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第1192章 雷聲大雨點小
日已西斜,向晚,回廊中漸漸已經看不清近在咫尺的麵容。吳為和柳升的談話仍在繼續。
“我不是在猜度大人的心意。”吳為藏在黑暗之中,低聲道:“我隻是就事論事。我們一直在京城給他們太大的力,他們遲遲不敢有所作為,隻敢做些上不得臺麵的作,這對我們並沒有好。”
“是。”柳升深有道:“僵持的越久,局麵就對我們越不利。”著不由惱火道:“你公爺到底在擔心什麽,為何就是不肯下這個決心?!”
“道義。”吳為淡淡道:“大人無法過去道義這一關,更擔心在道義上站不住腳。”
“想那麽多幹什麽?勝者為王敗者寇,也沒見先帝的江山,奪的有多道義,還不一樣就千古帝業?”柳升悶哼一聲,像他這樣奉靖難的功臣,自然信奉暴力奪權那一套,對王賢的諸多羈絆不以為然。
“那不一樣的……”吳為搖搖頭,不想跟柳升就這個問題辯論,轉回原先的話題道:“不過有句話你對了,我們有大軍在手,便可立於不敗之地。讓出京城給他們作去吧!他們不幹蠢事,如何能讓公爺下定決心?”
“嗯……”柳升覺得吳為這話確實有些道理,拍了拍他的肩膀,咧開笑道:“也是,有你老弟一起出征,咱們在外頭也可以搞點節目,幫公爺早下決心!”
吳為點點頭,目投向黝黑的夜空。好一會兒才低聲道:“我相信,嚴先生沒有白死……”
柳升沒聽清他什麽,問了一句:“你什麽?”
吳為搖搖頭,卻不作答。
。
洪熙三年四月二十八,是大軍出征的日子。這日清晨,午門外廣場上旌旗如林、紅纓如火,八萬頂盔戴甲的銳將士整整齊齊、森嚴列隊,領兵的將領穿明晃晃的鎧甲,騎在高頭大馬上,在他們的主帥鎮國公王賢帶領下,神肅穆的著午門方向。
午時正刻,五樓上鍾鼓齊鳴,午門緩緩敞開,一隊隊高舉著龍旗、寶幡、羅傘、金瓜的大漢將軍,排著整齊的隊伍,從正門魚貫而出。
左右兩掖門也同時敞開,文武百從中而出,在各自的位子上立定。
到最後,炮聲隆隆、號角震,王賢高喝一聲:“恭迎皇上!”言畢翻下馬,單膝跪地。
眾將士跟著王賢齊刷刷跪地,山呼萬歲:“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這是便見朱高熾在幾名皇子的攙扶下,出現在午門下,登上了點將臺。
朱高熾一手扶著欄桿,看著高臺下烏的將士,揚塵舞拜,山呼萬歲,一顆心激得不能自已,若非他這殘軀已經不堪疆場馳騁,他真希此刻率大軍出征的能是自己,就像先帝那樣……
等到行禮完畢,兵起,廣場上變得雀無聲,所有人屏息凝神,靜聽皇帝訓話。
“將士們,韃靼賊子忘恩負義、狼子野心,數年來多次寇我邊塞、掠我邊民,更有特魯河畔殺我將士兩萬,此刻又進犯河套,妄圖吞並,是可忍孰不可忍?!”朱高熾高聲喝道。
“不可忍!不可忍!”眾將士脈賁張、高喝起來。
“鎮國公何在?!”朱高熾大喝一聲,王賢趕忙應聲出列,登上了高臺。
來到高臺之上,王賢甲胄在,不能全禮,隻能單膝跪地,聽皇帝親口敕封他為平虜大元帥,命其節製山陝直隸一切軍政民政,一應員任其去留,四品以下可先斬後奏!大事務可便宜行事!
雖然王賢知道,這些任命隨時都可能做不得數,但文們能把山西陝西直隸的民政人事出來,都可以算是對他所釋放善意的積極回應了。這讓他到寬,楊榮楊士奇等人,終究不是隻知道爭權奪利的蠢貨,關鍵時刻還是能以大局為重的。
洪熙皇帝又將代表皇權的子劍賜予王賢,王賢轉過去,把皇帝欽賜的寶劍高高舉起,
八萬將士登時出驚濤駭浪般的歡呼聲。不知是不是錯覺,在楊士奇等人聽來,這番歡呼要遠比方才任何一次都要響亮的多……
歡呼聲中,留守京師的兵們,在上的帶領下,抬著數千隻碩大的酒壇,為每個出征的將士都斟滿了一大碗酒。楊士奇和楊榮也端著酒登上高臺,朱高熾親自斟滿一碗酒,雙手到王賢麵前,激道:“元帥,此去隻管安心作戰,後方一切都會以戰局為重。來,朕敬你一碗,願你此去旗開得勝!”
