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過三巡，桌上理所當然地聊到現在正在拍攝的《浪跡》，倪康又開始嘆氣：“最近劇組順利，我也差不多該回盛寧了，想辦法看看能不能再拉點投資……現在想拍個武俠真是太難，年輕演員愿意吃苦的太，投資方也不看好，要不是這個IP是裴老師的作品，恐怕連這三千萬都弄不到……”

“還有些投資人，投了錢就想指手畫腳，”閻琛接話，“總導演聽起來威風，對上那幫狗屁不懂還要指點江山的，也得小心伺候著，難吶！”

衛璃生怕他倆又開始抱頭痛哭，趕將桌上的菜推過去：“吃點東西，這家菜確實好吃，倪制片品味真不錯。”

“是吧？”倪康笑出一口白牙，“就是太貴了！我也不舍得常來……”

裴鶴輕放下酒杯：“那我以后再請你。”

“裴老師，我可當真了。”倪康半真半假地道。

“倪制片，你這不是坑冤大頭嗎，今天裴老師剛給劇組買了倆冰柜……”衛璃看不過眼。

倪康哈哈大笑，他一喝酒，就容易料：“你還替裴老師心疼錢？且不說他自己一本書能賺多，你知道他家里是干嘛的嗎？”

啊？

衛璃困地看向裴鶴輕。

裴鶴輕笑容收斂幾分，朝低聲解釋：“我父親是做生意的。”

衛璃：“……”

全國那麼多生意人，輒花六位數吃一頓飯的也不多。

倪康還是在坑冤大頭！

接收到的死亡目，倪康搖頭嘆氣：“小衛啊，你從來不看新聞的嗎？裴老師姓裴，他爸裴正寰！”

聽著耳……

衛璃低頭悄悄掏出手機，搜索關鍵詞。

倒吸一口涼氣。

“他現在在國外，我們不常聯系。”裴鶴輕淡淡地道。

就算倪康喝多了也看出他不太高興了，自覺說得太多，忙干咳一聲，將話題拉回原位，沖著閻琛唏噓道：“那什麼，現在的劇組啊，都是錢本位，有錢的就有話語權，難怪拍出來的東西不知所謂……”

閻琛深有同地點頭。

這回就算他倆抱頭痛哭，衛璃也不想攔了：“是啊，立項時炒得沸沸揚揚的IP改編，結果劇改得七零八落，最后倒霉挨罵的是編劇，原著不滿意，路人也沒圈著。”

“活該賠錢。”閻琛冷聲總結。

裴鶴輕挲著酒杯，若有所思地開口：“這幾年到都是IP改編影視劇，真有這麼賺錢？”

“大IP的話，賠錢風險還是相對較小的，看看國外那些作品就知道——就算賺不到錢，起碼還有個原著基礎在，不至于虧得本無歸。”說到正事，倪康的眼神清明許多，“不過前期投也高，是買IP就要花一大筆錢，還得找到符合原著的演員，更別提那些場景的搭建……”

“有些人拍戲只是為了賺錢，不會花費這麼多的心去還原原著——讓編劇把難以實現的地方直接改了不是更輕松嗎？”說到這，閻琛想起什麼，有點心虛地看向衛璃，“不過我們主要是沒錢，如果有錢，我也想拍大場面。”

衛璃神復雜地點點頭。

“其實如果有人擔保，很多作者都會樂意簽分合同。”裴鶴輕道，“這筆錢未必要在前期支出。”

每年都有IP改編的影視劇賺得盆滿缽滿，誰不期待自己的書翻拍了之后可以賺一筆大的呢。

倪康苦笑：“可是一部劇從立項到播出至一兩年，期間任何環節都有可能出問題，原作者通常不會愿意與我們一起承擔風險。”

“裴老師，你是不是有什麼想法？”衛璃看向沉思中的裴鶴輕。

裴鶴輕回過神：“沒什麼，只是隨口一說。”

他笑著抿了口酒。

……

男人所謂的喝一點，完全不可信。

回去的時候，倪康和閻琛已經醉得有點迷糊了，衛璃開車的時候，就聽見后座上兩個人一會兒絮絮叨叨，一會兒唱歌，熱鬧了一路。

同這兩個人截然相反的是裴鶴輕，衛璃記得他也喝了不，不過完全看不出喝醉的跡象，吐字清晰，走路穩當，只是比平時沉默許多。

到了民宿，倪康和閻琛勾肩搭背下車，樂呵呵地揮手跟他倆告別。

“對了，小衛，明天我們準備開始拍城破那一段，你要是有空，也來看看。”閻琛還沒忘記正事。

想起自己前一陣修改的劇本，衛璃點點頭：“好，我明天去現場看看。”

對于那一段劇的表現力，一直懷揣擔憂，如果效果不好，說不定還能在現場再改改。

“辛苦你了！”閻琛鄭重道。

衛璃笑：“不用這麼客氣，大家目標都是一樣的嘛。”

倪康沒聽見他倆在說什麼，松開閻琛的胳膊，步伐飄忽地穿過院子，一眼就看見放在樓梯口的冰柜，大喜。

“哎呦，好東西啊！”他撲過去，在冰柜潔嶄新的外殼上來回，里喋喋不休地嘟囔著，“真是好東西！”

閻琛哭笑不得地跟上去，來不及跟衛璃多說什麼，在倪康嘟起試圖親吻冰柜的時候將人拉起來：“行了行了，不早了，要吃冰明天再來。”

拖著人往房間里拽去。

衛璃哭笑不得，正準備問裴鶴輕覺怎麼樣，卻看見他已經默不作聲地往樓上走。

加幾步跟上去：“裴老師，你要不要喝點解酒的東西？”

人看起來好像正常，其實也喝了不。

“不用，我還好。”裴鶴輕淡淡地道。

“不管怎麼樣還是……”衛璃看清他神的那一霎那，正再勸的話突然就說不出來了。

裴鶴輕的五屬于較為深邃的類型，不笑的時候，眉眼間看起來非常冷漠，很薄，有種不近人的鋒利。

沒有鏡片的遮掩，那雙眼里流出的冷漠疏離幾乎像是另外一個人。

注意到的目，裴鶴輕眨了下眼，勾起角：“很晚了，回去睡吧，今天辛苦你了。”

不知為何，衛璃好像從他的眼底看見一抹不知緣由的疲憊。

“很累嗎？”口問。

裴鶴輕一愣，繼而笑道：“還好，只是很久沒喝這麼多酒，有點不太習慣，睡一覺應該就好了。”

“嗯……那你好好休息。”衛璃沒說自己問的不是這個意思，本能地覺得對方不愿多說，在自己房門口停下腳步。

覺到，剛剛只差一點就能看見那個真實的裴鶴輕。

一直想問對方為什麼兩年了還沒有寫下一本書，為什麼要來這個地方散心，為什麼眼底有那麼深的疲憊。

可是裴鶴輕轉眼就恢復了平日里那個溫和善的裴老師。

看似親切，實則疏離。

毫的弱也不肯顯出來。

衛璃站在門口很久，直到走廊盡頭的房門開啟又關上，才低聲道：“我還以為我們已經是朋友了。”

黯然垂下頭，自嘲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