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拍的是幾個主角挑起水寨，趁的場面。

劇本上短短幾行字，想要轉變畫面，那一個花錢如流水。

水匪混戰，塵土飛揚。

為了拍攝不同的視角畫面，群演們一次又一次地沖鋒、倒地、再爬起來……反復去世。

不多時便汗水淋漓，卻沒人喊累。

武指導忙得上下翻飛。

尤其是拍大全景時，喊殺聲震天，兩撥人馬舉著武沖到一起，連地面都像在震，即便是旁觀者也會本能地提心吊膽，有種陷匪窩的錯覺。

“卡！”

廝殺戛然而止。

第一次看拍攝現場的裴鶴輕呼出一口氣，由衷道：“現場的氣氛，真不是隔著一個屏幕能會到的。”

“倪制片雖然摳門，但在還原場景上是絕對舍得花錢的。”衛璃看著正彎腰跟閻導一同檢查監視畫面的倪康，信心十足地道，“你放心，這部劇一定不會差。”

裴鶴輕對上干勁滿滿的眼神，愣了一下，才慢慢地道：“我很期待。”

他好像很久沒見過這樣明亮的眼睛了。

這種為了自己的理想和目標，堅定不移，純粹得不摻一雜質的雙眼，曾幾何時，他似乎也曾經擁有過。

只是現在……

好像被他弄丟了。

裴鶴輕的目略微失焦，漫無目的地落在不遠一塊破了的漁網上，心中涌起一無法言說的悵然。

這時，檢查完監視的閻導揮手，說這條過了，放飯。

大家如釋重負，紛紛開始收拾場地吃午飯，以及準備拍攝下一個場景。

倪康紅滿面地跑過來：“裴老師，咱們出去吃——小衛也一起。”

圍觀的裴鶴輕抬手看了下時間，這才恍然發現，原來已經是中午了。

明明只拍了一個場景而已。

恰好一個副導演路過，聽見倪康的話，向他投來哀怨的目。

盒飯已經送過來有一會兒了，可想而知味道好不到哪里去，這廝竟然還在大庭廣眾之下公開宣稱自己要開小灶，如果不是因為他是總制片，大家必然會群起而攻之，指責這等無恥行徑。

裴鶴輕卻笑道：“我還不，想再逛一逛，劇組這麼忙，你就不用陪我了，我自己看看就好。”

倪康腳步一頓，撓撓頭：“呃，行吧，隨便看，有事直接跟我說，甭客氣。”

裴鶴輕微笑點頭。

工作人員速度很快，三下五除二將攝影機等拍攝材搬去下一個場景，地上的軌道也拆得七七八八。

他不想妨礙別人，轉往外走去。

衛璃躊躇數秒，跟了上去。

“你不用一直跟著我的。”裴鶴輕聽見的腳步聲。

“我也沒別的什麼事，”衛璃在他后放緩腳步，“等你逛累了，我們一起回去。”

這地方還有其他劇組在拍，看見不認識的人走，很可能會趕人，有些人在工作期間的脾氣可不怎麼樣。

裴鶴輕沒再說什麼。

二人穿過擺放著雜的狹窄巷子，來到一道長長的游廊里。

這邊景已經搭好了，游廊兩側掛著紗和半卷的竹簾，像是某個大戶人家的后院，不過附近沒人，估計是這個場景還沒用上。

衛璃看了一眼裴鶴輕。

從這個角度只能看見對方的下顎線和淡角。

直覺對方的興致不太高。

為什麼？

明明早上還好好的。

等等。

該不會是看了剛剛的拍攝，發現這個編劇果然不行？

心肝一，覺自己涼了半截。

不多時。

二人穿過游廊，來到主路上。

四周的人逐漸變多，一個扛著大號燈箱的黑瘦青年匆匆路過，后面突然有人喊了一聲，那青年下意識回頭，扛在肩膀的燈箱隨著他的作橫掃而來，衛璃卻毫無覺察，眼看就要撞到三腳架上——

“小心。”裴鶴輕把拉到自己的另一邊。

衛璃踉蹌幾步，略帶茫然地回過神。

裴鶴輕：“這地方這麼危機四伏，還敢走神？”

“……抱歉。”衛璃看著那毫無覺察的青年扛著燈箱走過，心有余悸地臉。

被那玩意掃一下，說也要青一塊。

“想什麼呢？這麼大個東西都沒看見。”裴鶴輕問得漫不經心，像是隨口一提。

照理說開個玩笑就能混過去，衛璃卻心中一，遲疑著看向他。

可惜，裴鶴輕的神平靜，眉目間仍是溫和而疏離有禮的模樣。

看不出在想什麼。

裴鶴輕對上小心翼翼的視線，不知怎麼想起自己的貓小時候剛到家時，暗躲在門框后面觀察他的模樣，眼底多了幾分笑意：“怎麼，是關于我的？”

見狀，衛璃索挑明了開口：“我給《浪跡》加了線……”

“嗯？”裴鶴輕一愣，不知道話題為什麼會跳到這里，“我知道，倪康給我發過劇本。”

衛璃狠心閉眼一咬牙，著頭皮問：“你這回過來……不是來找我麻煩的吧？”

給個痛快吧！

裴鶴輕愕然地看著像是要英勇就義的衛璃，良久才道：“你怎麼會這麼想？”

衛璃委屈地眨眼。

“……我昨晚不就說了，只是來散散心。”裴鶴輕有心拍拍的頭，又覺得這樣不妥，抬到一半的手抵在鼻尖，咳嗽一聲，“你的劇本我看過，寫得很好，并沒有什麼問題。”

衛璃仔細盯著他，像是在確認他有沒有撒謊，良久松了口氣，補充一句：“本來我不想加的，原作已經很完了，可是倪制片說沒有線，觀眾不買賬。”

完？

裴鶴輕笑笑，回憶道：“其實男主之間我確實埋了一條線，只是當年筆力不夠，怎麼寫都覺得奇怪，索全刪了，只留了幾個暗示。”

雖然這一行為讓不讀者嚎不已，認為作者是在吊他們胃口。

著實冤枉。

聽到這番解釋，衛璃恍然大悟：“原來是這麼回事嗎？我還以為你不寫線是因為……”

言又止。

“因為什麼？”裴鶴輕好奇追問。

衛璃氣沉丹田：“武俠世界不需要！”

裴鶴輕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