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霜遲更謹慎些，短暫的驚訝過后，便問他，“你確定你看到的人是齊尚書？”

“確定！”

“那你可知，齊尚書為何去見二狗和二狗的娘？”

“這我就不知道了。”李昆嚼著糖道，“不過，那次我見他與我哥們的關系不一般，說不定是什麼遠方親戚呢！知府大人要是興趣，也可以去查查。”

李東明一臉尷尬。

他看起來像是那麼無聊的人？

林霜遲卻若有所思地打量了李昆一眼，又再問了幾個問題，沒得到什麼有用的消息，便讓李東明結束這次審問。

后堂里。

李東明牛飲幾口熱茶，問林霜遲，“林大小姐，你覺得李昆和齊尚書是否認識？”

“你希不希他們認識？”林霜遲自顧自地翻著名冊，頭也不抬地反問道。

李東明邊思索邊說：“從剛才來看，齊尚書在看到李昆時，他的反應很反常。有些憤怒，又有些恐懼。可我實在想不出，齊尚書貴為兵部尚書，大風大浪都見過了，怎麼會害怕一個住在貧民巷里的青年？”

“王爺也這麼認為？”林霜遲問道。

蕭眠舟把玩著腰間的羊脂玉佩，眸鎖住，深邃如暗夜深海，幾將人溺斃其中。

見低下頭，他便緩緩道來：“他雖是兵部尚書，卻不代表無所不能。有時候，越是居高位的人，面臨的牽制就會越多，甚至比不上一無所有的窮小子來得隨心所。”

“您是說，李昆手里有齊尚書的把柄？”李東明順著桿子往上想，卻一語中的。

蕭眠舟應了一聲，問林霜遲，“這名冊，你看了那麼多次，難道還看出花兒來？”

“沒有花兒。我只是發現，之前掉了一個人。”林霜遲翻開其中一頁，指著上面的某個名字道，“之前，我從時間停留長短來篩選出可疑人員。但經過李昆的提醒，再看這名冊，卻發現那天二狗的親娘李氏也曾經去過月塔。只是，名冊上寫著，剛登記塔名單，卻又轉瞬離去。原因又是什麼？”

伴隨著新人不停地出現在視野中，林霜遲索從隨小布袋里掏出便簽和炭筆，開始畫起人關系圖。一旦進深度思考中，就仿佛進忘我境界，周遭一切都不在的眼中。是這份獨一無二的專注力，就讓人敬佩不已。

蕭眠舟和李東明忍不住湊近去看。

畫的是簡單的關系圖。

其中，以“月塔”為核心，月塔外，兩個小人躺在地上，標著“小乞兒尸”；月塔一層畫了個婦人簡像，標著“李氏”二字；三層注明“塔中塔寺廟”，并標著“李昆、齊正清、齊夫人”三個人；五層和七層則重點加；塔頂則畫著一個小人，標著“二狗”。

林霜遲停下筆，重新理了下思路，又開始筆連線。

“先從月塔頂層開始。昨日午時，二狗從塔頂跳下，在經過月塔五層時，口遭重擊，以手握拳頭抵在口的方式死去。驗尸后，自口取出五毒針，初步猜測毒針是被人連續發。可二狗為何突然從塔頂跳下？真的不想活了，還是另有？”

“月塔七層，朝北窗戶發現兩道又細又深的勒痕。嫌疑人為何選中七層，而不是八層、九層朝北的窗戶？勒痕是由什麼造的？”

“月塔五層，同樣是朝北窗戶，發現四片被踩爛的葉子。窗戶隙有灰塵蔓延，懷疑遭過大力撞擊。有人提前藏在五層空地上，利用弓弩或機關發毒針，致使二狗在墜落過程中提前死去。那人發毒針時，在柱子上留下數道劃痕和不規則小孔。那麼，問題來了：兇手使用什麼來發毒針？如何作才會在柱子上留下那麼多明顯的痕跡？他是否知道二狗要尋死？若知道，為何還要多此一舉？”

“月塔三層，李昆、齊正清、齊夫人都是辰時左右寺，午時左右離開。其中，齊正清有在禪房獨的時間，無人作證。而李昆和齊夫人都與人接，寺中僧人可以作證。可李昆在貧民巷生活，又怎麼會對因果回的佛理興趣？”

“月塔一層，二狗母親剛登記塔，卻又立即折返離開。李氏為何去月塔？又為何匆忙離開？是否知道自己的兒子要跳塔？”

“月塔外，兩名小乞兒指認出二狗份后，于城西貧民巷離奇死去。經驗尸發現，死者是中毒而死，所中的毒是否與二狗上的毒針有關系？”

一個個線索，圍繞著“月塔”展開，是看著，就讓人頭皮發麻。

李東明著額頭，痛苦地哀嚎道：“林大小姐真是天縱英才，眨眼間，就把本案的千頭萬緒都理出來了。幸好有你在，否則我怕是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一個頭緒出來。”

林霜遲正擰眉思索著，聞言也只敷衍地應了聲，又筆畫人關系圖。

二狗、李氏、齊正清、齊夫人、李昆、兩名小乞丐……

一共七個人。

李東明嘖嘖嘆道：“這麼看來，在這些人里，齊夫人才是最無辜的？”

“無辜麼？”林霜遲神晦暗不明，低頭看著這幾個人名。

七個人里，每個人都與二狗有關系，李氏母子一直都是這個案子的核心人。

“李氏母子是關鍵！”

耳邊驟然響起的聲音，差點讓林霜遲以為自己說出了心聲。

抬眸看向對面雍容華貴的男子，抿著再思考片刻，才問：“王爺不妨再猜一猜，李氏母子與齊尚書是什麼關系？”

“不猜。自己去查。”蕭眠舟直接回一個“無聊”的眼神。

林霜遲折好紙，放到小布袋里，起往外走去。

“知府大人，我去城西貧民巷看看。”