熾針對勳貴武將的大範圍調整，目標直指將門的兵權。但就像他的，這件事隻能徐徐圖之，一旦之過急，很可能會刺激將門鋌而走險。

“我們自然沒法一蹴而就，但不代表沒有人能做到。”楊榮淡淡道。

楊士奇看楊榮一眼，明白了他的意思。金孜等人也不笨，旋即便醒悟過來：“你的是……王賢？”

朱高熾皺了皺眉頭，但還是耐心聽他下去。

“不錯，隻要把他請回來，憑他的威和能力，可以鎮住那幫將門，讓他們不敢輕舉妄。”楊榮沉聲道：“如果他肯再努努力，奪過他們的兵權也不是癡人夢。”

“這樣一來，他就跟勳貴們針鋒相對了……”楊溥對王賢是有的，聞言遲疑道：“我想他正是不想看到這一幕，才會遠走山東的。”

“但現在陛下需要他，召他回京他必須回來！”楊榮斷然道：“一道旨意召不回來，就兩道、三道，連十二道金牌，就不信他能頂得住！”

“你這是要把他往火坑裏推啊！”楊溥皺眉道。

“陛下封他為鎮國公，不就是讓他鎮國的嗎？”楊榮沉聲道：“到底是他個人的利害重要，還是社稷的安危重要？！”

“有道理，王賢明知道皇上要上刀山下火海，他這個太保卻躲去山東，這本來就不過去。”金孜也來了勁兒：“他但凡對陛下還有一點忠心，就一定會回來的！”

“王賢不回來有他不回來的道理，”黃淮反駁道：“你們把他回來，他心不在這裏，又有什麽用？”

“人回來了就有用！”金孜高聲道。

“荒謬！”楊溥氣憤的拂袖道：“這是要把他往對麵！”

看著往日裏一團和氣的閣大臣，爭論不休的樣子，朱高熾心中暗暗冷笑，他很清楚這些人的九九。楊榮楊士奇三人，素來視王賢為眼中釘、中刺，當初王賢離京，三人曾經勸他不要阻攔。如今卻一反常態，力主他回京，除了簍子捅大了，需要個高的頂著，還有讓王賢回來和將門鬥個你死我活的算計在裏頭。

但朱高熾也清楚，自己因為行事太過急迫，導致勢急轉直下，確實隻有王賢能為自己保駕護航，指這些手無縛之力的大學士，是鬥不過那些如狼似虎的勳貴的。

“好了，都別吵了。”朱高熾拿定主意，這才開口。

大學士們馬上安靜下來，等待皇帝陛下的旨意。

朱高熾看看眾人，歎口氣道：“眼看就過年了，朕準備了一些賞賜給仲德，還得勞煩哪位代表朕去一趟濟南，一來表示問，二來……也跟他提一提回京的事。”

大學士們心念電轉，金孜搶先開口：“臣願走這一趟。”他擔心楊溥黃淮到了濟南，不肯對王賢重話，楊榮楊士奇又要坐鎮京城，確實隻有自己最合適。

其餘大學士也沒什麽意見，楊溥和黃淮真不知該怎麽麵對王賢，楊榮楊士奇也是一樣的顧慮，金孜願意頂上去，他們自然求之不得。

“好，那就麻煩金學士去一趟。”朱高熾點點頭，又有些不放心的強調道：“但要記住，朕沒有他的意思，一切讓他自己拿主意，如果他覺著目前還不能回來……那就由著他吧。”

“臣謹記。”金孜口上答應，心中卻不甚在意，對召回王賢這事，皇帝甚至沒有明旨，長在自己上，還不是想怎麽就怎麽。

“好了，朕讓人抓備齊賞賜，你三日後出。”朱高熾懨懨的揮揮手，示意大學士們退下。

“臣等告退，皇上保重龍。”大學士們齊齊施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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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乾清宮，二楊拉著金孜，叮囑他到濟南的注意事項，金孜都有些不耐煩了，笑道：“我又不是三歲孩子，二位兄長至於如此事無巨細嗎？”

“心無大錯。”楊榮笑著打住話頭，放金孜先行離去。

看著金學士的背影，楊士奇淡淡道：“你他這趟，能把王賢請回來嗎？”

“懸。”楊榮笑著搖搖頭：“讓他探探路吧，不得，最後還得士奇兄走一趟。”

“……”楊士奇不置可否的點點頭，突然有些挫敗的歎口氣道：“沒了王屠戶，還真吃不了帶的豬嗎？”

“這個……”楊榮一愣，旋即笑道：“勳貴掌權多年了？咱們這才剛剛翻，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啊，士奇兄！”

“也是，我著想了。”楊士奇點點頭，不再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