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劇組結束一天的拍攝回到民宿，房間門一聲輕響，鐘苗苗進來了。

衛璃正在網上搜集資料，空招呼道：“今天這麼早？”

跟了一整天劇組現場的鐘苗苗掉外套擱在椅背上，有氣無力地點點頭。

覺自己已經是一廢苗了。

“拍攝怎麼樣？”衛璃從桌上的塑料袋里拿出今天剛買的水果遞給。

鐘苗苗勉強恢復點力氣，接過水果，去衛生間洗手，聲音穿過嘩嘩的水聲傳來：“還算順利，我今天魚寫了點別的。”

“你那本小說改編的都市劇嗎？不是上個月就寫完了？”衛璃對小徒弟的工作容知之甚深。

聽見這個問題鐘苗苗上的烏云更加現化了，從衛生間出來，垂頭喪氣地臉朝下撲到自己床上，悶聲：“制片人要改。”

“早干嘛去了？”衛璃同仇敵愾地撇撇。

不過這也是常事，只要劇組沒開機，制片人一拍腦袋要求修改乃至重寫都有可能。

“他今天提的那些要求，基本上把原著里最亮點的地方都改沒了，我有預，這部劇如果真的拍出來，我會被罵死的。”鐘苗苗依然臉朝下埋在被子里。

衛璃怕把自己悶死，起上前把人拉過來，一看小姑娘眼圈都紅了：“哎呦，小可憐兒……”

徒弟的腦袋，安道：“外行指導行最為致命，可惜這是咱們這一行的常見現象，沒事，過兩年就好了。”

“過兩年會變好嗎？”鐘苗苗期待地抬眼。

衛璃作一頓：“不，我的意思是，過兩年你就習慣了，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傷心。”

“……”

鐘苗苗絕地將被子拉過來蓋住自己的臉，自暴自棄：“我都不想寫了。”

“往好想，咱們起碼還有錢賺，”衛璃隔著被子拍拍的腦袋，“編劇雖然在影視圈里凄慘，但是至算是文字工作者里收比較高的，你要是不干這一行，打算干嘛？寫網文嗎？那早就死啦。”

被子里發出一聲沉悶的嘆氣。

說到這，衛璃面上顯出幾分薄涼的冷酷：“不用對觀眾負責，不上你負責，制片人要你怎麼改，你就怎麼改，誰給你錢你就聽誰的——你要是不按照他的要求改劇本，難不就能保住原著劇？”

故意在這里停頓片刻，果然看見鐘苗苗從被子里探出兩只眼睛，等待下文。

“想多了，制片人只會換一個聽話的編劇。”衛璃在腦門上輕輕一彈，“劇撲不撲跟你這個拿死工資的有什麼關系。”

鐘苗苗嗷了一聲，捂住腦袋，可憐地瞅著。

話是這麼說，衛璃還是擼起袖子，打算看看能不能救：“劇本改什麼樣了，給我看看。”

“才改了一點，這個是制片人發來的要求。”鐘苗苗掏出手機。

制片人發來一份長達兩千多字的文檔，看起來十分上心。

衛璃掃了一眼那狗屁不通的玩意，冷笑著把手機丟給：“隨便改改吧，此劇必撲。”

這年頭的制片人一個個怎麼都這麼貪心，什麼都要，哪頭都想討好，最后只能哪兒都討不了好。

鐘苗苗委屈：“可，可是到時候觀眾罵的是我啊……”

“罵唄，你看我隔三差五被人罵一回，現在還不是活蹦跳的，”衛璃道，“有人罵總比沒人搭理好。”

鐘苗苗吸吸鼻子。

怎麼差點忘了自己師父的赫赫兇名。

“沒事了？”衛璃的腦袋，“玩兒去吧，你師父還有活要干呢。”

“哦對了，”鐘苗苗想起一件事，把《浪跡》的劇本拿過來，“今天導演跟我說，后面有一場戲要改，我覺得這個得跟你說一聲。”

“什麼？”衛璃皺皺眉，湊過來。

劇組拍攝過程中有什麼小細節需要修改，基本上是鐘苗苗理，只有影響到劇的修改才會問到。

“閻導說，城破這一段，場景太大了，拍不了。”鐘苗苗指著劇本里的一段，“他說要我們想辦法改得便宜一點。”

便宜……一點……

聽到這話，衛璃試圖深呼吸，卻還是沒能按捺住怒火，刻薄道：“這都拍不了？他怎麼不去拍鄉村故事呢？那個場景可不費錢。”

早就知道會是這個反應的鐘苗苗噤若寒蟬。

“沒事，這個給我，”衛璃拎起劇本殺氣騰騰地往外走，“我倒要看看倪康能給我一個什麼理由。”

等到的影徹底消失在門外，鐘苗苗才裹著被子喃喃：“……說好的不用對觀眾負責呢？”

這不是又去找制片人吵架了？

坐在床上，深深地嘆了口氣，看向房門的視線里滿含欣羨。

什麼時候能為像師父這樣敢跟制片人當面板的編劇？

長路漫漫吶。

另一邊，衛璃兇神惡煞地殺到閻導的房間，正好看見劇務小魚抱著一個巨大的紙箱子從里面出來，艱難地抬起一條抵住箱子底部，試圖騰出一只手關門。

“小魚？這是干嘛去？”衛璃加快幾步走過去，替他把門帶上，順勢往里掃了一眼，“閻導不在？”

“閻導跟倪制片去市里了，說是有個飯局。”小魚換了個舒服好拿的姿勢。

“今天的飯局？”想起今天是什麼日子，衛璃的表逐漸變得微妙，忍不住多問了一句，“他倆一起嗎？”

小魚沒多想，痛快地點頭：“聽說找到了一個新的投資人，打算去看看有沒有希，您找他們有急事嗎？”

哦。

原來是拉投資啊。

衛璃掏出手機看一眼，現在才七點，等他們回來至九點以后，說不定還是醉醺醺的。

想到這頓時打消了念頭：“不急，一點劇本上的事，改天再說吧。”

并不想跟醉鬼討論工作問題。

回到二樓，衛璃的視線落在走廊盡頭的那間房的房門上。

房門閉，不知道裴鶴輕在不在。

低頭看看手里的劇本，嘆了口氣，拐進自己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