王賢也激地不免,雙手接過酒碗,高聲道:“請皇上靜候捷報!”完高舉起酒碗,一飲而盡。
八萬將士也都將酒喝完,王賢高聲下令道:“三軍出!”
登時鼓樂高奏,將士們轟然轉,邁著整齊的步伐,昂然離開午門廣場,穿過長長的街,向德勝門方向開去。
街之上,早就滿了聞訊前來為大軍送行的百姓,不單是出征將士的妻兒父母,那些子弟不在軍中的百姓也簞食壺漿、以送王師。
王賢騎在馬上,在一眾將領的簇擁下,正緩緩行在隊伍中央,便見由數百名老者提著酒壺、舉著食攔在了他的麵前。
“京城百姓推舉我等為鎮國公、大都督餞行,祝公爺旗開得勝、驅逐韃虜!”為的老者巍巍、高聲對王賢道。
王賢示意衛士將為的幾位老者放進來,幾位老者便為他斟酒,然後高舉頭頂,大聲道:“老朽代京城百萬百姓、大明億萬蒼生,敬大都督一碗!”
侍衛張的看著王賢,想示意他找個借口不要喝這來路不明的酒水,王賢卻視若罔聞,雙手接過來,毫不猶豫的將那一碗酒飲盡。
百姓出一陣歡呼聲,王賢將酒碗遞還給那老者,向周圍百姓拱拱手,高聲道:“父老鄉親,我等所所食,皆是百姓供養,如今為國出征,必不負父老所,不破韃虜,誓不還朝!”
百姓們的歡呼聲更盛了,許許多多人激的跪下,高聲喊道:“公爺必勝!”
更多的百姓被染,也跟著跪下,高喊聲越來越響亮整齊,甚至傳到遠的午門下:“公爺必勝!公爺必勝!”
聽到這整齊的呼喊聲,朱高熾的神略有些不自然,但皇帝什麽也沒,便登上鑾輿還宮去了。
楊榮、楊士奇對視一眼,後者冷笑一聲道:“鎮國公一朝出征,威信大增,咱們多年黑全都了無用功。”
“嗬嗬,”楊榮笑著搖搖頭,看著遠歡呼的方向道:“要是輸了這一仗,結果會怎樣?”
“那自然是國之不幸了,”楊士奇笑笑,低聲道:“不過福兮禍所依,誰能得準呢?”
“是啊,咱們為大明祈禱吧。”楊榮完,與楊士奇並肩進了午門,沒有王賢這塊巨石在頭頂,他們覺連呼吸都輕鬆了許多。
。
王賢的大軍是四月底出征,五月初到了宣府,王賢命大軍一麵稍作休整,一麵從打前站的錦衛口中,了解河套的形。此時,距離阿魯臺進犯河套已經過去整整兩個月,距離韃靼軍包圍大王城也已經過去一個多月。讓王賢稍欣的是,當初築城時,就考慮到可能會被圍攻,所以兩座城池修建的還算高大堅固,加之蒙古人不擅攻城,大王城至今還沒有淪陷……
是以盡管憂心如焚,王賢還是采取了莫問的建議,大軍穩紮穩打,緩步推進,不給敵軍趁襲的機會。
結果從宣府到大王城不過五百裏地,王賢的八萬大軍足足走了十!
十裏,柳升、許懷慶等眾將心急如焚,他們擔心,這樣慢吞吞趕過去,要麽大王城破,要麽韃靼軍隊已經遠遁,這次勞師遠征會無功而返!
王賢其實比柳升等人更著急,那大王城中可是有他的妻,但王賢更知道,越是這種時候就越是不能著急,一著急就會出錯,一旦犯錯,可能就是萬劫不複!
“大帥,咱們再不趕,那些韃子就要跑沒影了!”許懷慶衝著端坐在馬車上讀書的王賢,大聲嚷嚷道。
“放心,世易時移,這幾年下來,韃子不會再像從前那樣風而逃了。”王賢頭也不抬,淡淡道:“他們想擊敗我們的心,不亞於我們想擊敗他們,不用擔心白跑一趟。”
許懷慶等眾將對蒙古人的印象,確實還停留在他們像兔子一樣,王師一到,便風而逃的階段。聞言還是不放心道:“要是他們真逃了呢?”
“就算逃,也不會逃太遠的。”王賢終於不耐煩的抬起頭,皺眉道:“你們與其在這裏聒噪,不如回去加練你們的部下!他們有幾年沒有在草原上馳騁過了?又有幾年沒有真刀真槍的廝殺過了?!”
“是……”許懷慶等人被罵了個大紅臉,這才乖乖的散去,該幹嘛幹嘛去了。
“哎……”王賢歎了口氣,再也沒有心看書,他的視線投向大王城方向,目中滿滿都是憂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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